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神醫,家父的相思之症是因何而起呢?」那書生想了半天,將父親的生平喜好猜了一遍,也沒猜出老父親的病症原因。
他只是想,不知道父親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卻求之不得,竟然會讓他茶飯不思,得了相思之病,如果知道是什麼的話,那他就算是拼盡了全力,也一定要為父親弄來。
「如果我所料不錯,令尊和你都不是本地人氏吧?」若水淡淡笑道。
書生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是啊,我們本來是河西人氏,大約是十五年前我上京趕考,卻屢試不中,因為這裏距離帝都較近,我便在此安家定居,並將老父老母一起接了過來,神醫,你卻是如何知道?」
他心中駭然,這姑娘年紀輕輕,和自己素不相識,卻一口就能說出自己的來歷,怎不讓他吃驚萬分。
「這就是了,令尊大人的相思病,就在於此,他相思的不是人,而是你們的河西老家。」若水耐心地解釋道:「有句俗話叫:落葉歸根,老人家年紀大了,就開始想念從小長大的家鄉。可是他怕耽誤你的前程,就把這番心思放在心底從來不說,時間長了,他就得了相思之症,茶飯不思,夜不能寐,這就叫『求之不得,輾轉反側』,所謂的相思,指的就是他的思鄉之情。」
「啊,原來如此,原來家父是思鄉情切啊。」那書生恍然大悟。
若水這一番解釋,聽得周圍眾人全都點頭,心想這道理說起來甚淺,可是在沒說破的時候,卻是讓人猜想不到。
「沒想到思鄉、思鄉,居然也能思出病來。」有人便嘆道。
「是啊,如果不是神醫診斷出來,咱們這些人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啊。」
「你要是能想出來,你也成神醫了!」
眾人議論紛紛,對若水又多了幾分信心,排到序號的更是把手中的紙條握得緊緊的,唯恐丟失。
「那請問神醫,家父並未服藥,只是發了一頓脾氣,這病真的就好了嗎?」這正是那書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想不到世上還會有這種不用吃藥就治能治好病的法子。
「令尊思鄉情重,抑鬱於心,我剛才故意激得他發怒,就是讓他心底的這股鬱結之氣發泄出來,鬱氣一泄,其病自愈。所以我才說,令尊這病,是病也不是病,不需要服藥也可以,至於以後會不會再犯,就要看他老人家是不是還在思念家鄉了。」
若水說話的時候,雙眼盯着那書生,一字一字地道:「人離鄉賤,故土情深,請公子仔細斟酌。」
那書生如遭棒喝,愣愣地呆在當地,喃喃道:「人離鄉賤,故土情深。」
這八個字他在書本上讀到過不知道多少遍,可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深深地鑽進他的耳中,一下子觸到了他的內心深處。
他抬起頭看向西邊的天空,那是他家鄉的方向,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
他為了求取功名,出人頭地,背井離鄉來到這裏,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幾年,還是一事無成,功名不就,為了餬口只能在街頭上擺個攤位,為別人代寫家書賺點銀子,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青春的歲月和曾經的壯志就在這擺攤的生涯中慢慢溜走,一去不回頭。
不知不覺,他的眼眶就濕潤了。
是啊,就連他年邁蒼蒼的老父親都思鄉情切,他又非草木,豈能無情?
或許,真的到了葉落歸根、回歸故土的時候了。
那書生仰天長嘆一聲,走入人群,不多時已經消失了身影。
若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微微點頭,希望自己的這番話能夠點醒他。
「神醫神醫,我是第二號!」
還沒等若水回過神來,一名胖子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她對面的板凳上,只聽得「咔嚓」一聲,板凳居然被那胖子坐斷了,變成了兩半,那胖子「哎喲」一聲,摔了個屁股墩兒,倒在地上嗯啊直叫。
人群中搶出四名家丁模樣的人,趕緊把那胖子扶了起來,又不知道從哪兒搬來一把太師椅,看上去很是堅固,這才扶着那胖子坐了下去。
眾人一看那胖子,不由得都樂了。
就連若水都微微一怔,因為連她都沒看到過這麼胖的人。
這人年紀也不大,看容貌應該二十出頭,可居然胖成了這樣。
不但胖,而且肥。
看到這個人,所有人的腦海里就浮現起「肥頭大耳」這四個字,若水更是忍不住想笑,如果西遊劇組想挑選豬八戒的演員,眼前這個胖子連妝都不用化,就是最適合的人選。
這胖子一出現,眾人的眼前就是一亮。
因為這胖子渾身上下,金光閃閃,頭上戴的,身上穿的,腳下蹬的,幾乎都是用金子打出來的,他整個人往那兒一坐,就像是一尊塑了金身的大胖肚子佛像。
墨白的眼睛也亮了。
看到這胖子,他就像是看到了一錠錠的金元寶,長着翅膀飛到了自己的錢袋裏。
這可是個大大的金主啊,他要是不宰,可就是個大大的蠢貨。
他轉動着眼珠,嘴角一勾,笑得十分燦爛動人。
那胖子呼哧呼哧地喘了兩口氣,然後從袖子裏摸出一塊雪白的絲巾擦了擦汗,看向若水,一臉誠懇地道:「神醫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這位公子,我看你面色紅潤,氣色良好,不像是有病。」若水看了那胖子一眼。
她的目光從那胖子右手上戴着的五個大金戒指上掠過,如果說這胖子有病,得的也是炫耀病,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恨不得把所有的家當都打成金子穿戴在身上。
「不,不,我有病,而且病得很重,非常嚴重。」那胖子愁眉苦臉地道。
「哦,那不知道公子你得的是什麼病,又嚴重到什麼地步呢?」
若水還真是好奇了,她左看右看,這胖子也不像有病的模樣。
「我瘦了!」那胖子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得了什麼相思病,最近我也是茶不思,飯不想,平時一頓我可以吃六個豬蹄膀,現在只能吃得下四個了,照這麼瘦下去的話,我一定是活不長了。」
「……」若水瞪着他,差點無語。
周圍的人也愣住了,隨後就爆發出哄堂大笑,指着那胖子笑得前仰後合的。
都胖成這樣了,居然還說自己瘦?
