1691年10月8日,波羅的海東部的天氣已經明顯涼了下來,每日早上起床的時候,趙貴都能看到庭院裏滿是白霜。沒辦法,歐洲高緯度地區的氣候還是太冷!
話說自從1258年大型火山爆發,引發全球氣候的極寒潮以來,至今已經六百年了——極寒潮起因在1258年,但真正起作用在14世紀初,這段時間氣候開始變冷,且下降速度很快,比大家熟知的明末小冰河時期冷多了。
在這漫長的數百年歲月中,人類經歷了幾個小冰河極點期。其一是14世紀初,差不多是這六百年間第二冷的時間段,當時的冬天異常乾燥和寒冷,英國泰晤士河都結了冰,波羅的海至英吉利海峽的航線都被迫中斷。
第二個極點期在1421年開始,持續了25年左右。值得一提的是,這是整個六百年間的氣溫最低點,導致了各地多次大風暴、大海嘯以及冬天的極低溫度,曾經一度繁榮的鱈魚捕撈業就此中斷。
第三冷的極點期是1645年開始的蒙德極小期。從這一年開始,一直持續到17世紀末、18世紀初,也就是目前這會。其中歐洲南部大概在17世紀末結束,但在北歐地區、遠東中國地區,一直持續到1710年左右。毫無疑問,這段跨度長達65年的小冰期雖然就溫度來說只是六百年間第三低,但持續時間之長確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這個時間跨度記錄一直要到1816年坦博拉火山爆發引起的小冰期才能超越。
六百年間第四冷的時期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明末小冰期了。這大概開始於1580年,並在1600年於埃納普蒂納火山爆發時降至極點,此後氣溫開始回升,在崇禎年間時基本已經恢復正常。在這段期間內,歐洲波羅的海封凍,阿爾卑斯冰川西進,中國乾旱寒冷,蝗蟲遍地,世界範圍內的饑荒使得人口經歷了巨大的苦難。
小冰期的形成原因至今沒有能搞得清楚。有人說是太陽活動的變化,有人說是地軸的細微改變形成的,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即從13世紀開始一直到21世紀,人類一直處在一個大冰期內,比上千年前要冷了不少,這從很多古書上的記錄就能看得出來。
趙貴已經在里加住了不少年頭了。在這段時間內,每年冬天裏加灣都會封凍,最初的時候可以騎馬走馬車,現在雖然沒那麼誇張了,但航行肯定是不行的,除了偶爾老天開恩,冬天異常溫暖之外。
說實話,趙貴一個廣東人是分外不喜歡這種寒冷氣候的。不過誰讓他是里加商站站長兼瑞典、庫爾蘭、波蘭三國的東岸大使呢?再冷也得受着了,除非他不考慮自己的前途!好在他的任期也快結束了,本土外交部已經給他發來了信件,告知他在明年上半年會由新人來接替他的職務,而他將返回國內任職,因此這是他在波羅的海渡過的最後一個冬天了——接替他的人是34歲邵汝光,出生名門,兵團堡畢業,是東岸著名藝術家邵正光之子,邵汝傑的從弟。
趙貴對於去職回國沒什麼牴觸情緒,相反還比較期待。雖然當商站站長和三國大使非常威風,撈外快的機會也多,但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長到自己無比想念家人(妻兒兩年前回國居住了),無比想念溫暖的順化港,無比想念東岸的美食及現代化的生活。反正功勞也攢着了,錢也撈夠了,是該退位讓賢了。自己這一輩子,起點稍微有點低,看起來也只能爬到這一步了,下面還是看自己兒子們的表現了,一個家族的階層躍升,不是靠一代人就能完成了,往往需要幾代人持續不斷的努力。
趙貴在院子裏打了一通太極拳後,便慢慢踱進了餐廳用早餐。餐廳廚師是從本土雇來的,較為可靠,手藝也沒的說,趙貴是非常滿意。今天早餐主食黑麥麵條,裏面加了個荷包蛋,桌上還有兩個小菜,分別是涼拌胡蘿蔔纓子及蘿蔔乾,簡單卻美味,讓人看了就非常有食慾。
而就在趙貴享用食物的時候,他的秘書已經用餐結束,正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開始向他介紹今天的安排及一些重大事項的進度。
「站長,最近有幾位德意志商人來訂貨,都是火槍、打炮、鎧甲等戰爭物資,數額非常大。我看了覺得有些問題,便派人去打探了一下,有模糊的證據指向俄羅斯帝國,因為這些商人與俄國人有着密切的貿易聯繫,進出口額都不小。考慮到目前的形勢,我暫時壓了下來,沒有讓昨天離港歸國的『賊鷗』號運輸船將訂單帶回去。」秘書翻了翻手裏的筆記本,小聲匯報道。
「你做得很對。繼續調查,難保這些德國佬不把武器賣到俄國去。德意志地區現在哪需要多少武器,簡直太假了。若是事情屬實,這生意就不能做,不能壞了黑海那邊的大局啊。」趙貴一邊吃着麵條,一邊指示道:「在彼得沙皇明確對西烏克蘭、克里米亞及北高加索的地位表態前,我們都得對他實施武器禁運。」
