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寵傾城醫妃 第146章倚老賣老

    <=""></>    申時三刻,聖德帝平時處理朝務的勤政殿上,依舊聚集着十幾位大臣,並未散朝。

    這十幾位都是在朝堂中說話極有份量的肱骨之臣。

    其中有白髮蕭蕭有如一頭怒獅般的鄭太尉,還有大理寺丞姚思遠,還有一臉謙和的孟右相,而左相柳承毅卻不在其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上前方的御階之上。

    在那座雕刻着五爪金龍、象徵着帝王寶座的龍椅之旁,正端端正正的擺放着一把雕刻着祥雲彩鳳的座椅,椅子上端坐着身穿皇后朝服,面容端莊凝肅的姚皇后。

    她的嫵媚中含着凌厲的目光在眾臣的臉上逡巡了一圈,在場的幾乎每個人都不敢和她的目光對視,而低下頭去,只有鄭太尉高高地昂起了頭,對她這含威的目光不理不睬,像是眼中渾沒這個人一般。

    整座大殿上依舊是鴉雀無聲,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姚皇后的目光掠過鄧太尉,注目着低下頭去的群臣,臉上慢慢出現不耐煩的神色,突然之間,冷冷的「哼」了一聲。

    大殿裏太過安靜,她的這一聲冷哼顯得格外清晰入耳,幾乎每個人在她發出哼聲的同時,心中沒來由的一跳。

    「為什麼沒有人說話!」姚皇后慢條斯理的開了口,再次逼視着眾人,鳳眼含威,語氣蘊怒:「難道我請諸位來,就是看你們一個個像木頭人一樣杵在這裏嗎?」

    大臣們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端倪,然後又一個個的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

    在場的都是朝中的重臣,在官場上浸淫多年,自是人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姚皇后的話音落地,過了許久,大伙兒仍是一言不發。

    姚皇后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幾乎要壓抑不住心裏的怒火,冷聲諷刺道:「難道諸位大人們平日裏向皇帝陛下稟報朝務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一個個的裝啞巴當聾子?如果你們都不喜歡說話,那這個官兒也就不用當了!」

    她話音中的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嗯哼!」一直抬頭望天的鄧太尉突然咳嗽了一聲。

    他已經久不上朝,朝政中的大事更是絕少插言,但是他在朝堂中的地位卻是舉足輕重,他一開口就有定江山的趨勢,更是朝臣們馬首是瞻的首要人物<="l">。

    所以這次的朝會,姚皇后不得不把他也請進宮來。

    哪知道他進宮之後,就一直緘口不言,這時候他突然咳了一聲,顯然是有話要說。

    姚皇后看向鄧太尉的目光中不由得充滿了期待,對這位朝中重臣老臣,就連聖德帝和他說話的時候也是謙恭有禮,她更是不敢怠慢,當下柔聲細氣的道:「鄭太尉,您老人家有話要說嗎?」

    鄭太尉翻了翻眼皮,終於略微低下頭來,正視着姚皇后,又咳嗽了一聲,才開口道:「是,老臣有話要說。」

    姚皇后心中一喜,道:「鄧太尉,您老有話就直說,不必顧忌。」

    鄭太尉眯着眼看着姚皇后,慢吞吞的道:「啟稟皇后娘娘,老臣口渴了。」

    姚皇后臉上期待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她又氣又怒的瞪視着鄭太尉,心裏恨聲道:這該死的老東西,居然跑這裏倚老賣老來了!

    但是當着滿殿朝廷重臣的面前,她又不能不賣給鄭太尉這個老面子,畢竟他年過六旬,為東黎國出生入死數十年,就算是裝,她也要裝出一副體恤功臣的樣子來。

    所以她只好壓住了滿腔的怒火,擠出一個溫和親善的笑容來,對着身邊的貼身宮女喝道:「碧荷,你這個不長眼睛的奴才,鄭太尉口渴了,怎麼還不趕緊給他老人家上茶?」

    碧荷馬上一臉惶恐的向鄭太尉賠罪,馬上下去端上了一盞熱氣騰騰的香茶,雙手恭恭敬敬的呈遞給鄭太尉。

    鄭太尉接過來喝了兩口,清了清喉嚨。

    姚皇后溫言笑道:「鄭太尉喝了茶,現在應該可以說話了吧?」

    「嗯。」鄭太尉點了點頭,突然又皺了皺眉,道:「啟稟皇后娘娘,老臣年紀大了,這腿腳都不利索了,站得久了,這兩條腿實在是疼痛難忍,如果皇后娘娘沒有別的吩咐,老臣請求娘娘開恩,老臣想要退下,讓這兩條腿休息休息。」

    姚皇后的臉都要氣綠了。

    他要退下?

    這老東西要是走了,自己這次召集朝中重臣的目的不就落空了嗎?

    要是獲得了這老東西的支持,他在朝臣中說話的份量那可是一言九鼎,板上釘釘,比她這個皇后說話可好使得多了。

    說什麼也不能讓這老東西走!

    姚皇后深深吸了口氣,壓下了心頭的怒火,轉過眼,狠狠地瞪着碧荷。

    「你在本宮身邊多年,竟然如此笨手笨腳,沒半點眼色?本宮說一句你就動一下,你沒看到鄭太尉站了那麼久,為什麼還不給他老人家搬張椅子,讓他老人家休息休息?」

    碧荷不敢分辯,快手快腳的搬了把軟椅放在了鄭太尉的身後,恭謹的低聲道:「太尉大人請坐,奴婢有罪,請問太尉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鄭太尉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擺了擺手<="l">。

    「我沒什麼吩咐,你退下吧,看着你們這一個個點頭哈腰的奴才樣,老夫心裏頭就不爽。皇后娘娘,老臣年老病衰,又是個武人,素來不參與朝中政事,娘娘有話要吩咐的話,請儘管吩咐,老臣就坐在這裏聽,聽完了,老臣還要回府吃藥。」

    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一副入定的模樣。

    他在話里指桑罵愧,在場的有誰聽不出來?

    原本想出言附和姚皇后的人,聞言不由把頭一低,把要說出口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

    姚皇后的臉陰沉得簡直要下雨了。

    她的胸口氣得一起一伏的,恨不得衝上前去,把鄧太尉撓個滿臉花。

    自己一個皇后娘娘,紆尊降貴、和顏悅色的向他陪小心,說好話,可沒想到這老東西就像是萬年的老藤條,又臭又硬,還油鹽不進!

    真是該死!

    眾位大臣偷眼窺看姚皇后的臉色,更是誰都不敢先開口說話。

    姚皇后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滿腹怒火,她只覺得自己被這個不識抬舉的鄭太尉氣得肝疼。

    但是她又不敢公然得罪於他,只好忍着恚怒,溫顏道:「鄧大人身體不好,那就閉目養神吧。」

    她抬起目光,對着低頭的群臣掃視了一眼,見再無一人敢和自己對視,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清了清喉嚨,緩緩道:「既然大家都不開口,想必是剛才你們的耳朵聾了,要不就是啞了,現在,本宮再問大家一次,太子妃柳若水和鎮國大將軍樂正毅勾結,意圖毒害皇帝陛下,並準備起兵謀反叛亂,諸位大人,對於這樣大逆不道的罪行,該如何處罪?」

    她頓了一頓,又道:「太子殿下知情不報,教妻不嚴,本宮覺得,他不仁不義不忠不孝,這樣的人品,豈能再做我東黎國的太子?本宮提議,廢除他東宮太子之位,另擇賢能,繼任太子!」

    這番話她剛才已經說過一次,但她的話音落地之後,殿內的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沒有一人說話。

    就連她事先安排好的自己人,也都像個木頭人一樣,不言不語,不說不動,甚至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就連她的親哥哥,大理寺丞姚思遠,都躲在人堆里,一聲也不出。

    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出乎姚皇后的意料之外,所以她才會如此的沉不住氣。

    這次她說完以後,殿內終於有人出聲了。

    說話的人,正是閉目養神的鄭太尉。

    他睜開眼睛,那一雙似乎昏花的老眼淡淡的掃向姚皇后,眸子裏猛然閃現過一抹凌厲之極的光芒,竟然讓姚皇后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她這時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老東西可不是一般人物。