是這胖子有問題,還是他們的眼睛有問題啊。
那胖子好像沒有聽到周圍的笑聲一樣,轉過頭問身邊的四名家丁,道:「你們說說,少爺我最近是不是瘦了啊?」
四名家丁一起點頭,異口同聲地道:「是啊,少爺,您最近不但瘦了,而且瘦得很厲害,再這麼瘦下去,可怎麼辦啊?」
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又擔憂又關切的表情。
「你瞧,神醫,別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是真的瘦了,你能不能想個法子,讓我趕緊胖起來。」那胖子一邊說,一邊向旁邊伸出手去。
那手又肥又白,就像一隻拔光了毛的豬蹄。
一名家丁趕緊打開帶來的食盒,取出一隻香噴噴、熱乎乎的肥雞,送到那胖子手裏。
「少爺,您胃口不好,一定要多吃點,可千萬不能再瘦下去了。」
「不行啊,沒有胃口,像這樣的小雞,我也就勉強能吃下去個七八隻。」胖子一邊說,一邊一口咬下了半隻雞屁股,肥肥的雞油頓時順着他的嘴角流了下來,他舔了舔嘴角,滿足地嘆了口氣。
一口雞屁股下肚,他好像剛剛才想到對面的若水,舉着沒了屁股的肥雞,一臉討好地送到若水面前,「神醫,這雞的味道不錯,你要不要嘗上一口?」
「多謝公子美意,只是我不餓,公子自己享用便是。」若水一笑,搖了搖頭。
那胖子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趕緊把肥雞收回來,撕下了一條雞腿,大口大口地啃着,不一會兒功夫,那隻又肥又大的雞就剩了一堆雞骨頭。
旁邊的家丁馬上又遞上了第二隻。
那胖子接過來,又是一陣風捲殘雲,轉眼間,他已經吃掉了六隻肥雞,兩個蹄膀。
他那好胃口看得周圍的人都是一臉的羨慕。
等家丁遞上第七隻肥雞的時候,那胖子看着雞,終於搖搖頭,一臉為難地道:「我胃口不好,實在是吃不下了,神醫啊,你說我這是得了什麼病,我是不是快要病死了?」
胃口不好,都要吃掉六隻雞和兩隻蹄膀,那他這胃口要是好,得吃多少東西啊。
怪不得他會胖成了這副模樣。
若水不由啼笑皆非。
「這位公子,你的確是有病,而且病得非常嚴重。」若水收起了笑容,兩眼緊緊地盯着那胖子,一臉嚴肅地道。
「啊?」那胖子正用那塊雪白雪白的絲巾擦着他那幾根又肥又白的手指,聞言,頓時張大了滿是油光的嘴巴,滿臉驚駭之色。
「神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他也不問自己得的是什麼病,張口就是叫救命。
不過若水也懶得給他解釋,慢悠悠地道:「救命的藥,可是很貴的。」
那胖子的眼睛卻是一亮,白胖白胖的手一揮,滿不在乎地道:「神醫,本少爺我別的沒有,就是金子多,拿上來!」
兩名家丁立馬抬過一個盒子,打開了盒蓋,差點耀花了眾人的眼。
只見一大錠一大錠成色十足的馬蹄金排的整整齊齊,寶光燦然,讓人一見之下,就怦然心動。
這一盒子赤澄澄的金元寶就像是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在眾人的眼前搖曳生姿,媚態百出,只誘得在場的所有人眼珠子都紅了,呼吸急促,盯着盒子裏的金子拔不出眼來。
每個人心裏都恨不得伸出一隻手,一把將那些金子搶過來。
若水看到周圍的人反應,暗暗搖了搖頭。
這胖公子還真是夠大膽,帶了這許多的金子出門,還當眾展示炫富,他就不怕回家的路上被人打劫?
「神醫,你說治本少爺這病,需要多少診金?」胖公子財大氣粗地一揮手,家丁馬上取出十錠馬蹄金放在若水面前的桌子上。
這一錠黃金就是五十兩,價值最少也有三千兩銀子,十錠黃金就等於是三萬兩銀子,有了這麼多的錢,別說是買一個區區的藥方,就算是買全天下的人參鹿茸也買得起了。
墨白只樂得見牙不見眼,正打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
他對着若水拼命使眼色,生怕若水趕走了這位財神爺。
若水卻像是壓根沒看到他擠眉弄眼一樣,提筆寫了幾個字,然後將紙折成了一個方勝,交在那胖公子的手裏。
「這是一張保命的良方,只要你照着我這個方子去做,我相信公子定可享受耄耋之福。」若水說得很是鄭重。
那胖公子呆了呆,看着手裏的方勝,哭喪着臉道:「貓、貓和蝴蝶?」
他差點沒哭了出來,心道這不是咒我早死嗎?那貓兒和蝴蝶又能活得幾年壽命了,能有個狗屁福氣,看來自己命不久矣!
