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人,怎麼打仗?」1699年4月10日,第烏縣以北的平原上,姚同中校收回拳頭,面色不虞地說道。
在他面前,是一個跌跌撞撞倒在地上的印度士兵。他被姚同一拳砸在胸口,結果沒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讓站在一旁的巴吉臉面無光。
「身板瘦弱,體重不夠,腳下沒根,精氣神也不行。這樣的兵,居然也能和易卜拉欣總督的兵周旋那麼久,你跟我開玩笑嗎?還是說,總督兵也是一群軟蛋,和你們是大哥二哥?」姚同中校背負着雙手,在一排排的印度士兵面前走來走去。
這些夯貨,他看得是心煩意亂。巴吉這廝仗着東岸人廉價提供的武器,在拉傑普特南部沿海地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數次擊敗總督派來鎮壓的士兵,連麾下的總兵力也擴充到了五六千人。但這人是變多了,戰鬥力可未必!這廝不但收編了許多土匪,到後來還收編了很多食不果腹的乞丐、破產農民,讓軍隊數量直接翻了一番。
現在姚同也看到這些人的熊樣了。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一臉菜色,身體瘦弱,眼神呆直。這樣的兵,能打仗?可以打勝仗?先不說反應士兵身體素質的身高、體重、胸圍、握力、耐力等指標了,就最基本的紀律怕是都不過關吧?這樣的部隊,姚同中校真的有些看不上眼。
「長官,現在整個印度都在打仗,人人都在擴充軍隊。乞丐充軍打仗,也很常見啊。事實上,很多戰鬥的烈度並不高,不需要多麼精銳的士兵。」說這話時,巴吉莫名地想道了那個雨夜,東岸人派出的守備隊與他的手下一起行動,伏擊了一支前來追剿他們的總督軍隊。那一仗,大雨如注,雙方的火槍都不好使,結果東岸人愣是靠着刺刀攻擊,直接打破了敵人的膽,與巴吉手底下那些土匪山賊一起,將這股官軍全殲。這說明什麼?說明東岸軍隊在印度西北部橫行,靠的不全是別人嘴裏提到的火槍大炮,事實上他們的白刃格鬥也比你強,這還讓人怎麼活?
巴吉曾經一度想把自己手底下的人也訓練成精兵,不需要像東岸守備隊那麼精銳,但也要比官軍強,如此才能在亂世景象慢慢顯現的印度西北部站穩腳跟,進而擴大地盤。只不過,奮鬥了這些年,巴吉的軍隊就戰鬥力而言,別說東岸守備隊了,就連和官軍比,都大有不如。如今他們之所以仍能和官軍抗衡一二,靠的是情報網比較給力以及熟悉地形罷了。也就是說,他們靠伏擊小股官軍積累聲望,同時順帶搜刮民間財富,從東岸人那裏換取武器裝備,擴大隊伍,進一步折騰。
但現在姚同中校對巴吉這幫人顯然不太滿意,懷疑這廝良莠不分,拉起這麼多人頭純粹是為了騙裝備。要知道,東岸人賣給他的槍械火炮都是廉價賣的,本身幾乎不掙什麼錢。而如今印度什麼情況?皇帝常年不回首都,帶着軍隊在德干高原與叛軍捉迷藏,為此不斷在各地橫徵暴斂,激起地方貴族和官員不滿,以至於叛亂四起。這世道一亂,槍炮之類的軍資就貴了。以印度西北部拉傑普特地區為例,現在一杆東制燧發步槍的價格比起二十年前已經漲了三倍有餘,就這還供不應求。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巴吉還能低價買到槍炮,說是天大的福氣也不為過,但這廝很顯然沒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至今仍在小打小鬧。
「我不管你什麼理由,反正這種垃圾一樣的士兵我不想再見到了。這種人也能上陣,真是笑話,不給人送槍就算不錯了。」姚同中校很顯然不想聽巴吉的解釋,只見他指了指幾個一臉菜色的士兵,說道:「給你一個月時間,好好整頓一下部隊。年齡太小的,太大的,身體過於瘦弱的,一概不能要了,你自己想辦法處置。守山寨也好,種田也罷,總之不能再做一線主力了。槍,還是留給強壯一點的來扛。」
說完這些,姚同中校心裏還有些火氣,已經打算好好處分一下跟着巴吉的那幾個憲兵司令部的軍官了。媽的,估計一個個都收了黑錢了吧,整天報喜不報憂。另外,也得派人好好點檢一下巴吉所部的槍械了,看看有沒有被這廝販賣給別的勢力,把東岸人當傻子耍。
當然了,如果檢點沒什麼大問題的話,巴吉這個人還是要留下的。畢竟他對東岸人還比較忠心,做事也比較賣力,雖然人貪了點,倒也沒什麼大錯。更何況,這廝雖然被姚同貶得一錢不值,但到底打敗過好幾次官軍圍剿(小股人馬),在拉傑普特南部有一定的影響力。不然的話,他也沒法逼迫大量印度商人改變貿易路線,前往第烏交割貨物。