    他戎馬沙場數十年,一把大環刀砍下的腦袋估計比她見過的都要多,渾身都充滿了寒氣逼人的殺意<="l">。雖然年老,他仍像一頭雄獅一樣,不怒自危,讓人不寒而慄。

    他多年來戰場上積累下來的軍威殺氣,即使是身為皇后的她,也不由得心臟收縮了一下。

    但是鄭太尉眼中凌厲的殺意一閃而逝,姚皇后幾乎懷疑是自己剛才看錯了。

    他轉眼間又恢復了那副老態聾鐘的樣子,重重的咳嗽一聲後,他緩緩的開口:「皇后娘娘,關於太子妃和鎮國大將軍毒害皇上,密謀造反一事,老夫我也有所耳聞。」

    聽他這麼說,姚皇后心中一喜,臉上卻裝作一副無比惋惜又深惡痛疾的表情。

    「原來,連鄭太尉也早就知道了!本宮剛剛得知此事的時候,本來是萬萬不敢相信的,本宮心想,太子妃純良溫厚,又救治太后娘娘有功,怎麼可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叛上做亂的事來?還有那樂大將軍,他身後陛下重恩,卻不思回報,反而造反,實在是讓本宮心寒之極……」

    姚皇后正準備滔滔不絕的說下去。

    鄭太尉突然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

    「皇后娘娘,您先別急着心寒,老夫想問一下皇后娘娘,關於太子妃和樂大將軍勾結謀反一事,娘娘是由何得知?又有何證據?可有人證、物證?娘娘還說,太子妃給皇帝陛下下毒,據老臣所知,太子妃醫術過人,只會救人,從來沒聽說過她會害人,娘娘為何一口咬定,是太子妃所為?」

    他一連提了幾個問題,姚皇后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她張口結舌,臉色變幻不定,定了定神,才道:「皇帝陛下中了一種奇毒,太醫院最具權威的周醫正都束手無策,他立證此毒定是太子妃所下。而據本宮所知,太子妃不但醫術過人,她更是擅於用毒,而她又能經常進宮,接觸到皇帝陛下,如果說皇帝陛下的毒不是她下的,還有誰人?那樂正毅突然用他手中的虎符調集兵馬,屯守在京郊,不是密謀造反,又是什麼!」

    她越說越是氣定神閒,振振有辭。

    旁邊的眾官聽了,有幾人不由暗自點頭,覺得她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鄭太尉卻對姚皇后的話嗤之以鼻,哼了一聲,不屑的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說太子妃給皇帝陛下下毒,有人親眼見到嗎?那太醫院的周醫正既然立證此事,那此事可曾經大理寺的審理?可有這周醫正的供詞?」

    他突然伸手對着人群中一指,道:「姚大人,你身為大理寺丞,可曾對此事一一查證?」

    被他所指的那人,正是姚皇后的親哥哥……姚思遠。

    他萬沒想到鄭太尉會指到自己的身上,可此事他也無可推脫,因為這事正是屬於他大理寺的職責範圍。

    他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正準備開口說話,鄭太尉的目光突然越過他,落在他身後一名青衣官吏的身上。

    那官吏年紀甚輕,名叫段言喻,不過二十幾許年紀,本來論資歷他是絕對沒有資格出席這樣的朝臣重會,但是做為大理寺少卿,身為姚思遠的代寫,所以姚思遠便讓他隨侍在側。

    「段少卿,現在姚大人事務繁忙,大理寺的事務現在都是你在打理吧?」鄭太尉對他道。

    段言喻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德高望重的太尉大人居然識得自己,登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上前一步,對着鄭太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r">。

    「太尉大人,是,下官忝為大理寺少卿,打理大理寺事務,為姚大人分憂解難,乃是下官份內之事。」

    他年紀雖輕,但是官場的套話已經說得如魚得水,圓滑自如,這一句話既討好的姚思遠,也不得罪鄭太尉,讓二人聽在耳朵里,都覺得很是舒服。

    鄭太尉向他注目凝視了一會兒,那雙凜凜生威的目光看得段言喻有些忐忑不安起來,他躬身道:「請問太尉大人有何吩咐?」

    「咐咐倒沒有,只是想向你打聽一件事。」鄭太尉道。

    「太尉大人請講,只要是下官知道的,定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段言喻不敢怠慢。

    「好,皇后娘娘剛才說,有太醫院的鄭醫正親自指證太子妃下毒,暗害皇帝陛下,茲事體大,想定一定是經過大理寺的審察了吧,老夫想看的,就是這周醫正的供詞!」

    鄭太尉突然虎目一睜,雙眼炯炯有神,一反剛才萎蘼不振的模樣,嚇得段言喻心中一抖。

    他馬上偷眼向姚思遠瞧去,姚思遠陰沉着臉,看不出什麼表情。

    「怎麼,段少卿,你不會拿不出供詞來吧?還是這周醫正壓根就沒經過大理的審理?如果不經審查,就給太子妃草草定罪,豈不是視我東黎律法為兒戲?真真是豈有此理!」

    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那堅逾鐵石的花梨木扶手竟然「啪」的一聲,碎裂了開來,唬得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又驚又懼的看着鄭太尉。

    看來太尉大人雖然年老,可是虎老雄風在,這樣的手勁,要是拍在自己的腦袋上,可不一巴掌把自己的腦袋拍成了爛西瓜?

    段言喻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個兒的後腦勺,覺得自己的腦袋瓜比不上鄧太尉的扶手硬,既然如此,那還是實話實說,保住腦袋為好。

    「太尉大人,實不相瞞,直到今天,下官也沒見過那位親口指證太子妃的周醫正,至於供詞嗎,下官的手裏更是沒有。也可能正因為茲事體大,下官官小職微,審不得此案,或許此案由姚大人親自審問也未可知。」

    他一推二六五,把自己身上的責任摘得乾乾淨淨,並將此事順手推舟,推到了姚思遠的身上。

    姚思遠又恨又惱,狠狠瞪了段言喻一眼,段言喻躬着身子,只作不見。

    前程雖然重要,可是性命更加重要。

    姚大人他得罪不起,可是太尉大人他更不敢得罪。

    「好吧,那姚大人,此事可是由你親自審理?那周醫正的供詞在哪裏?」鄭太尉的目光倏地轉向了姚思遠,凜凜生威的眸子看得姚思遠後背一陣發涼。

    他震定了一下,強自笑道:「周醫正乃是太醫院的五品官員,他說的話怎會有假,下官並未要他畫押作供,如果太尉大人不信,可以傳他本人前來,一問便知。」

    「這麼說,就是沒有供詞嘍?」鄭太尉臉色一沉。

    姚思遠身子一抖,只得答道:「沒有供詞<="l">。」

    鄭太尉白眼一翻,看向姚皇后道:「皇后娘娘,毒害陛下,造反做亂,這二罪可都是誅九族的重罪,可此事未經大理寺的審理,更提供不了有力的證據,連證詞也沒有,只是憑那周醫正的一口咬定,就此判定太子妃有罪,豈不是太過兒戲?」

    姚皇后臉色鐵青,恨鐵不成鋼的瞪着姚思遠。

    姚思遠縮着脖子,一聲不哼。

    姚皇后咬了咬牙,再次擺出了皇后的威風,冷聲道:「太尉大人的意思,難道是說本宮在污衊太子妃不成?」

    鄧太尉反而嘿嘿一笑,道:「皇后娘娘不必動怒,這事情乃是朝廷重事,老夫豈敢說皇后娘娘的不是,只是有些事情,需要經過嚴密的調查和審問才可作定論,而不是空口無憑的隨便攀污他人,娘娘久宮深宮,可千萬不要被某些小人蒙敝了明目,偏聽偏信了小人的一派胡言。」

    姚皇后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幹咽唾沫,瞪着眼睛生氣。

    鄧太慰捋了捋亂蓬蓬的鬍子,搖頭晃腦的道:「此事倒也怪皇后娘娘不得,有句老話說的不錯,頭髮長,見識短,這種朝中重事,還是讓皇帝陛下親拿主意比較好。」

    姚皇后氣的差點破口大罵!

    這個老不死的,竟然敢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前罵她?說她頭髮長,見識短!該死!實在是該死!

    她緊緊握住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真想馬上下令,讓人把這個老東西拖下去碎屍萬斷!