「唉,不讀書,真可怕!」人群中有人搖頭嘆道。
「是啊,人家神醫是善禱善祝,祝他活到*十歲,他倒不樂意了。」
「呀,不知道神醫給他開的是什麼方子,居然能活得如此長壽,這人的金子,沒白花啊!」有人羨慕得兩眼發光。
幾乎所有人都盯在那胖公子手裏攥着的方勝上,恨不能長出透視眼來,看個清楚。
剛才看到那胖公子大手一揮,豪氣萬分地擺出了五百兩黃金的診費,眾人心裏還都嘲笑他是個傻子,不管治什麼病,又哪裏需要花得了這許多銀子了。
可是聽了若水的話,眾人卻都覺得,這胖公子的錢花得不冤。
不但不冤,簡直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古話有云:有錢難買老來壽。
更有話云:人生七十古來稀。
能夠活到七十歲的人,已經有如鳳毛麟角一樣少見了,可是這神醫居然說這胖公子能夠享受耄耋之福,這就好比從閻王爺手裏把命討回來一樣稀奇啊。
「啊?*十歲,原來這貓和蝴蝶能活這麼久啊!」胖公子聽了周圍人的嘲笑諷刺,不但不發怒,反而樂得合不攏嘴,笑得臉上的肥肉都顫動起來。
「神醫,果然是神醫啊!」他把桌子上的十錠黃金向若水面前一推,爽快地道:「這些金子就是神醫的診費,請笑納。」
墨白一聽就伸出手,笑眯眯地準備將十錠馬蹄金全部收入囊中。
有了這些金子,他們還看什麼病啊,這些足夠他們花銷的了。
「等一等。」若水攔住了他,搖了搖頭道:「這些診金我分文不取,如果公子用過之後,覺得此方見效,就拿這些金子在這曲池城裏開設十座醫館,用來教導想要學醫卻無錢學醫的寒門子弟。如果公子覺得此方無效,那此約定就此作罷。」
「啊?」那胖公子愣了愣,沒想到若水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他本來還有些懷疑若水的法子究竟好不好用,可聽了這話之後,對若水的方法更是多了幾分堅信,「好,那就這樣說定了,神醫,那本少爺就先告辭了。」
他呼呼地喘着氣,被家丁攙扶起來,家丁們收拾好黃金盒子,護着他走了出去。
墨白看到那麼一大筆金子就這樣飛走了,就像看到嘴裏的肉被人一下子搶走一樣,又氣又恨地瞪着若水,想不明白她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麼,送上門的金子都不要。
同時他也很想知道,若水在那張方勝中寫的是什麼字,竟敢斷言那胖公子能活到耄耋之年。
這等延年益壽的法子,簡直就像是長生不老藥一樣珍貴啊!
如果得到世上居然有這種配方,那皇室貴族們豈不都要為之瘋狂?
這個丫頭,真是太大膽了,就算真的有這種法子,也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宣之於口啊,這豈不是給自己惹了一下大大的麻煩嗎?
要知道那些有權有勢的人,為了能夠多活上一年,是什麼法子都能用出來的。
看來從此之後,這丫頭的身邊必將風波不斷,再也不得安寧了。
墨白的目光不由向小七瞧去,想看看他這位太子殿下對自己的女人惹出來的禍事會是個什麼態度。
他看到小七就站在若水的身後,背負雙手,目光深邃幽遠,在若水的身上輕輕掠過,然後看向遠處的天空。
雖然對方只是不說不動地立在那裏,卻有一種睥睨天下,捨我其誰的氣勢。
墨白一直覺得這位太子殿下處處都及不上自己,可是看到他的這股凌人的氣勢,自覺頗有不如。
墨白能夠想得到的,小七又怎麼會想不到?
只是他心裏並不懼怕,也不擔憂,不管什麼妖魔鬼怪、神魔小丑,只要敢打若水的主意,他就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如果他連這點都做不到,又怎麼配做她的夫君!
那胖公子離開之後,接下來的問診進行得一直十分順利。
墨白只覺得大開眼界。
只因若水診病的速度極快,大部分病患上前,她幾乎不用摸脈,一看對方的氣色,就能將對方的病症說個*不離十,而她治療的方法大多數是用針灸,見效奇快。
有一名患者是被家人背來的,症狀是肚子疼,整個人縮得像個蝦米一樣直不起腰來,頭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臉色蒼白如紙。
圍觀的很多人都斷言,這人定是腸子斷了,好不了了。
可是若水不慌不忙地給那患者在雙膝的足三里處各施了三次針,那患者的肚子疼竟然神奇般的止住了,然後要了幾張草紙急奔茅廁而去。
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神情氣爽,痛楚全消,像是完全換了個人一樣。
這樣神奇的醫術,眾人親眼得見,只覺得嘆為觀止。
墨白和唐絳兒更是佩服之極,就連墨白幾乎都想跟若水學學她那手針灸之術是如何練成的。
不到半日的功夫,若水已經看完了前面的四十九名患者,只剩下了最後一名。
這名患者並無大病,若水給他施針之後,只需要靜坐半柱香的時分,他這病就可好得七八成。
若水終於鬆了口氣,她揉揉額角,覺得很是疲累。
一口氣看了這麼多名病患,就算是她身體尚好的時候,也會有些吃不消,更何況她現在有了身孕,更是受不得累,費不得太多心神。
她的臉色蒼白而憔悴,臉頰上淡淡的紅暈消失不見,小七看在眼裏,心中驀然一疼。
他雙拳握緊,心中大為後悔。
為什麼自己要顧及那該死的面子,為什麼自己會放不下太子殿下的狗屁身份,為什麼她當初提議去找一些為富不仁者「借」銀子的時候,自己會斷然拒絕?
和她的身體比起來,那些面子、身份通通都是狗屁,半文錢都不值!