因此,姚同中校是打算讓巴吉繼續坐穩這支傀儡部隊的頭把交椅的。不過呢,似乎也該給這廝加加壓力,設置一點「業績目標」了。讓他有點緊迫感,以為在鄉下稱王稱霸就是多麼牛逼的日子了。東岸人的槍,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你一會給巴吉那廝說清楚了,讓他花幾個月的時間整肅一下部隊,提高戰鬥力。下半年,我要看到他的人馬可以打敗圍剿的大隊官軍。如果可以的話,再圍幾個大城市給我看看。現在本土有點缺黃金,唉,法幣印得太快、太多了,沒辦法,必須倒騰點黃金回去救急了,讓巴吉給我想辦法。」遠離了那群讓人糟心的印度士兵後,姚同中校朝自己的副官吩咐道:「這事要做得隱秘些。收集的黃金,不要大搖大擺地直接從陸路運過來,那樣容易被有心人看到。讓他們就近找一些小港口,用船走外海,運到第烏來。嗯,讓海軍派一些軍艦接應,別在外海讓人給劫了,那可就鬧笑話了。」
「明白了,司令。」副官應道,不過猶豫了一會後,他又忍不住問道:「司令,如果讓巴吉大隊人馬圍攻名城大郡,怕是要鬧得地方局勢崩潰,給其他野心家機會啊。其實這本來也沒什麼,但整個印西北就亂起來了,地方生產秩序可能會受到破壞,這不是影響我們生意嗎?東非運輸公司那幫人,指不定要跳腳呢。」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姚同笑着說道:「如今什麼時候了?這莫臥兒王朝眼看着控制不住地方局勢,不趁機多控制點地盤,未來要是別的勢力崛起了,再匆忙去搶,可就事倍功半了。」
姚同這話也是意有所指的。就在去年下半年,印度西北部就爆發過好幾場地方起義。起義的軍隊多是印度教僧侶或大地主控制的,他們反對德里朝廷的橫徵暴斂,對綠教徒總督壓制印度教徒的政策多有不滿。總督集結大軍去征剿,竟然久攻不下,還吃了不大不小的虧。看到朝廷官軍如此無能之後,現在整個拉傑普特地區的印度教徒都蠢蠢欲動,各種叛亂、起義層出不窮,總督那叫一個焦頭爛額。到了最後,最先起義的幾支部隊消停是消停了,但他們卻沒被剿滅,而是在和總督談判之後,撤下了反旗,名義上仍然服從德里蘇丹的統治,但實際上已經形同割據。他們每年只象徵性繳納一些賦稅,上供一點糧食、馬匹,但控制區的官員任免一概由他們說了算,德里朝廷的顏面算是丟光了。
試問在這種情況下,姚同中校還怎麼忍得住不下手?要忍得住,他就不是陸軍馬糞了!須知開疆拓土可是鐫刻在每一個陸軍軍官靈魂里的本能,沒什麼事他們還要整點事出來呢,何況如今還有這麼好的機會?
「守備團的兵也練得差不多了。總這麼放在家裏,人吃馬嚼的,也是浪費。下半年做好動兵的準備,各項物資、民夫都準備好,葡萄牙人也要通知到。我的初步設想,是在明年(1700年)上半年之前,在北緯21度30分之前建立一個『安全區』,最大程度保障咱們的利益。」姚同中校向自己的副官交底道:「武器、軍資一定要充足,守備隊都是華夏子弟,每一個兵都很寶貴,不能因為一些可笑的原因而送命,明白了嗎?」
副官一聽連連點頭。他當然知道所謂的「安全區」是什麼意思,不就是把德里朝廷的官軍從這片區域打出去嘛。他倒是不擔心能不能做到這一點,如今幾度擴充後的第烏守備隊額兵兩千餘,再加上葡萄牙人也能提供差不多一千人馬,這足以做很多事情了。唯一的擔心,就是那位摩爾人總督會不會惱羞成怒,奏請德里朝廷調遣大軍過來圍剿。實話實說,如果人家能組織個五萬、十萬火槍手的話,東岸人還是很頭疼的,安全區也鐵定是建不了的,搞不好第烏這邊也要吃大虧。
如今姚司令賭的,大概就是那位奧朗則布蘇丹在德干高原那邊能不能脫身。聽說他對馬拉地人恨之入骨,投入了足足幾十萬大軍在那邊平叛,為此甚至都不管其他地方此起彼伏的起義了,可謂是終極版的顧頭不顧腚,腦子不好使了。
而且,法國人、英國人、荷蘭人已經給東岸人做了一番壓力測試。他們或通過收買、或通過軍事打擊紛紛控制了商站周圍好大一片土地,甚至還插手地方割據勢力的繼承人問題,並不惜訴諸武力,過火的事情做了不少。如今看來,似乎也沒什麼大事嘛。那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要搞就搞一票大的,安全區什麼的先建起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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