    「來人!」她猛的一拍御案。

    在場的大臣全都嚇了一跳,偷偷抬眼看她,心想:皇后娘娘這是要幹啥?想處置太尉大人?這回可有好戲看了。

    他們和鄭太尉共事多年,誰都知道他是霹靂火暴般的性子,要是惹急了他,就連皇帝陛下他都不賣面子,這姚皇后是想想捋一捋虎鬚,找刺撓麼?

    嘿嘿。

    眾人都露出一副瞧好戲的表情。

    「咳,咳!」姚思遠掩住嘴巴低低的咳了兩聲。

    盛怒中的姚皇后猛然驚醒過來,不可!萬萬不可!

    這老東西雖然罪該萬死,可是他的話在朝堂上卻有舉足輕重的份量,她要是得罪了他,想要再獲得朝臣們的支持,可就千難萬難了。

    她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瞪着碧荷道:「蠢奴才,太尉大人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一定口渴了,還不趕緊給太尉大人奉茶!」

    所有的人都低下頭,肚子裏暗暗好笑,可誰也不敢笑出聲來。

    鄭太尉卻一擺手,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咳了幾聲,道:「皇后娘娘,老臣身子抱恙,這喉嚨難受的緊。老臣進宮已經許久,這晚上吃藥的時辰也該到了,老臣想先告退了。」

    姚皇后的牙都快咬碎了。

    該死的老東西!

    喉嚨難受還說了這麼多的話,一句一句比刀子還厲害,堵得她心口窩像塞滿了大棉花<="r">。

    「果然都是些不長眼的奴才,老夫的腿腳疼,竟然連個上前攙扶的人也沒有。」鄭太尉似乎在小聲抱怨,可是在場的每個官員卻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姚皇后的黨羽們不覺臉上一熱,心中暗罵,又讓這老東西佔了嘴巴上的便宜。

    在大殿上一直沉默未發一言的孟右相,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着鄭太尉一拱手,道:「太尉大人,本相來扶您如何?」

    鄭太尉眯起眼打量了他一番,點了點頭:「甚好,如此有勞右相大人了。」

    孟右相微微一笑,上前來攙着鄭太尉的右臂,兩個人慢慢向殿門口走去。

    看着這兩人如此無視自己,姚皇后再也忍不住了,拍座而起,厲聲喝道:「站住!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本宮一個交代,誰都不能走!」

    鄭太尉慢悠悠的轉身,目光掠過一群敢怒不敢言的眾朝臣,又轉頭看向姚皇后,挑起了兩道濃濃的劍眉。

    「皇后娘娘,您這是要羈押重臣嗎?請皇后娘娘記住自己的身份,宮中祖訓,後宮不得干政,皇后娘娘,你擅越了。」

    姚皇后冷笑了一聲,舉起手中的金印,傲然道:「皇帝陛下病重,讓本宮全權處理朝務,誰敢不服?」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威嚴的聲音在殿外響了起來。

    「皇后好大的威風啊!朕……不服!」

    「皇帝陛下駕到……」

    隨着大太監德喜尖細而高亢的嗓音響起,大殿裏的朝臣們都又驚又喜,一起回過頭去。

    只見一個身穿明黃色龍紋袍,頭戴沖天冠的高大身影,正大踏步走進殿來。

    「陛下!」

    「啊,是陛下!」

    朝臣們眼前頓時一亮。

    他們已經有接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看到過聖德帝的面容了。

    一個月前,姚皇后突然宣佈,皇帝陛下身體抱恙,因病不能上朝,需要在深宮中靜養,並把所有處理國家大家的權利交付於她。

    大臣們自是不肯相信,可是當姚皇后拿出那枚只屬於聖德帝所有的金印時,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那的確是皇帝陛下的寶印。

    執印者,掌天下!

    他們就算是不想聽姚皇后的命令,也不可得。

    可是這段時間來,姚皇后下的命令一次比一次更加奇怪,一次比一次更讓人難以忍受。

    今天,她居然下旨召集朝中重臣進宮議政,並信誓旦旦的一口咬定太子妃和樂將軍密謀造反,並且說聖德帝的抱恙並非生病,而是中了太子妃下的一種奇毒,故而找群臣商議,如何治罪於太子妃和樂大將軍<="r">。

    這事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這些大臣們都知道聖德帝對太子妃這個兒媳婦極是信任並寵愛,而太子妃又曾經親手治癒了太后娘娘的怪疾,可以說是對東黎朝有大大的恩惠。

    任是姚皇后說是誰想要下毒謀害聖德帝,朝臣們或許也就信了,可她偏偏把箭頭指向了太子妃,這可就實在是難以令朝臣們心服。

    所以鄭太尉第一個就跟姚皇后過不去。

    他自從得若水治好了他的三大隱疾之後,對若水的喜歡和感激之情無以復加,但他從來不多做任何表示,就連對若水的父親柳承毅,見面也只是淡淡的打個招呼而己。

    若水對他的恩,他牢牢記在心裏。

    這姚皇后想要栽贓陷害若水,他如何能忍?

    所以在朝堂上,他毫不客氣的給姚皇后碰了好幾個硬釘子,氣得姚皇后差點吐出血來。

    而樂大將軍對東黎皇朝可謂是忠心耿耿,天地可表,這樣的鐵血將軍也會造反?就像是日出西方一樣難以讓人信服。

    可是大殿上,在姚皇后的威壓下,群臣們敢怒不敢言,只有姚氏的親近一黨在拼命的逢迎姚皇后的話,力諫捉拿太子妃和樂將軍治以重罪!

    哪知道事情會急轉而下,病了一月不曾露面的聖德帝竟然好端端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怎麼叫這些朝臣們喜出望外?

    聖德帝只是往殿門口這麼一站,一雙凜凜生威的目光對着大殿諸人這麼一掃。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立刻齊唰唰的跪了下來。

    而那站在高高的御階上,前一刻還滿臉囂狂之色的姚皇后,一張臉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就連厚厚的脂粉都掩不住她頹敗的臉色。

    看着聖德帝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她只覺得雙腿一軟,竟然撲通一聲,跌坐在地,半天站不起來。

    「不可能……這、這不可能……」姚皇后的嘴唇顫抖着喃喃低語,聲音細微的幾不可聞。

    眼前的聖德帝雖然較平時清瘦了些,但是精神奕奕,雙目有神,臉上再沒有半點病容,就連眼圈下面那淡淡的烏青色也消失了。

    難道……他體內的劇毒解了嗎?

    這不可能啊!

    姚皇后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個月來,在她的精心安排下,聖德帝已經「病得」起不了龍床,甚至連說話的能力都幾乎沒有了,他只能像一具活死人一樣,躺在那張冰冷的龍床上,靜靜的等死……

    可是現在,聖德帝居然好端端的出現在勤政殿,而且還是自己走來的,沒人攙扶,更沒有人抬,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會突然之間就恢復健康了呢?

    難道……是柳若水回來了?

    姚皇后腦海里猛的竄過一個念頭<="r">!

    但她馬上又搖了搖頭。

    這更不可能了。

    她接到的消息是,已經接連有兩批極厲害的人找上了太子和太子妃,這兩批人從來沒有失過手,這一次他們的任務就是,提着太子和太子妃的人頭,去向他們的主子復命。

    而且她還聽說,前去執行任務的人當中,有一人居然是被稱為江湖中第一殺手皆高手的刺客墨白,他的任務從來沒有失敗過,而所有上了他的刺殺名單的人,從來沒有漏網之魚!

    所以,太子和太子妃,他們是絕對回不來了!

    就算是柳若水有這個膽子敢回到帝都,她也早都布好了天羅地網,就等着她自投羅網。

    她要是不回來便罷,只要她敢踏入帝都,她準會吃不了兜着走!

    姚皇后要殺的並不只有若水一人,她要……誅她的九族!滅她的根!

    只有這樣,方才能消她的心頭之恨。

    既然不會是柳若水回來了,那聖德帝是如何好起來的?又是如何會來到這勤政殿裏?

    那是不是說明,她暗中策劃的所有事,已經全都敗露了?