他悄悄伸出右掌握住她的手,按照她先前所說的方法,將內力緩緩地送入她的體內,助她恢復元氣。
若水只覺得小七掌中內力源源不絕而來,又熱又暖,過不多時,滿身的疲累一掃而空。
「好了,小七,我不累了,你休息一會兒罷。」她想從小七的掌中抽出手來。
因為她知道,他這樣做是很損耗內力的,她不想讓他辛苦修習的內力就這樣浪費在自己身上,這一路上還會有許多的艱難險阻,都要靠他的武力來解決,所以他一定要保存充沛的體力和內力。
小七卻大掌一翻,緊緊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火熱滾燙,而他的目光也和他的掌心一樣的火熱,那深幽幽的眼神看得若水忍不住心跳加速。
「小七,你……」她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現紅暈,目光對着周圍轉了轉,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和她這樣親熱,真的好麼?
他不是一向最好面子的麼?可今天卻大反常態,居然會在人前主動握她的手,給她輸入內力,讓她的心暖洋洋的。
「以後,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小七盯着她的雙眼,斬釘截鐵地道。
若水微微一愣,隨即就明白了他的真實意思是什麼。
他是在後悔,也是在向自己保證,再也不會發生像今天這樣拒絕自己提議的事情了。
她抿了抿唇,心情變得愉悅而美好。
其實她一點也沒有怪過他,相反,她倒覺得自己的提議太孟浪了,居然能想出那個荒謬的主意。
「砰」地一聲巨響,一下子打斷了二人眼神之間的脈脈交流。
小七和若水同時抬眼循聲瞧去,卻見墨白黑着一張臉,一掌拍在桌子上。
墨白心裏的火蹭蹭的往上竄。
本來他正心情良好地數着銀子,可一抬眼的功夫,就看到若水和小七正手拉着手,脈脈對視,讓他美好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爽了。
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地就拍了桌子。
看到小七和若水向自己瞧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
人家夫妻二人之間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他來不舒服了?他算是老幾啊!
他登時有些訕訕地,指着那張四分五裂的桌子道:「我、我打蚊子!」
說完之後,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正想岔開話題,忽然聽得有人吊着嗓子喊了一聲:「就是她!」
就是誰?
墨白抬眼去瞧,只見人群分開,幾十名凶神惡煞一樣的壯漢搶進人群,並把看熱鬧的人們往兩旁趕散,空出中間一條通道來。
從通道中緩步走出來一個人,年約弱冠,身穿錦緞長袍,手中搖着一把灑金摺扇,一步三晃,打眼一看,像是個儒雅的文人,可走得近了,卻發現此人長得眼歪嘴邪,一副猴兒相,就像是馬戲班的猴子穿上了禮服,佯裝斯文。
那人走入人群,目光對着圈子裏一掃,先是一眼就看到了唐絳兒的背影,唐絳兒正在照料最後一名病人,背影纖細柔美,露出細白如瓷的秀頸烏髮。
「就是她!」那人忽地併攏摺扇,對着唐絳兒一指,道:「她就是本公子的逃妾,給本公子拿下!」
若水和小七還有墨白都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唐絳兒,心道這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巧的事,沒想到唐絳兒會是這個猴兒模樣的人的逃妾,而且好巧不巧,竟然在這曲池城裏遇到?
若水的眉頭不禁一皺,這唐絳兒既然是逃婚出來的,那她就不該明知道她要逃婚的人就在曲池城,而她就這樣大着膽子跟自己一起進城,這不是送羊入虎口麼?
現在她被人抓個正着,自己該想個什麼法子救她一救呢?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幾名壯漢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唐絳兒的胳膊,叫道:「公子爺,抓住了!」
唐絳兒大驚,她一直背對着那猴兒公子,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沒想到那猴兒公子所指的逃妾會是自己,拼命地掙扎着,叫道:「放開我,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抓我?」
那幾名壯漢將她抓得牢牢的,半點動彈不得,押着她一直帶到那猴兒公子的面前,其中一人一把抓住她的頭髮,迫使她抬起頭來,討好地對猴兒公子道:「公子爺,您瞧瞧,是不是她?」
那猴兒公子眯起了眼睛,向唐絳兒臉上瞧去,只看了一眼,他的心中就猛地打了個突,立刻把眼睛閉了起來,叫道:「鬼啊,這是什麼鬼!」
那幾名壯漢一愣,全都看向唐絳兒,一見之下,全都眉頭緊皺,一臉的苦瓜相,一鬆手放開了唐絳兒,紛紛啐道:「啊呸!這世上怎麼有這麼丑的女人!」
「簡直比夜叉還要丑!」
「多看她一眼就要做惡夢!」
唐絳兒愣愣地呆在當地,睜着一雙眼睛不解地看向眾人,聽到壯漢們羞辱她的話,她用牙齒緊緊咬住了嘴唇,卻一聲不吭。
「不是她,不是這個醜八怪,你們抓錯人了!」那猴兒公子睜開了眼睛,目光越過唐絳兒,一下子落在了若水的臉上,眼前登時一亮。
「是她,她才是本公子的逃妾,快把她給我抓回去!」他手中的扇柄再次對着若水一指。
什麼?
這瘦猴子居然說若水是他的逃妾?
這裏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七和墨白同時挑起了眉毛,冷冷地看着那猴兒公子。
猴兒公子帶來的壯漢們趕緊順着扇柄瞧去,他們生怕再次抓錯了人,這一瞧之下,眾人全都睜大了雙眼,露出了驚艷的神色。
美啊,真美啊!