其實,趙貴說的也是東岸目前實行的政策,即想方設法讓俄國人「忘記」南方,轉而向西面進軍。黑海的三河貿易是東岸的重要商品利潤來源,同時還關係到幾個國家的佈局,絕對不能讓俄羅斯這頭蠻牛亂來,將這邊的局勢搞亂。
新近上位的沙皇彼得一世無疑是一個雄心勃勃的君主。他自己從頭組建了一支近衛軍,任用了很多傑出的人才,裝備也非常不錯,這使得包括東岸情報官員在內的很多人提升了對俄軍實力的評估。特別是在今年年中的時候,彼得一世下令近衛軍和射擊軍進行了一次公開對抗演習,近衛軍由老帥費奧多爾·羅莫達諾夫斯基公爵指揮,射擊軍由新任統領列弗爾特指揮,彼得一世本人親自在近衛軍中擔任一名炮手。
演習的結果非常不錯。近衛軍艱苦訓練了這麼長時間,還是有些成果的,雖然看起來還不如射擊軍那麼老練,但假以時日,這必然又是一支勁旅,且是對彼得一世忠心耿耿,可以放心使用的勁旅。
這個情報被東岸人花費巨大代價得到,然後送到里加,再由這裏轉交到阿姆斯特丹的蔡振國特使那裏。趙貴是看了這個情報的,但他並不認為彼得短時間內會南下入侵黑海北岸地區,原因是他目前正陷入在國內的麻煩之中。他和他的老師尼基塔·佐托夫在醉醺醺的情況下侮辱了東正教,因此掀起了軒然大波,以至於連彼得一世都處於焦頭爛額之中,相信短時間內是沒時間向外搞風搞雨了。
但不管怎樣,對俄羅斯加強警惕是必須的。這個國家的潛力實在是太驚人了,而且國勢一直處於上升期,是個巨大的麻煩,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對待。
「來自米陶的消息,弗雷德里克大公已經正式放棄了與莫斯科聯姻的想法,轉而將目光投注到了波蘭。我想,或許最終新的公爵夫人會是某位來自波蘭的貴族小姐吧。」秘書匯報起了第二條消息。
弗雷德里克大公其實現在很惱火。他之前與俄國人談得已經差不多了,俄國方面允諾給予他獨立地位和安全保證,手頭只有三千軍隊的大公非常心動,他實在是不想像自己父親在位期間被瑞典人「順路」滅掉的事情重演,因此找一個靠山還是十分必要的。
只是這樣一個在他看來十分不錯的聯姻行為,居然也走漏了消息,被東岸人知曉並攪黃了。弗雷德里克大公那叫一個又驚又怕,驚的是自己身邊居然有東岸人安插的間諜,怕的是東岸人會不會覺得他不太可靠,進而想辦法把自己搞下台,換一個聽話的人上來?又或者,乾脆策動新庫爾蘭獨立?總之,弗雷德里克大公現在是害怕了,與俄國聯姻之事再也不敢提及,對東岸也非常恭順,各類商品的代理銷售也比以往賣力許多了,掙表現的意味非常濃厚。
趙貴之前也已經和弗雷德里克大公深談過了。他比較直白地向大公表示,是東岸人在保護他們,如果沒有東岸人為他的安全背書,也是庫爾蘭公室的統治「撐不過兩周」。大公固然被東岸人的這種話刺激得不輕,但卻又不敢反駁,最後只能唯唯諾諾答應一番後,回去自己把自己關起來生悶氣。
「弗雷德里克這是學乖了。」趙貴點評道:「想當年他在新庫爾蘭擔任儲君的時候,其實還是蠻乖順的。怎麼回國生活了這麼些年,就一切都變了?果然一切都是俄國人的錯!對於莫斯科方面,還真的得嚴防死守呢,一不留神就會被他們鑽了空子。」
「瑞典經濟不振,或者說崩潰在即。為了解決財政困難,他們可能會在近期答應荷蘭人的請求,派遣陸軍前往南尼德蘭作戰,幫助荷蘭人穩定局勢。」秘書又說道。
話說瑞典王國這兩年的經濟真的是每況愈下,原因就在於荷蘭人投資的減少,以及北德意志領地的不穩。瑞典王國人口三百萬出頭,其中生活在北歐的瑞典人只有120萬,芬蘭人和立窩尼亞人加起來五十萬左右,其餘都是德意志人,生活在其位于波羅的海南岸的領土上。而隨着勃蘭登堡—普魯士的快速崛起,瑞典王國境內的德意志人就變得不是很穩了,很多商人移民去了勃蘭登堡,這使得瑞典王國的財政收入大大減少。再加上荷蘭人因為戰爭而收縮投資,這個國家一下子就陷入了財政困難之中,不得不淪落到當僱傭軍的悲慘地步。
「嘿嘿,僱傭軍哪是那麼好當的。法國人那麼凶,做好大片死人的準備吧。可憐瑞典就那三五萬陸軍,一旦消耗完了怎麼和柏林斗?怎麼和莫斯科斗?甚至就連波蘭人都不忘收復被瑞典人割去的土地,一雪國都被其攻破的恥辱啊。這個國家,好不了了,下坡路的跡象實在太明顯了。」趙貴放下筷子,搖頭晃腦地評論道:「把這個信息也給柏林大使館抄送一份吧,韓熙韓大使那邊應該也會很感興趣的,又或者他也能給我透露一些從德國人那裏聽來的有關瑞典的消息。好了,就這樣辦吧!」
「明白了,大使先生。」秘書點了點頭,應道,隨後,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還有一件事。交通部發來消息,說從明年開始,會有一定比例的機帆運輸船載運貨物來到歐洲,其中就包括來里加港的,希望我們做好前期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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