    姚皇后越來越是不安,然後在聖德帝森嚴的目光下,她開始感覺到了恐懼,連雙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陛下,老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鄭太尉和孟右相一起高聲呼叫起來,隨着他二人的話聲落地,所有群臣的聲音一起響了起來:「陛下萬歲萬萬歲!」

    就連姚皇后,也不得不隨着眾人一起喊了起來。

    但是在場的,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在一眾拜倒在地的朝臣中,幾個人自始至終,一直站得筆直,就像幾個木頭樁子似的,動也不動。

    德喜公公眉頭一皺,手中的拂塵對着幾人一擺,尖聲喝道:「大膽,見了陛下竟敢不跪?」

    那幾個人恍若不聞,全都一聲不出。

    大臣們都是一臉詫異的看向幾人,只見這幾人全都是先前隨聲附合姚皇后的那群姚黨,其中就有姚皇后的親兄長,大理寺丞姚思遠。

    所有人心裏都在納悶,這些傢伙是怎麼了?他們一向不是最慣於見風轉舵的嗎?今天這是怎麼個情況?居然有膽子在皇帝陛下的面前,連膝蓋都不彎上一彎!

    可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啊!

    所有人對他們幾個都無半點好感,尤其是先前他們在姚皇后面前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看得群臣都是一陣噁心,此時巴不得他們越倒霉越好,最好皇帝陛下重重的懲罰他們,治他們的罪!

    可是他們中間有人細心的發現,這些人之所以不動,並不是他們不想動,而是動不了。

    只要看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

    他們一個個的臉上都滿是驚恐之色,眼珠子轉來轉去的,就是不能移動,大顆大顆的冷汗,正從他們的額頭上不停的冒出來,顯然是怕到極點的模樣<="l">。

    這究竟是咋回事,這些人咋就突然不能動了呢?

    聖德帝的目光在這幾人的臉上一個個瞧了去過。

    這幾個一接觸到聖德帝的視線,全都趕緊垂下了眼瞼,不敢和聖德帝對視,按照規矩,他們應該馬上下跪,低下腦袋磕頭,可是……

    不是他們不想跪,而是跪不了哇!

    他們心裏又焦又怕,額頭上的汗出得更加急了。

    「陛下,這幾人見了您竟然敢不下跪,實在是膽大包天,請陛下下令,重重的處治這幾人!」

    鄭太尉伸手指着幾人,大聲道,聲音如雷,震得在場的人耳中隆隆作響。

    此時的他,手也不抖了,聲音也響了,就連眼神都散發出凌厲的光芒來,讓人不敢逼視。

    如果那幾個能動,現在肯定一個個全都抖得像是打擺子一樣,可是現在,他們唯有拼命的轉動眼珠,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聖德帝的目光只是在幾人身上一掃而過,這些蝦兵蟹將們,處罪起來實在是沒什麼意思。

    要殺要剮,要蒸要炸,就要殺剮蒸炸那躲在背後操縱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的視線落在了跌坐在御階前的姚皇后身上。

    「皇后,你剛才說的話,朕來的晚了,沒聽到,你再當着朕的面前,重複一遍。」聖德帝淡淡的道,語氣中卻帶着一股逼人的凝重和威迫,讓姚皇后聞言,不由得身子重重一震。

    「臣妾、臣妾,臣、臣妾……那個,啊不,不是那個……」姚皇后拼命想鎮靜下來,可是舌頭壓根就不聽自己的使喚,說出來的話,結結巴巴,辭不達意,連她自己都覺得羞臊萬分,無地自容。

    「眾愛卿都平身吧!」聖德帝看到姚皇后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冷冷哼了一聲,就這點小膽子,她也想做統領群臣的女皇?真是可笑!

    「皇后娘娘剛才的聲音可是響亮的緊,現在這是怎麼了?啊,對,皇后娘娘一定是剛才的話說的太多了,現在喉嚨不適,老臣這兒還有剛剛皇后娘娘賞賜下來的香茶,就讓老臣借花獻佛,將此茶再轉奉皇后娘娘吧。」

    鄭太尉捋着鬍子笑微微的道,一雙蒼老卻依舊明亮的雙眼,嘲弄的斜睨着姚皇后。

    「你、你……」姚皇后氣得更是說不出話來了,指着鄭太尉的手指也氣得直發抖。

    鄭太尉才懶得理她。

    皇帝陛下親臨,好戲,就要開場嘍!

    聖德帝站在大殿門口,目光對着殿內的群臣又掃視了一遍,見有的人驚喜交集,有的惶恐不安,心中就有了數。

    他淡淡的一笑,對着旁邊招了招手,道:「水兒,你也進來。」

    咦?

    朝臣們不由全一起向殿外瞧去<="r">。

    只見一個身穿淡綠衣衫的妙齡少女走進殿中,在她的身後,跟着一個身穿白衣,下擺上繪着一幅淡墨山水的青年男子。

    那少女雲鬢如霧,皓齒明眸,有如清水芙蓉般,一走進殿來,就讓眾人眼前一亮,連大殿上燃燒着的巨燭都遮掩不了她的光彩。

    「太子妃,是太子妃啊!」群臣中有人開始激動起來。

    「怪不得陛下的病這麼快就痊癒了,果然是太子妃回來了。」

    「是啊,可跟在太子妃後面的這男人是誰?從未見過,見了陛下居然連跪也不跪,實在是膽大包天。」

    「我也不識得,難道是太子妃身邊的護衛?可這年紀也太輕了吧,能有什麼本事?」

    大臣們竊竊私語。

    墨白把眾人的話一字不漏的全都聽在耳中,臉上卻不動聲色,依然昂首直立。

    若水有些無奈的側目睨他一眼,他除了對自己態度還略為有禮,對其他人是絲毫不假辭色,就連對聖德帝,他也只是略略低了低頭,就算是行禮了,那雙膝蓋都沒彎上一彎。

    幸好聖德帝絲毫不以為忤,反而稱讚他有一代高手的風範。

    狗屁高手!

    若水腹誹。

    原本癱坐在御階上的姚皇后一看到若水,就像屁股上被燙到了一樣,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伸手指着若水。

    「妖女,你這個妖女,你下毒謀害皇帝陛下,你居然還有膽子出現在這裏?來人哪,快把這個造反作亂,謀害陛下的妖女給我拿下!」

    沒有人動!

    姚皇后的聲音很大,嗓子很尖,響亮的叫聲在大殿之內迴響,讓所有的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所有人都像是沒聽到一樣,動都不動。

    大臣們的臉上露出了略帶嘲弄的表情,冷眼看着她。

    而守在殿外的禁衛軍們就像是聾子一樣,根本沒有人衝進殿來。

    大殿左右兩側的太監和宮女們全都低下了頭,縮着脖子,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姚皇后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嘴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指也微微顫抖。

    這、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所有的人都是聾了啞了不能動了?他們當自己這個皇后娘娘說的話,是放了個屁嗎?

    「你們、你們全都作反了嗎?連本宮的話也不聽了?」姚皇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環視着左右。

    鄭太尉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鄙夷之色,這姚皇后果然是女人,只長頭髮,不長腦子。

    這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耍她皇后娘娘的威風<="r">!

    皇帝陛下在這杵着呢,他沒發話,誰敢動?

    除非是不想要自個兒的腦袋了。

    「怎麼,你們一個個的耳朵都聾了嗎?沒聽到皇后娘娘的話嗎?」

    聖德帝突然開了口,臉上掛着嘲弄的笑意,「還不趕緊把這個毒害朕的妖婦給朕拿下!」

    他伸手一指,不偏不倚的正指着御階方向的姚皇后。

    群臣一片譁然!