他們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美貌的姑娘,怪不得公子爺得知了消息之後,連府里最寵愛小妾的艷舞都不瞧了,巴巴地趕了過來抓人,這一個姑娘的美貌,公子爺府里所有的美妾加起來都比不上啊。
他們頓時摩拳擦掌,對着若水一個惡虎撲羊沖了過去,抓到這個美貌姑娘,公子爺一定會大大地有賞。
哪知道他們的手掌距離若水還有三尺遠的時候,只聽得「哧哧哧」聲音響過,所有人的手腕都是一陣劇痛,像是被一顆小石頭擊中,可這小石頭的勁力着實厲害,竟然將他們每個人的手腕都擊斷了。
「啊喲,痛死我了!」
「我的手腕斷了!」
「娘啊,是哪個混蛋敢打老子!」
十幾名壯漢捧着手腕摔倒在地上,疼得在地上滾來滾去,頭上冷汗直冒。
剩下的二十多名壯漢看到同伴突然倒地,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那猴兒公子眼睛倒尖,看到了小七手腕微動,似乎那小石頭就是從他的手裏發射出來的,頓時叫道:「好啊,原來是你這小子搗鬼,竟敢打本公子的人,你小子是不想活了罷!來人,給我往死里打!」
他看到小七就站在若水的身邊,看上去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算不是小七出的手,他也要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小子。
聽了主子的命令,二十餘名壯漢一起向小七瞪眼睛,捋袖子,準備上前圍攻。
不過他們也不傻,剛才他們連看都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十幾名同伴就全都倒了下去,手腕折斷,說明這個黑衣小子是個硬茬子,要小心對付。
墨白口角噙着冷笑,站在原地袖手旁觀,這些不長眼的傢伙們,居然敢指着太子妃說是他們家的逃妾,才真是不想活了呢!
就讓太子殿下親自出手,好好地給他們一個教訓吧!
「這位小哥,小心哪!」
「惹不起,你們可以躲得起,快逃吧!」
「這位可是咱們知府大人的公子爺侯大公子,你們可得罪不起啊。」
圍觀的眾人好心地提醒小七等人。
他們剛剛受過若水的恩惠,雖然懼怕知府公子,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
小七再次揚了揚眉毛。
原來只是一個知府的公子,就這樣囂張跋扈,見人就搶,不問青紅皂白,說殺就殺,草菅人命,平日裏可想而知,他不知道魚肉了多少百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這樣的人,就算是殺了也半點不可惜!
他黑眸一閃,射出一道寒光,心中已經動了殺機。
「小七,不要魯莽行事。」若水馬上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忙出聲勸道。
此次小七乃是微服出行,並沒有表露身份,如果就這樣隨便殺了朝廷命官之子,事後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怕會對他大大地不利。
朝中局勢不穩,有花王爺一黨在暗中窺伺,還有一些暗中之人時刻準備死灰復燃,如果小七有什麼行差踏錯,就會落人口舌,給旁人彈劾他留下話柄。
小七又如何不知眼前這人殺不得?
可是他胸口充溢着一股憤懣之氣,如果不殺此人,又如何能夠發泄出來?
這有眼無珠的猴子居然指着自己的姑娘說是他的逃妾,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無疑是最大的羞辱,如果他不給這猴子一個狠狠地教訓,豈不是讓若水變成了天下的笑柄?
「你想打我?你打啊,你有種就打老子一根指頭,看老子的老子不剝了你們的皮點天燈!」
那猴兒公子囂張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七的鼻子罵道。
他的父親就是曲池知府,這曲池城裏就是侯知府為老大,他在城裏作威作福慣了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裏怕過誰來。
他平生最是好色,但凡有點姿色的姑娘落入他的眼中,定是逃不出他的魔爪,不知道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慘遭不幸。
這時他得了人通風報信,得知有一位絕代佳人來到了曲池城裏,他便抱着玩玩的心態過來瞧瞧,沒想到一瞧之下,讓他驚為天人。
這樣的美人天生就該是為他所有的,所以他對若水身邊的兩名男人瞧都沒瞧,直接就上手搶人,搶回府里,就是他的,管她之前是誰的女人!
可是上得山多終遇虎,這侯公子今天終於踢到了鐵板,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墨白冷聲一笑,冷眼看向小七,心中不滿。
人家都欺到他的女人頭上了,可他還在婆婆媽媽的不下狠手,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他可完全沒有小七的那種顧慮,如果若水是他的女人,那侯猴子還有他手下的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
他見小七遲遲不出手,口氣涼涼地道:「七兄,你要是不便出手,在下願意代勞。」
「多謝墨兄的好意,我自會料理。」
小七深吸一口氣,把那股要殺人的惡意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他懂得若水那句話的意思,小不忍則亂大謀,成大事者,萬不可因小失大。
不論遇到什麼事情,必須要有張有馳,一味地好勇鬥狠,必不成大器。
這侯公子做惡多端,定然在這曲池城裏怨聲載道,民怨沸騰。
自己就算是殺了他,等於是為民除害,就算是他老子來了,也不敢說出半個不字。
殺他,只不過是一彈指即可,但他卻偏偏不殺。
能殺而不殺,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怒氣,做到這一點,才算得是真正的張馳有度。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小七雙目一張,身形倏閃,只聽得「啪啪啪」數十下清脆的聲響過後,他的人依然好端端的站在原地。
旁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像是有模糊的影子飄過一樣,可定睛細看,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正在疑惑,只聽得「哇哇哇哇」像是無數隻蛤蟆在叫,那一個個彪形大漢全都彎下了腰,吐出了一地白花花的牙齒。
就連那侯公子也不例外。
他的手下,小七隻是一人賞了一記巴掌,獨獨賞了這侯公子左右兩邊各一記,只打得他滿口的牙齒全都脫落,嘴巴里光禿禿的。
小七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眼角掃都沒掃那侯公子一眼。
他居然敢信口雌黃地污衊若水的名聲,那自己就打掉他滿口的牙,看他以後還敢胡說八道。
所謂打狗看主人,那自己就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饒了他的狗命,只是痛打一下這條落水狗好了!
他倒要看看自己打了這條狗,狗的主人會不會站出來為他的狗撐腰說話。
只是這侯公子和他們素昧平生,怎麼會無端端地冒出來,一口咬定是他的逃妾呢?
