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又給三妹妹上了藥,正欲簡單包紮一下,卻不想,屋外有婆子來稟:「大姑娘,二姑娘來了。」
蘇念語忙讓婆子趕忙把人請進屋來,剛剛站起身,就見蘇念晴已經在琉璃的攙扶下緩緩入了屋。
一改方才的笑容滿面,反而是愁雲密佈,隱約能看到眼眶中含着的淚水。
她先是柔弱道:「姐姐,三妹妹怎樣了?」
壓根不看那還在包紮中的蘇映月,不過是形式上的一問罷了。
蘇映月卻是垂着眸,回答得十分認真:「多謝二姐姐關心,我只是稍微擦到了手,養兩天便能好了。」
「如此就好。」
琉璃扶着蘇念晴也在軟塌上坐下,故意把她受傷的那隻手高高揚着,以讓更多人能看到,自己卻一字不提她的傷口,等着別人來開這個頭。
蘇念語卻是故意不搭理:「二妹妹怎麼也過來了?先生那邊怎麼說?」
「姐姐千萬不要怪罪我,」蘇念晴幽幽道,「走到一半,發現這傷口疼得厲害,我便讓碟玉去學安堂與先生稟明情況;也是因為擔憂三妹妹的傷情,我半路便折了回來。」
咋一聽到蘇念晴拿了自己當藉口,原本乖乖巧巧抿着唇的蘇映月抬了一眼,眼神閃爍了幾下,便又垂了下頭。
蘇念語笑了笑,不由也在心裏想,這藉口使得好啊!
方才明明是因為有外人在盡力要表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如今,她們才回來一盞茶的功夫,二妹妹也跟着回來,想來那位貴客也沒她想像中的好相與。
她這哪是因為擔心三妹妹,分明是因為討不了好,又因為受傷的手指還沒處理,灰溜溜地也跟着來她的玉蘭苑罷了。
如此一來,學安堂那邊怕是誠意不夠了。
學安堂是府裏頭特意給嫡女庶女設置的小私塾,請了些女先生專門教導她們學禮儀以及琴棋書畫。
這些先生全都是在各自領域較為出色的才人,各自都有着脾氣,甭說她們這些小姐們,就是她那效力於翰林院的父親都對她們十分客氣。
今日又是教授禮儀課的許先生,對她們禮儀上的要求尤其高,原本若是二妹妹能親自到學安堂跟許先生說明情況,許先生自然是不會有多氣惱;可若是嫡女庶女無一個到場,又只遣了丫鬟過去和許先生說一聲,擺明了是不把先生放在眼裏的。
身為人家的先生卻得不到學生最基本的尊重,只怕許先生怒火更勝了。
她這二妹妹啊……不過是空有美名在外罷了。
如此想了一通,蘇念語便站了起來,又讓元香把她的披風給繫上。
蘇念晴原本指望着嫡姐問她的傷勢,她也才好接話,卻見嫡姐只顧着三妹妹那邊,不由生了悶氣。
左思右想,傷口沒了處理會感染,等不得,便也讓丫鬟一併幫她清洗手上已經乾枯的血跡。
見嫡姐一副要出去的模樣,她柔柔道:「姐姐,您這是要去哪裏?」
蘇念語道:「許先生比較注重繁文縟節,還是我過去親自和先生說一聲比較好。」
蘇念晴聽出了蘇念語話中之意,身子僵了僵:「先生不是計較這些小事之人。」
卻是越說臉色越白。
縱使先生不計較,她們這些當學子的小姐,斷不能做出如此不尊師的行為來。
蘇念晴想了想,忙自責道:「怪我太擔心三妹妹的傷勢了,竟忽略了先生的感受,姐姐,不如妹妹一同跟您去和先生賠罪。」
說着,作勢就要站起來。
蘇念語阻止了她,又拿眼瞥了無故被牽連進來的蘇映月一眼,卻見她臉色通紅,兩隻手都絞在了一起,顯然是很介意自己被蘇念晴三番兩次當了藉口,又不好說出口。
「罷了,你和三妹妹都受傷,就先在玉蘭苑休息吧。」
蘇念語說着,就要往外走,元香元霜本也要跟上,卻被蘇念語給留了下來。
「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傷勢需要諸多人幫着遞茶送藥,你們就也留下來幫忙吧,我不過是去一趟學安堂跟先生知會一聲,很快就回來了。」
元香還是不放心:「姑娘,就您一個人……」
蘇念語打斷她的話,「左右就是去走一趟,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再說了,都是在蘇府,還擔心我走丟了不成?」
元霜應了聲是,進屋幫忙去了,倒是元香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色,轉身去拿了一把油傘塞到了她的手裏。
「姑娘,我看這天色不好,您還是帶着傘比較穩妥些。」
蘇念語想了想,還是接過了傘。
等到了學安堂,果真見到許先生坐在書案前大發雷霆,碟玉因為沒有勸好許先生的緣故,正急得團團轉。
一回頭,見大姑娘撐着傘遠遠而來,碟玉差點沒喜極而泣。
忙奔至門口,驚喜地福了福身:「大姑娘,您來了!」
蘇念語淡淡應了聲,收起了傘進到了屋裏頭,把姿勢擺得極低。
「許先生,今日二妹妹和三妹妹在來學安堂的路上不慎受了點傷,目前都先在我的院子裏處理傷口,因此才誤了先生的課,我是專程過來道歉的,請先生息怒。」
許先生原本就聽了碟玉說起了蘇府小姐為何遲遲沒來學堂的緣由,卻因只是差遣了丫頭過來知會她,她才因此不滿發了脾氣。
好在大姑娘這一來,顧全了她的顏面,她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又見大姑娘言辭懇切,還是蘇府最尊貴的嫡女,一時之間,越發和顏悅色。
當下又關切問了問兩位庶女的傷勢,蘇念語也一一作答。
許先生想了想,道:「既然二姑娘和三姑娘都不方便,不如今日的禮儀教授就此作罷,日後有空再補,還是二姑娘和三姑娘的身子要緊。」
蘇念語忙道了謝,又和先生說了會話,便禮貌告辭。
這一出了學堂,方才發覺天上的烏雲又沉下一分,沉甸甸的,猶如就壓在她的心頭之上。
怕是風雨來臨的前兆。
果然,才走到半路,天上風雲突變,自入春之後的第一場大雨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傾盆而下。
蘇念語撐着傘走得十分艱辛,好在前方有座涼亭,她拽緊了傘,忙到亭內避了雨。
風雨兇猛,又大又急,她收了傘往裏走,一回頭,卻迎上了一雙淡淡的眸子。
她身形一頓,雙眸里印着一張陌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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