    就連姚皇后也不可思議的看着聖德帝,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顫聲道:「陛下,您說什麼?本宮是妖婦?是本宮毒害您?」

    「是與不是,就交由大理寺詳加審查,再作定論。皇后,朕是絕對不會胡亂冤枉好人的,如果你沒做過,大可不必這麼心虛!」

    聖德帝袍袖一揮,大太監德喜馬上叫道:「來人,拿下!」

    從殿外登時湧進一隊羽林軍來,衝上前去把姚皇后團團圍了起來,但是人人知道她是國母,都不敢失了禮數。

    羽林軍的首領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請皇后娘娘移駕,隨末將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本宮為什麼要去大理寺?你們給本宮退下!」

    執掌後宮多年,姚皇后的氣勢着實不小,一雙冷冷的鳳目瞪視着那羽林軍首領。

    那首領有些為難,躬身低頭偷眼看聖德帝,等他示下。


    姚皇后對這些羽林軍指着自己的刀槍劍戟有如不見,昂首挺胸,邁步走下御階,羽林軍們不如如何是好,皇帝陛下沒下格殺之令,誰也不敢傷了皇后娘娘的鳳體。

    於是齊唰唰的向後退了一大步,給姚皇后讓出一條通道來。

    事己至此,姚皇后驚惶之後,反而鎮定下來,她高高的昂着頭顱,皇后的威儀盡顯,緩步而行,一步一步向站在殿門口的聖德帝走去。

    那羽林軍首領怕他傷害到聖德帝,急步上前,伸手一攔,阻止道:「皇后娘娘請止步!」

    姚皇后對擋在自己身前的那隻手臂恍如不見,對他的話亦如不聞,依然邁步而前,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聖德帝。

    那首領臉色尷尬,伸出去的手臂收回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眼瞅着姚皇后那高挺的胸部就要撞上他的胳膊,他猛的像被火燙了似的收了回來,臉上微微一紅,向後一躍,退到聖德帝的身邊,雖然不敢出手阻攔,但是手按刀柄,兩眼緊緊盯住姚皇后,半點不敢放鬆。

    看到這樣的情形,所有人對姚皇后的這般行徑更加不齒。

    這般模樣哪裏有半點一國皇后的派頭,簡直像是街邊撒潑耍賴的無知婦人。

    聖德帝的臉上喜怒不顯,目光深邃的看向姚皇后,見身邊的羽林軍首領還欲阻止錄姚皇后上前,他輕輕一抬手,止住了他的呼喝。

    姚皇后一直走到聖德帝身前三尺,才站住了腳步<="r">。

    她儀態萬方的給聖德帝行了一禮,然後直起身子,凝望着聖德帝,幽幽的道:「陛下,臣妾看到您大病初癒,實在是歡喜得緊,可臣妾不明白的是,陛下為什麼剛一病癒,就一口咬定是臣妾暗中下毒,要傷害陛下您呢?」

    「皇后的意思是,給朕下毒的人不是你嘍?」聖德帝勾了勾嘴角,似乎笑了笑。

    「陛下,您是臣妾的夫君,對臣妾又是恩寵有加,臣妾有什麼理由要加害陛下,給自己的夫君下毒呢?陛下要將臣妾交由大理寺審問,那臣妾斗膽請問陛下,您是有人證、還是物證?是有人親眼看到臣妾給你下毒?還是在臣妾的宮裏搜出了什麼毒物呢?如果陛下拿不出證據來,那臣妾不服!」

    姚皇后把剛才鄭太尉質問她的話,幾乎原封不動的搬了出來。

    聽到這裏,若水實在是不由暗贊一聲。

    這姚皇后確實夠聰明!

    只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一定想不到,她的把柄已經落在了自己的手裏。

    現在是事實俱在,她要是想翻過身來,只怕比登天還要難!

    「皇后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啊,好吧,那朕就給你帶一個人進來,看看皇后是否認識。」

    他輕輕拍了拍手,緊接着,由兩名侍衛押着一名頭髮鬍子都花白的官兒,進了大殿。

    「周醫正!怎麼會是他?」

    馬上有人認了出來,被五花大綁、押解進勤政殿的那名官員,正是太醫院的醫正,周太醫。

    若水和此人也已經有許久未曾得見。

    上次他隨着自己帶領的太醫們前往雁翎山為樂大將軍軍營中患了瘟疫的將士們治病,他不但途中多加阻撓,到了營地後,又指鹿為馬,把軍中的食物中毒說成了瘟疫傳染,事後他又私通消息,引來了一夥神秘黑衣人,意圖將樂正毅的軍隊和自己一網打盡。

    幸好被她識破了奸謀,將計就計,那伙來歷不明的黑衣人只逃掉了一個馮安民,其餘的全部服毒自盡。

    至於這周太醫,他後來也因食物中毒,生生遭受了一番痛楚折磨,若水因為着實趕回帝都,也懶得再懲治於他。

    只是她暗中提醒曾太醫,要對此人處處留神,小心在意。

    這周太醫回到帝都之後,倒也的確安份守己,小心做人了一段時間,再不復先前那般跋扈囂張,仗勢凌人。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也被牽扯進了聖德帝下毒一事之中。

    「皇后,你看看,你可認得此人嗎?」聖德帝一指周太醫,淡淡道。

    姚皇后看到周太醫,倒像是暗中鬆了口氣般,原本略帶驚惶的眼神一下子鎮定下來,點頭道:「太醫院的周醫正,本宮自然識得,本宮的身體這些年來,都是由周醫正負責給本宮調理,陛下,您豈會不知?」

    「朕自然知道,這周醫正對皇后你可是忠心耿耿啊。」

    「陛下將周醫正綁了來,莫非是這周醫正親口招認,是臣妾給陛下下的毒麼?」姚皇后又問道<="l">。

    聖德帝卻搖了搖頭,道:「他是你養的狗,怎麼會反咬你一口呢?只是,皇后,你別忘了狗急了也會咬人,你就算要養狗,也要把狗兒餵飽了才成,要不然,他很容易就另尋主人,背棄舊主的。」

    姚皇后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她仿佛從聖德帝的話里感覺到了不妙。

    她咬了咬嘴唇,看了眼周太醫,周太醫卻低着腦袋縮着脖子,頭也不敢抬,更不敢看向姚皇后。

    姚皇后心裏越發覺得不安。

    「皇后,朕再給你看一個人,瞧皇后您是識或不識!」

    聖德帝略帶嘲弄的看着姚皇后變幻不定的臉色,再次一擊掌,這次侍衛們帶進來一個也是身穿太醫服色的官兒,可是在場的眾人,卻全不識得。

    「此人是誰?也是太醫院的太醫麼?」

    「從未見過此人啊。」

    朝臣們瞅着這人,紛紛搖頭。

    此人年紀甚輕,不過三十許,頦下微須,臉皮白淨,長相平平無奇,是讓人一眼瞧過之後,留不下半點印象的那種。

    可是姚皇后見了這人,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嘴唇都忍不住哆嗦了。

    聖德帝一直在目不轉睛的觀察她的臉色,自然是注意到了,微笑道:「看來朕的皇后認識的人還真不少,此人,你識是不識!」他最後這一句聲音突轉威嚴。

    姚皇后蒼白着臉,極緩極緩地點了點頭。

    事己至此,她就是否認也沒有用,只有想別的法子,讓自己從這場災難中脫身而去。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個人明明被自己藏得好好的,除了她最信任的碧荷,無人得知,聖德帝究竟是從哪兒把他找出來的呢?

    「皇后娘娘……」若水突然輕輕開口,聲音清脆,她的一雙明眸正眨也不眨的看着姚皇后,目光含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您一定在想,我們是從哪兒找到的這個人。有一句話,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沒有聽說過。」

    「什麼話?」姚皇后厲色冷眸,聲音似乎從齒縫中擠出來一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若水笑道:「只要做了,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是要留下蛛絲馬跡的,皇后娘娘就算做的再隱秘,也總是會不小心留下尾巴的。」

    說完,她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的對着墨白瞄了瞄。

    這姚皇后辦事確實夠謹慎小心,要不是她身邊有墨白這樣一名出色的追蹤好手,想找發現此人的蹤跡,還真是難上加難。

    「你這話是何意?是不是你暗中挑唆陛下,栽贓嫁禍於本宮?」姚皇后昂起頭,恢復了高高在上的皇后派頭。

    「皇后娘娘,栽贓嫁禍這四個字用得倒是極好,只不過……究竟是誰栽贓嫁禍,還需要大理寺丞姚大人,好好的審一審了<="r">。」若水微微一笑,退回聖德帝的身邊,不再多言。

    姚皇后好像被她一言提醒,猛的醒悟過來,看着在大殿的中間呆呆站得筆直,像個木頭樁子似的幾個黨羽,這才意識到,他們為什麼一動不動,連聖德帝駕臨,他們都不跪下磕頭,顯然是着了這妖女的道兒!