而且他一開始就認錯了人,一開口就咬定唐絳兒乃是他的逃妾,等到看到唐絳兒的臉,才又轉移了目標。
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挑唆!
小七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突然滑過一張熟悉的面孔。
吳公雞!
他藏在人群里躲躲閃閃地看向這邊,目光閃爍,眼中全是不懷好意。
小七心中已經有了數,他卻故作不知。
打完了狗,總該有人跑回去向狗的主人通風報信吧。
那他就等在這裏,等着狗的主人來為他兒子討回這場子,順便看看這曲池城的知府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是會大義滅親呢,還是會為兒子出頭,滅了自己這伙刁民呢?
小七好整以瑕地挺立着,目送那吳公雞擠出人群,心急火燎地去報信了。
「你……你小子有種,給老子等着……」侯公子捂着滿是鮮血的嘴巴,指着小七,恨不得上前把小七撕成碎片。
可他一看,自己帶來的家丁全都被小七一個人給嚇破了膽子,斷手的斷手,沒牙的沒牙,一個個像喪家之犬的模樣,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他自己人單力弱,更是不敢靠近,只敢站在原地,對着小七大罵。
只是他滿嘴的牙掉了個精光,嘴裏四通八達,處處漏風,吐字不清,罵起人來氣勢自然就弱了幾分。
周圍的人看到他放狠話,嘴巴癟癟的像個沒牙猴子的模樣,都是偷笑不己。
「哎,你們還是趕緊走吧,趁着知府大人還沒來,還來得及離開這裏。」
「是啊,這位小哥,你可闖了大禍啦,這侯公子可是侯知府的掌中寶,你今天打了他,知府大人明天就能要了你的腦袋。」
「神醫姑娘,快帶着你的朋友離開這是非之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圍觀的百姓看到小七等幾人站在圈子裏,一點離開的意思也沒有,全都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有一些好心人便大着膽子小聲提醒。
他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那位醫術如神的姑娘落入侯公子的魔爪之中。
這件事眾人都看得再清楚不過。
什麼逃妾,都是那侯公子隨口謅出來的,定是那吳公雞看到神醫姑娘美貌,便跑去向這侯公子添油加醋的通風報信。
眾人都知道這侯公子最好美色,家中取得姬妾無數,但凡聽到誰家姑娘長得好看,也不管人家是否許了人家,下了聘禮,定是要使盡了手段也要弄到自己府里,或強娶,或豪奪,但得手之後,新鮮不過三五天,便又有了新歡。
不知道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被他摧殘過,在那侯公子府里鬱鬱寡歡度過餘生,有的更是不堪受辱,自盡而亡。
所以整個曲池城裏生女兒的人家,只要聽到了侯公子的名頭,無不膽顫心驚,唯恐自家的女兒被他看上,那可就一輩子全都毀了。
這侯公子仗着父親是曲池知府,有如土皇帝一般,那他自然就是土皇帝的兒子,旁人見了都尊稱他一聲「侯衙內」,放眼整個曲池城裏,無人敢惹,更從來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汗毛。
可今天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到了硬茬兒,竟然被硬生生地打落了滿口的牙,這樣的大虧他可從來沒有吃過。
他一雙三角眼充滿了怨毒,惡狠狠地瞪向小七,張開了癟癟的嘴巴,道:「龜兒子,等老子的人到了……」
一句發狠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他的右臉頰挨了一記大耳括子。
這一耳光只打得他暈頭轉向,在原地晃晃悠悠地轉了好幾個圈子,找不着北了。
這次出手教訓他的人卻不是小七,而是墨白。
對付這些個不會什麼武功的膿包草蛋,他原是不屑於出手,可是看到剛才小七一出手就打得這些人滿地找牙,他的手也忍不住痒痒了起來。
「龜兒子,你是誰老子?」他笑吟吟地問道,目光若有若無地對着小七一瞥,心中暗暗好笑。
這姓侯的要是知道自己罵的人乃是當朝太子,他敢管太子叫龜兒子,那豈不是罵聖德帝是烏龜?
敢罵皇帝是烏龜,這姓侯的腦袋是別想要了。
「龜兒子,老子是你老子!」侯公子被打得暈暈乎乎的,兩眼發花,根本看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小七還是墨白,只是依舊發狠大罵。
「啪!」
又是一記大耳括子,只打得他耳朵隆隆作響,眼前金星亂冒。
這還是墨白手下留情,絲毫沒用內力,要不然他的一記耳光,就能送這侯公子立馬去見他姥姥了。
「龜兒子,你是誰老子?」墨白還是笑吟吟的,依然只問這一句。
「老子、老子……」侯公子徹底被打懵了,已經分不清楚墨白問的是什麼,只是順着嘴說道。
話音未落,墨白又是一記耳光扇了過去,打得那侯公子愣是在原地轉了三個圈,然後撲通一聲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你、你敢打老子……」侯公子屁股朝天,舞動着四肢終於翻過身來,他還弄不清楚狀況,依然嘴硬地滿口「老子、老子」的。
眾人只見他的一張瘦猴兒般的臉,此時變得又紅又腫,活像是個豬頭,心中只覺得說不出的痛快,全在心裏暗暗叫好。
他們一面暗叫:打得好,一面又為墨白等人捏了把冷汗。
這四個少男少女究竟是什麼來歷?居然明知道對方是知府公子,可是下手還是半點也不留情。
他們把知府公子打成了這般豬頭的模樣,等知府大人來了,這四人還能有命嗎?
「啪!」墨白反手一記耳光,把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侯公子又打趴下了。
「龜兒子,你是誰老子?」墨白臉上笑意不變,好像出手打人的那個不是他。
侯公子帶來的人全都嚇呆了,他們就連做夢也想不到,在曲池城裏無人敢惹的侯公子,今天會被人打成了豬頭。
他們一個個像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裏,有的捧着斷手,有的捂着嘴巴,可是就沒有一個人膽敢上前去把被墨白打得爬不起身的侯公子給扶起來。
每個人的目光看向墨白,就像看着一個從地獄裏的煞神,他臉上的笑容越是燦爛,這些人的心就越是一陣陣地發寒。
這人笑起來,簡直是太可怕了!
幸好他打的人不是自己啊!
他們都在暗自慶幸着。
「老、老子……」侯公子爬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為了什麼挨的打。
墨白長眉一軒,索性一足踏在那侯公子的胸口,一隻手提着他的衣領,一隻手「啪」地扇過去,左右開弓,一記接着一記。
每扇一記,他就問一聲「龜兒子,你是誰老子?」
侯公子剛開始還梗着脖子嘴硬,他可是知府公子,曲池城裏的名人,在場的誰不認識他,如果他要是向墨白告了饒服了軟,那他以後在曲池城裏還能抬得起頭來做人嗎?
更何況他相信他挨打的消息肯定有人已經跑去向他爹通風報信了,用不了多少時間,他爹就會趕到這裏處置這幾個膽大包天的惡賊,他為什麼要向此人屈服?
「啪、啪、啪!」
連着三記清脆的巴掌響過,侯公子的腦袋已經一個有兩個大了,腫得!
「龜兒子,你是誰老子?」墨白笑嘻嘻地又問了一句。
「你……你是我老子!」侯公子再也挺不住了,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服軟,就要活生生地讓這人給打死了,等他爹趕來的時候,他早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毒蛇般的目光從腫得老高的眼縫中射出,惡狠狠地射向墨白,仿佛要將墨白射穿一個洞一樣。
「啪!」
回答他的,又是一記響亮無比的耳光。
這下子侯公子徹底被打懵了。
「為、為什麼還要打我?」
侯公子忍着屈辱叫道,他已經認對方為老子了,這事兒還不算完嗎?
「打的就是你!」
終於,墨白的台詞換了。
換台詞的同時,順手又給了那小子一記耳括子。
「龜兒子,你是誰老子!」墨白語氣陡然變得嚴厲,臉上的笑意盡斂,滿臉全是殺氣。
怎麼又來了?
侯公子猛地一哆嗦,竟然被墨白身上迸發出來的殺氣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爺爺、祖宗,求你高抬貴手,饒了我吧?」他趴在地上,屁股蹶得老高,對着墨白一個勁地磕起頭來。
這時候他再也顧不得什麼里子面子的,能保住性命才是最主要的。
「哈哈哈!沒想到不可一世的侯公子,也有今天啊!」
「堂堂的一個知府公子,居然管別人叫爺爺,叫祖宗,真是丟盡了他祖宗的臉!」
人群中傳出嘲笑的聲音,還很是響亮,像是生怕別人聽不清楚一樣。
侯公子的臉色漲得像個紫茄子,目光怨毒地對着人群射了過去。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今兒個他是倒了八輩子霉,遇到了墨白這個克星。
等他爹知府大人帶人趕到,他非要將墨白還有在場的所有看他笑話的人,全都剁成肉醬不可!
圍觀的百姓看到侯公子怨毒的目光,紛紛向後退去,臉上露出駭怕之色。
完了,侯公子這是連自己都恨上了。
可剛才那嘲笑的話不是自己說的啊!
卻有誰這樣大膽,竟敢公然嘲笑侯公子,他可是也不想要命了嗎?
自己可千萬不要被連累啊,還是趕緊撒丫子跑路吧,這侯公子的笑話可不好看,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原本聚集得密密麻麻的人群,頓時呼喇喇地散了開去,一下子跑走了一大半。
還剩下一小半膽子大的、不怕死的留在原地,繼續瞧着後續會如何發展。
「我呸!瞧你這副沒出息的熊樣,我會有你這樣的孫子?」墨白用腳踩在侯公子腫成了豬拱嘴一樣的腮幫子上,語氣不屑地說道。
侯公子的腫臉都快被踩扁了,他嘟着嘴,含糊不清地道:「大俠,好漢爺,求您饒命,饒命啊!」
他倒也不蠢,從墨白的一句話里就聽出來,對方的語氣鬆動了一下,看來自己只要繼續服軟,對方就不會下死手要了自己的命。
「饒命?就你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想讓本公子饒了你的狗命?你當公子爺是什麼人,憑什麼要聽你小子的話!嗯?」墨白居高臨下地看着侯公子,目光中儘是嘲弄。
「大俠,好漢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是小人出言不遜得罪了大俠,大俠只要能饒了小人的性命,大俠說什麼,小人就聽什麼,小人決計不敢說出半個不字。」侯公子趴在地上,活像一條被抽去了筋的癩皮狗。
「你還敢說不字?」墨白一瞪眼,嚇得侯公子連聲道:「不敢,不敢。」可是他嘴巴里沒牙漏風,聽起來倒像是「頗敢,頗敢。」
「你以為要饒命,就憑你說一句話就行了嗎?告訴你,你這條狗命在本公子的眼裏半文錢都不值,但是要想讓本公子饒了你,就得拿出銀子來贖!」
若水聽到這裏,不由抿唇一笑。
她本來就奇怪,墨白怎麼會無緣無故強出頭,去教訓那姓侯的傢伙,原來是為了敲詐勒索。
想起剛才那侯公子羞辱唐絳兒的話,若水已經斷定這姓侯的不是什麼好東西,由得墨白去折騰他。
對這樣的惡人,她不會有半點同情。
「我有,我有銀子,好漢爺您要多少,我馬上讓他們拿銀子來!」
聽說墨白要銀子,侯公子登時鬆了一口氣,在他心裏只要是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全都不算是事兒!