    「陛下,究竟是誰在暗中下毒,這事情已經擺在眼前了,要不是柳若水這個妖女,這幾位大人為何好端端的連動也不能動?一定是這妖女做了手腳,在他們的身上下了毒!陛下,這妖女竟然敢在朝堂上公然行兇,毒害朝廷重臣,罪不容誅!」

    姚皇后一臉憤恨地指着若水,轉向聖德帝,侃侃言道。

    「皇后,這大殿之中有這許多的人,你為何一口咬定是太子妃下的手呢?難道就不會是你自己?」聖德帝掃了她一淡,淡淡反問道。

    「臣妾萬萬不會!」姚皇后頓了一頓,又道:「虎毒尚不食子,臣妾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會毒害自己的親兄長吧?」

    她的目光轉向姚思成,只見他只有兩顆眼珠子可以轉動,身上就像是僵硬了一般,動也不動,不知道他究竟是被若水下了什麼毒,才變成這般模樣,心中又是擔憂又是焦急,這神情倒也半點沒有作假。

    大臣們一個個都是鑒貌辨色的老人精兒,一眼就看出姚皇后沒說假話,當下便有人想,姚皇后這話倒也有些道理。

    她怎麼可能毒害自己的夫君,和親哥哥呢!

    更何況,這幾個不說不會動的木頭人們全都是姚氏一黨,他們在聖德帝來到之前,還一個個活蹦亂跳的,鼓動着唇舌為姚皇后幫腔,口口聲聲要拿太子妃和樂大將軍治罪,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倒像真是着了太子妃的道兒。

    可這番計較他們只是在心裏琢磨了一下,臉上半點也不顯露出來。

    就算是太子妃動的手,也只讓他們感到大快人心。

    這幾名姚氏黨羽,在皇帝陛下沒來之前,蹦達得多歡,現在變成了殭屍一樣的人,讓人看着就舒坦。

    他們才不管是誰動的手腳呢。

    「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這幾位大臣們是被人下了毒嗎?」若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殿中那幾人身上轉了轉,似乎有些好奇的問道。

    姚皇后看她一臉無辜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可不像別的大臣那樣無知,若水會使用毒術,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要不是她對自己的這幾名心腹大臣使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毒,他們怎麼會突然變成這般模樣。

    「妖女!旁人不知道你的手段,本宮卻知道,你表面上使用醫術救人,暗地裏卻精研毒術害人!你敢說這幾位大臣不是中了你的毒?」

    姚皇后心裏打的算盤是,就算她證明不了這幾人是若水下毒,她也要讓朝臣們知道,這位太子妃並不是什麼濟世救人的良醫,她更擅於的是……用毒!

    要知宮闈之中,最忌諱的就是兩件是,一件是巫蠱之術,第二件,就是毒!

    幾乎是人人聞毒而色變。

    每個人都把會用毒使毒的人,當成了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只想除之而後快<="r">。

    只要讓眾人知道,身為東黎國的太子妃,居然會使用毒,那就不需要她再出手對付她了,就這些忠於皇帝陛下的大臣們,也絕對容不得一個會用毒的女人,繼續留在皇宮之中,留在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身邊。

    到那時候,她自然有辦法讓若水身敗名裂,死得慘不堪言!

    「噢!」若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原來皇后娘娘以為這幾位大臣們,是中了我的毒,才變成這副模樣的。可是……」

    她拖長了聲音,澄流如水的目光對着周圍看了一圈,一臉無辜道:「在場的大人們想必都看得清清楚楚,在我進殿之前,這幾位大臣們就是現在的這副模樣了吧,我就算是要對這幾位做什麼手腳,下什麼毒,也沒有這個機會呀!皇后娘娘,您說對不對?」

    「你……」姚皇后咬着牙,正要說話。

    若水忽然「哧」的一聲,抿唇笑道:「皇后娘娘,還真是太高看我了呢,我要是真有這樣的本事,有這樣的毒術,那咱們東黎國可就大大的太平了呢。」

    「水兒,你為何會這樣說?」聖德帝嘴角含笑,好奇的問道。

    「父皇,您想,如果兒臣有這等本事,咱們東黎還需要擔心邊境之危嗎?只需要兒臣來到戰場上,對着敵國的將士們,動動手腳,用用這樣的毒術,把他們一個個全都變成了木頭人,咱們東黎定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兒臣有這本事,不但可以保家衛國,還可以開疆拓土呢。」

    若水的這一番話連削帶打,她剛一說完,殿堂中就響起了一片笑聲。

    大臣們一個個捋着鬍子,邊笑邊點頭。

    鄭太尉笑得更是大聲,他對姚皇后可半點也不瞧在眼裏,一邊笑,還一邊大聲贊道:「太子妃此言,甚是有理,可見女人也並不都是頭髮長,見識短的,像太子妃這樣的女子,才可以稱得上是有才有德有見識!」

    言下之意,顯然是諷刺姚皇后同為女子,卻無才無德無見識。

    姚皇后的臉都快綠了。

    這個該死的老東西!

    他剛才還一副病奄奄半死不活的樣子,現在怎麼變得如此精神?說話倍響,笑聲倍大,說出來的話和刀子似的,刺得她渾身疼,更恨得她差點咬碎了銀牙。

    但是她知道,現在不是對付鄭太尉的時候,現在她要對付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柳若水!

    她努力壓住了心頭欲噴發的怒火,向鄭太尉狠狠剜了一眼。

    老東西,本宮和你的仇,算是結下了!

    她轉向若水,神色淡然地道:「太子妃既然執意不肯承認,是你對這幾位大人們下的毒手,那你敢不敢當堂驗證一下呢?」

    「不知道皇后娘娘要如何驗證呢?」若水眨了眨眼道。

    「很簡單,咱們太醫院養了這麼多的太醫,也不是白吃飯的,就讓太醫們來給這幾位大人們檢查一下,究竟有沒有中毒好了<="r">。太子妃,你可敢試上一試嗎?」

    姚皇后緊盯着若水的雙眼,臉上露出略帶緊張的神色。

    若水看在眼裏,只是覺得好笑。

    她以為只要證明了這幾人中了毒,就能把下毒的人栽到自己的頭上嗎?這想法好不天真!

    這姚皇后看起來聰明,實則也就是個草包。

    要是沒有她背後的那人為她出謀劃策,她絕對不會有今天的地位和權勢。

    至於她背後的那人麼,倒的確是個高人,直到現在,若水也沒有抓到他的半條尾巴。

    那麼自己搞定了姚皇后,那人會不會露面呢?

    若水很是好奇。

    她看着對面神色緊張的姚皇后,怎麼,她就這麼害怕自己不中她的激將之計嗎?

    「好啊……」若水滿不在乎的點點頭:「那就請太醫們前來診治好了。」

    看到姚皇后似乎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若水更是覺得好笑,她明亮的雙眼轉了轉,心想:索性再送她一個驚喜,讓她高興高興。

    她的目光落在被後面那名侍衛押解進殿的太醫身上,他自打進殿之後,就一直低垂着腦袋,頭也不抬,毫不引人注意。

    「這位太醫雖然面生的很,但既然能在太醫院供職,想來醫術一定出眾,而他對毒術……」若水故意頓了一看,只看到姚皇后似乎驚跳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的表情,她微微一笑,續道:「好像也頗有研究,不如就請這位太醫幫這幾位大人們診治一下,父皇,皇后娘娘,您二位覺得如何?」

    聖德帝點了點頭,道:「很好。」

    姚皇后則咬着唇,過了好半晌,才勉強點了下頭。

    她怎麼也沒想到,若水會提出這個建議來,心中不由得喜憂參半。

    這名太醫的醫術和毒術如何,在場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會醫術,這個人人都能看得出來,但是,柳若水又是從何得知,這名太醫也會毒術呢?

    她目光陰沉沉的看着若水,心中暗恨。

    她想不明白的是,她安排的天衣無縫的計劃,為何會出了紕漏!

    聖德帝已經臥床不起一月有餘,被她軟禁在深宮之中,眼前的這個臭丫頭是從哪裏來的這麼大的本事,不但找到了人,還治好了他的病,讓自己功敗垂成!

    她究竟是怎麼混進皇宮裏來的?

    而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沒有得到半點風聲!難道自己那幫手下,全都是死人嗎?

    連她這麼一個大活人進了宮,都不知情,而且還讓她救出了聖德帝,治好了他的病,解了他的毒。

    究竟是自己的手下太廢物了,還是這個臭丫頭的本領通天?

    姚皇后越想越有一種要吐血的衝動<="r">。

    棋差半招!

    自己離成功就差半步,可是這半步,卻成為了她和成功之間,永遠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一切,都是這臭丫頭搗的亂!

    她……她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姚皇后真是越想越不甘心,她費勁了心力布署好的這一切,全都變成了泡影,到頭來,她依然是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抓到。

    現在這臭丫頭反客為主,害得自己如此被動,不,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扳回這一局。

    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這名太醫身上了。

    「來人,給他鬆綁!」大太監德喜吩咐左右,兩名侍衛拔出腰刀,唰唰幾下就割斷了那人身上的繩索。

    那太醫立刻像灘爛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看到他這副沒骨氣的樣子,姚皇后不由皺了下眉,一顆心提了上來。

    「這位太醫,你姓甚名誰,在太醫院供職多久了?」若水緩步走到那太醫身前,柔聲問道。

    那太醫萬萬沒想到若水會問到他的頭上,垂着頭一言不發。

    一名侍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喝道:「太子妃問你話,速速回答!」

    那太醫身子一抖,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見若水神色溫和,可心中依然慌亂不己,顫聲道:「下、下官,白、白守仁,進、進太醫院,已經、已經整整十三年了。」

    他的嗓子抖得幾乎連話也說不清。

    在場的大臣們不由全都搖了搖頭,心想:此人不成大器!

    雖然他們不知道這白守仁究竟是誰的人,又犯了什麼事,但看到聖德帝令人押了他進來,就知道他和聖德帝中毒一事,脫不了干係。

    鄭太尉不由撫着自己花白的鬍子,暗自懷疑:就憑此人這點兒膽色,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給皇帝陛下下毒?就算他是受人指使,那還不是一打就招?

    他的目光不由向姚皇后瞟了一眼,心中暗哼一聲,用這樣的人辦事,豈能成得大事?真是蠢之極矣!

    若水又和言悅色的問了白守仁幾個問題,白守仁心下稍安,回答的倒也井井有條起來。

    他乃是東黎帝都人士,從小父母雙亡,被叔叔嬸嬸撫養長大,自幼喜讀醫書,對醫學一道頗有天份,十三年前,太醫院在帝都招募小吏,他通過層層考核,脫穎而出,成為了太醫院的一名無品小吏。

    眾人聽到這裏,一齊看向他身上的太醫袍,那分明是七品官員的服飾,心中都仿佛有了數。

    他現在不過三十多歲,用了十三年的時間,在太醫院中,從一名無品的小吏做到了七品醫官,這個職位的升遷不可謂不大,但也算不得太引人注目。

    一名太醫,還是有品階的太醫,在太醫院供職十三年,而大多數人卻對此人沒半點印象,這事……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r">。

    至於他的來歷,說的是不是假話,眾人倒並不懷疑。

    能夠通過考核而進入太醫院的,家世身份那一定是要查得清清楚楚的,甚至上至他的祖宗三代,都在太醫院的名錄上記載着。

    據白守仁言道,他自入宮之後,由負責抓藥的小吏,一步步升遷,成為一名正式的太醫,用了足足十年的時間。

    這倒並不誇張,通過這件事倒也說明他的確是醫術過人,自學成才。

    眾人聽了白守仁的話,一起向周太醫瞧去,周太醫點了點頭,證明他的話完全屬實。

    至於白守仁這三年是如何從沒品位的醫官,一躍成為正七品,要是說沒有人暗中提攜,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聽到這裏,殿內的大臣們彼此交換眼神,心中均敢斷定:此人的背後,一定有一位在宮中權勢甚高的主子。

    而他的主子是誰,此時已經昭然欲揭了。

    「陛下吩咐,這幾位大人們像是患了病,你既然醫術不錯,就去給這幾位大人們檢查檢查,幾位大人是得了什麼病。你要是查不出來,就說明你是混在太醫院裏濫竽充數的庸醫,這太醫院留不得你這種無用之人!」

    德喜公公尖着嗓子說道,聲色俱厲,那白守仁嚇得低着頭不敢抬,連聲稱是。

    「去吧!」

    德喜公公一擺拂塵,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架起癱坐在地上的白守仁,帶着他走到那幾位一動不動的木頭人身前,把他往地上一丟。

    白守仁吸了好幾口氣,才控制着軟得像麵條似的腿,從地上爬了起來,哆哆嗦嗦的站在姚思遠面前,小心翼翼地幫他檢查起來。

    他的額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又是把脈,翻眼皮,又是在姚思遠的身上各種敲打了一番,臉色變了又變,終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好像恢復了一些信心,腿肚子也不抖了,喘氣的聲也大了,又來到第二個木頭人面前,照着剛才的程序,依舊來了一遍。

    若水懶得看他檢查的過程,關切的對聖德帝道:「父皇,您大病初癒,久站不適,不如坐下休一忽兒吧。」

    聖德帝點了點頭,微笑道:「還是你細心,好,朕就坐着,看這一齣好戲,究竟能唱到什麼時候。」

    他話中意有所指,姚皇后聽在耳里,心頭又是一陣狂跳,只是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依然保持着她皇后娘娘端莊優雅的風度儀態。

    「陛下,請上座。」德喜公公引着聖德帝穿過大殿,走向御階,向那張象徵着高高皇權的龍椅走去。

    他突然顏色一變,不敢置信地看着御階上方,眼珠子睜得大大的,腳步停了下來。

    「陛下,這、這……」他的嘴唇發抖,說不下去了。

    在皇帝寶座的龍椅旁邊,正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把雕彩鳳祥雲的鳳椅。

    一望可知,那椅子是給誰準備的,又是誰不久之前剛在上面坐過<="l">。

    這、這可不是造反了嗎?

    德喜公公這話到了嘴邊,就是不敢吐出來。

    聖德帝目光一瞥,也瞧見了那把鳳椅。

    他的臉上卻並沒有怒容,只是一雙深邃的目光落在那把鳳椅上,看了好久,好久。

    姚皇后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讓能工巧匠雕刻出這把鳳椅。

    它那華美繁瞻曾經那樣博得了她的喜愛,讓她坐在上面,根本就不想起來。

    它就擺在那高高的御階上,她端坐在其中,俯視着下方群臣,那種感覺真是讓人心醉,看着眾人對自己俯首貼耳的樣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最高統治者……女皇!

    雖然東黎自古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子當皇帝,但那又何妨?

    什麼事都會有開始。

    她握着從聖德帝那裏取得的金印,就像握着東黎國的命脈,這個國家,由她說了算!

    她一天比一天更加沉迷於坐在這把鳳椅上的感受。

    她突然覺得,之前的自己,真是太蠢了!

    居然想要扶持君天翔那樣一個廢物當太子,來繼承東黎的江山。

    這江山,他們男子坐得,為何她女子就坐不得?

    她就偏要坐給他們看!

    如果不是聖德帝突然出現,她幾乎就要在這張鳳椅上一直坐下去了,可是……卻偏偏被那個臭丫頭壞了她的好事。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問題,不是要如何把這張鳳椅坐下去,而是如何讓它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它那讓她讚不絕口的雕工和完美的弧度,現在看起來是如此的礙眼!

    她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上聖德帝開口解釋。

    聖德帝卻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的目光掠過了那張鳳椅,一步步沉穩無比的走上了御階,端坐在龍椅之上,俯視着階下諸臣。

    德喜公公心中惴惴不安,他的視線不時地瞥向那張礙眼的鳳椅,只想把它搬了開去。

    可是聖德帝不發話,他就不敢動,只好規規矩矩的微微垂首,侍立於聖德帝的身側。

    滿殿的朝臣們目光全都落在那張鳳椅上,臉上露出看好戲的表情。

    這一個多月來,姚皇后就高踞在這張寶座上,頤指氣使,盛氣凌人的發號施令,礙於她手握聖德帝的金印,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只能聽從她的命令行事。

    聖德帝的目光掠過了姚皇后,神態竟是出乎意料的溫和。

    「皇后,你也站得累了,坐下吧。」他和顏悅色的對姚皇后點點頭。

    聖德帝的態度讓所有人大吃一驚<="r">。

    姚皇后也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看着聖德帝。

    但大臣們很快就反應過來。

    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陛下和姚皇后結為夫妻這麼多年,在後宮中,就算姚皇后不是最得寵的,但這些年來,她一直坐在皇后的寶座上,從來沒有半分動搖過,說明她在皇帝陛下的心裏,還是頗有份量的。

    這是人家夫妻間的私事,和自己無關,還是少插言少多嘴為好。

    於是大伙兒面面相覷了一番,均是默不作聲。

    「德喜,去,請皇后娘娘入座。」

    見姚皇后面帶遲疑的站在御階下,久久不動,聖德帝轉頭對身邊的大太監吩咐道。

    「是,陛下。」

    德喜恭恭敬敬的答道,他雖然滿心不解,還是聽話的走到姚皇后身邊,躬身道:「皇后娘娘,老奴帶您入座。」

    姚皇后目光閃爍,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看到這把鳳椅,陛下他……竟然沒有半點怒意?還讓自己繼續坐下去?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是在試探自己?