銀子算是個屁呀!
只要他留着這條命,就算是把全部家當都拿出來贖,他也會毫不猶豫。
有了命,還怕會沒有銀子麼?他那個當知府的老爹,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白花花的銀子入庫呢。
「你當公子爺是什麼人,稀罕你的臭銀子?只是本公子剛才打你打得我手都酸了,消耗了很多的力氣,你一定要補償給我,總不能讓公子爺我白打吧?」墨白理直氣壯地道。
眾人一聽,差點都樂噴了。
這打人的居然管被打的人要銀子,這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道理?
可是聽起來卻真是解氣啊!
侯公子的鼻子都被氣歪了,如果他嘴裏有牙,他都恨不得一口一口把墨白的肉咬下來吃了。
可是被墨白的一隻腳踩在他的豬頭臉上,他半點橫勁也使不出來,只能一個勁地陪小心,說軟話,唯恐再說錯一句,對方的大耳括子又毫不留情地揮過來。
「是,是,好漢爺說得對,說得再有道理也沒有了,不知道公子爺想要多少銀子的補償費?」他哼哼哈哈地說道。
「這樣吧,本公子難得出手教訓一次人,你是本公子頭一個開光的,就馬馬虎虎給你打個八折,一記巴掌一萬兩銀子,剛才我一共打了你多少記巴掌?咦,我怎麼記不清了,臭猴子,你說來聽聽!」
墨白用腳尖點了點侯公子的腮幫子,盛氣凌人地說道。
聞言,侯公子差點氣破了肚子,幾乎想豁出去破口大罵。
你奶奶的,你打了老子這麼多的嘴巴子,倒過頭來卻向老子要銀子,還開出一記巴掌一萬兩銀子的價錢,這不是獅子大開口是什麼!
可是腦袋在人家的腳丫子底下,他就不得不低頭,只好低聲下氣地道:「好漢爺,我、我也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墨白揚了揚眉毛,道:「那我只好重新再打過了,這一次你可要好好地數清楚了,要是再記不清,那我就繼續打。」
墨白說完,就高高地揚起了右手。
「啊!不要,好漢爺,我記起來了,真的記起來了!」
墨白的手還沒落下,侯公子就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聲,嘶啞着嗓子叫道:「大俠,您剛才一共打了小人十個巴掌。」
十個巴掌就是十萬兩銀子!
他的臉痛苦地抽搐着,心疼銀子,又把墨白恨到了最深處。
「胡說!我的手都打酸了,怎麼可能只打了十記巴掌?一定是你捨不得銀子,所以故意少報了數兒!快說,我一共打了你多少個耳光,你要是說不出個準確的數來,我就重新再打!」墨白的眼珠子再次瞪了起來。
侯公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剛才的確被墨白打得暈頭脹腦,真的記不清楚自己挨了多少記耳光,可滿打滿算應該也不會超過十個,可對方卻蠻橫得緊,分明是想要再多勒索自己,讓自己大出血。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卻咬了個空,上牙床一碰下牙床,磨得一陣肉疼,想起被打掉的滿地牙,恨得更加厲害了。
「二十個,二十個巴掌!大俠,您剛才教訓小人,一共打了二十記巴掌,小人這次沒數錯,真的記得清清楚楚,是二十個!」
侯公子一狠心,硬生生地加了一倍,又是十萬兩銀子送了出去。
墨白這才滿意了。
「很好,我沒讀過書,不會算數,這二十記巴掌是多少銀子啊?」墨白笑眯眯地睨着侯公子道。
「大俠,是二十萬兩銀子。」侯公子在肚子裏把墨白的祖宗八代全都問候了一個遍,臉上卻帶着討好的笑,答道。
「好,讓你的狗腿子們回去取銀子來,本公子就在這兒等着,什麼時候銀子來了,本公子就放你走。如果十天八天的取不回來,你要是餓死了,可和本公子無關哪!」
墨白一抬腿,從侯公子的臉上收回腳來,往旁邊的太師椅里一坐,翹起了二郎腿,神態悠閒。
「大俠,您剛才說,給小人打八折,這打了八折就是十六萬兩,大俠怎麼還是要二十萬兩?」
侯公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口,這八折可就能省下四萬兩銀子來,可不是小數目。
聞言,墨白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飛起一腳就將侯公子踢了個大馬趴,狠狠地摔在地上,差點磕掉了下巴。
他疼得眼淚鼻涕直流,正捂着下巴哀哀呼痛,心裏不知道怎麼又惹到墨白這個煞星了。
只聽墨白振振有辭地道:「四捨五入,你懂不懂吶,還問!想繼續吃鍋貼是不是?」他揚起手來。
「懂,懂!」侯公子趕緊低下頭,屁都不敢放一個,心中暗罵:你小子不是不識數麼,怎麼這會兒連四捨五入都知道了,啊呸!
「快,回去告訴我爹,讓他帶二十萬兩銀子來給這位大俠,快去,快去!」
侯公子對着旁邊的家丁直使眼色,那家丁呆了一下,轉身正準備要走,只聽得侯公子又道:「一定要把我的原話一個字也不漏地告訴我爹,聽到了嗎?」
「哦。」那家丁答應了一聲,掉頭就走。
侯公子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低頭嘴角勾起獰笑。
他的話中有話,相信他那個當知府的老子一定能聽得懂。
他用眼角斜斜地掃着墨白,又透過腫得高高的眼縫去看周圍看熱鬧的人,心裏惡狠狠地道:用不了多久,老子的爹就會帶人馬過來,將你們在場的所有這些人,全部滅得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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