    是了,一定是這樣!

    姚皇后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理會德喜伸出來準備扶自己的那隻手,緩步走上御階,來到聖德帝身前的三尺之地,突然跪了下去。

    「皇后,你好端端的跪在地上做什麼,德喜,還不趕緊攙皇后起來?」

    聖德帝依然是喜怒不顯,淡淡的道。

    他這樣的神情越發讓姚皇后捉摸不定。

    但是戲,已經演到了這份上,說什麼她也要咬住牙唱下去。

    成,她就活,敗,她就死!

    「陛下!」姚皇后抬起臉來,目光哀戚,臉上帶着一絲欣喜,也有一絲委屈,眼中更蒙上了一層淡淡淚光。

    「怎麼?皇后有話要說?」聖德帝目光閃了閃,依然溫言道。

    姚皇后點了點頭,聲音略帶哽咽:「看到陛下您大病得愈,臣妾真是歡喜得緊。陛下患病的這些時日裏,臣妾日日夜夜的為陛下擔心,夜不能寐,常常半夜起來去佛堂為陛下祈福,求上蒼保佑陛下能早日恢復健康,重理國事,如今,臣妾心愿總算得償,雖死無憾了!」

    這一番話她說的情真意切,動人之極。

    說完,兩行淚水從眼中滾落下來,她也不抬手去拭,兩眼眨也不眨的凝視着聖德帝,眼神中全是歡喜之色。

    聖德帝似乎有些動容,他身子一動,仿佛想要伸臂扶她起身,但很快又坐了回去,臉上的表情已經柔和了一些,淡淡道:「皇后,你有心了。」

    「陛下,臣妾除了擔心您的身體,更擔心您一病之後,朝堂上無人處理政務,如果傳了出去,其他各國得知陛下您因病不能理事,難免會生出異心,所以、所以……」

    姚皇后重重的咬了下嘴唇,抬起頭來,滿臉堅毅之色:「所以臣妾才冒大不敬之罪,偷取了陛下的金印,並以皇后的身份暫攝政事<="r">。臣妾這麼做,自知是死罪,可是為了能為陛下分憂,能為東黎百姓造福,臣妾的這一條命,又算得了什麼?」

    她這番話說的更是大氣凜然,若水聽得差點樂出聲來。

    這姚皇后的演技還不錯。

    這一招以退為進的花樣,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破綻,但是她這番漏洞百出的話,是打算拿來騙三歲的孩童麼?

    果然其然,大殿中的朝臣們聽了姚皇后的話,都不自覺的搖了搖頭,顯然是半點也不信。

    姚皇后又何嘗不知自己的話太過差強人意,難以取信?

    但她久居皇宮,深知官場上花花轎子抬人的道理。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聖德帝明顯對自己尚有夫妻之情,自己犯下這等大錯,當着眾大臣的面前,他都不曾對自己厲言相向,說明他不忍心。

    那她就一定要牢牢抓住這個機會,利用他的不忍和不舍,主動承認罪責,並說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話來,堵住下面那一群大臣們的嘴巴,給了聖德帝一個不必重責自己的台階。

    只要今日不死,保住這一條命,她相信,來日她必定可以東山再起!

    果然,聽完她的這番表述之後,聖德帝的面容變得猶疑起來,他凝望她的眼神,也有了淡淡的溫情。

    「如此說來,皇后拿了朕的金印,處理政務,全是代朕分憂,朝中政務繁多,這段時間來,倒是讓你……受累了。」言下竟是大有憐惜之意。

    姚皇后心中一喜,臉上表情卻更是自責,垂首道:「臣妾僭越,自古宮訓,後宮不得干政,臣妾犯了祖訓,請陛下重重責罰臣妾,臣妾絕對毫無怨言。只要陛下身康體健,臣妾於願足矣。」

    若水不由暗暗點頭,心想這姚皇后把人心常性倒也揣摩得恰到好處,她把聖德帝的健康時時刻刻掛在嘴邊,顯得她最為關心的就是此事,這比她不停的磕頭哀求饒命,更是容易讓聖德帝心軟。

    聖德帝臉上終於露出了感動的神色,開口道:「皇后……」

    殿下的群臣們都是心中一驚,看陛下這神情,分明是被那姚皇后的話所打動,難道他真的準備就此放過姚後嗎?

    鄭太尉是個急性子,他第一個沉不住氣,站了出來。

    「陛下,請聽老臣一言!」

    聖德帝卻一抬手,止住了他要說的話,淡然道:「老愛卿,你的話,朕自然是會聽的,卻不急於這一時,朕……現在只想聽皇后還有什麼話要說。」

    鄭太尉一下子憋得臉紅脖子粗,他鼓起腮幫子,滿懷怒氣的狠狠瞪了姚皇后一眼,打鼻孔里重重噴出一口氣,心裏氣憤得不得了。

    德喜公公極有眼色的上前一步,端起椅子擺在他身後,恭謹道:「太尉大人,您請坐<="r">。」

    鄭太尉只好憋着滿肚皮的氣,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他忍不住向若水瞧去,想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哪知道只見若水神色如常,既不着急,也不上火,意態悠閒,恍若沒事人一般。

    難道皇帝陛下赦免了姚皇后的罪,她就不生氣、不惱火?

    鄭太尉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老的摸不清現在的年輕小姑娘心裏究竟是咋想的!

    聽了聖德帝的話,姚皇后灰暗的臉色倏地煥發出光彩來,她極力壓抑住內心的得意,臉上表情誠摯無比,昂然道:「陛下,臣妾有一言,不吐不快。」

    「嗯,你說,朕聽着。」

    「陛下,臣妾自知有罪,請陛下重罰。但請陛下不要信了小人之言,冤枉臣妾給陛下下毒,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陛下患病的這數月來,臣妾一直服侍在側,端湯送水,盡心侍奉,臣妾只願陛下能夠龍體早愈,只盼陛下能夠益壽延年,又怎麼會暗中下毒,毒害陛下呢?陛下如果有什麼不測,於臣妾又有何好處?請陛下明察!」

    說完,她叩頭於地,長伏不起,哭聲哽咽,聽得滿殿對她心懷不滿的大臣們,也不由得對她起了寬恕之心,覺得她所言,倒也有理。

    鄭太尉卻是昂起了頭,哼了一聲,心想,滿口胡言,全是放屁!

    「好,朕一定明察,至於這下毒之事,決不會冤枉了皇后。德喜,扶皇后娘娘起來,安座。」

    聖德帝的話,聽得大臣們面面相覷。

    姚皇后那番言辭,全是意有所指,一字一句的把矛頭全都指向了太子妃,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他不會聽不出來。

    可他對姚皇后的態度,實在是太讓人費疑猜。

    難不成,他真的信了姚皇后之言,懷疑是太子妃下毒嗎?

    「多謝陛下!」姚皇后的聲音依舊哽咽,卻隱隱透出一股壓抑不住的喜意。

    饒是她再深沉,聽到聖德帝這句話,她提在嗓子眼裏的心,也終於落回了肚子裏。

    起身入座後,她再次擺起了她一向示於人前的溫柔謙恭形象,端坐在鳳椅中。只是她的目光不引人注意的睨向若水,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冷笑。

    臭丫頭,你才吃了幾年的乾飯,也想和本宮斗!

    哼哼!

    本宮倒要瞧瞧,皇帝陛下是相信你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還是相信自己這個陪在他身邊數十年的枕邊人!

    姚皇后心裏得意的想道:聖德帝之所以相信了自己的話,顯然是因為自己先前的一番言辭打動了他,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他對這個「毒」字,聽而生畏。

    任是他再聰明睿智,心胸豁達,也絕不會容忍自己的兒媳,是個擅用毒術的高手吧!<=""><=""><="">



第146章倚老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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