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你怎麼跑到這兵荒馬亂之地啊?皇上有秘旨?」昏暗的燭光下,正在看書的袁崇煥驚訝的看到王承恩這個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太監居然一頭鑽進帳篷來。
王承恩笑道:「袁大人軍務繁忙之中還能看書,真是不改儒將本色啊。老朽真是佩服。」
袁崇煥遜道:「多年的習慣了,不值得一提。來,公公請上坐。」
「哦,不、不、不、袁大人乃是一師總帥,老朽這裏坐便好。請、請。」說着一屁股在下首坐了。
袁崇煥也不堅持,吩咐親兵趕緊上茶,回到座位上問道:「公公此行是奉了萬歲的旨意吧?」
王承恩笑道:「那是,萬歲早已經頒佈旨意,太監無命不能出北京一步,」說着,王承恩看看帳篷外,見衛士已經換了自己帶來的錦衣衛,才放心的繼續說道:「萬歲有機密旨意,叫我和大人商量着辦,你看......」說着壓低了聲音在袁崇煥耳邊嘰嘰咕咕一番。
袁崇煥大吃一驚,面露難色,好半天才道:「當今萬歲英明,政務、戰局無不操縱得得心應手,我這做臣子的也佩服得緊。但是這次這個想法是否過於......」
王承恩笑道:「袁大人,當今萬歲不僅是個難得的聖明之主,還有一點老夫覺得這樣說也不過分,那就是料事如神!」
袁崇煥點頭道:「這是,有這樣的聖明之主,也是我等的福氣。」
王承恩繼續道:「我來之前,萬歲就這樣吩咐,你到了袁崇煥那裏,要先看戰況如何,朕料他和皇太極的戰鬥將會是場苦戰。我一到就發現一點都沒錯啊。袁大人你也承認嗎?」
袁崇煥笑道:「沒錯,皇太極確是我大明勁敵。皇上還說了敗了如何,勝了如何嗎?」
王承恩呵呵笑道:「萬歲說,敗了,那麼我就要公開傳旨意,撫恤眾將士之心,並加以鼓勵和慰問。大勝的話也是這樣,但是就是激勵眾將士一鼓作氣,滅了後金。如果是這眼前不勝不敗的局面的話,那麼我就要悄悄和你袁大人好好商量剛才那事了。」
袁崇煥想着,緩緩說道:「萬歲這想法雖說有點不可思議,但要照我來看的話,也不是沒可能。可是那皇太極未必......而且話又說回來,就算皇太極天大的膽子,答應了,我看此人也不是能夠籠絡之人啊。」
王承恩笑道:「無論如何總要一試嘛。反正明日就請袁大人下命,暫時停止攻勢如何?」
洪承疇所部這段時間不停的在盛京城外圍騷擾,農田、房舍被他破壞得乾乾淨淨,極是順手。這天卻突然接到了大營的命令,讓他暫時停止襲擊,隱蔽待命。另外在盛京東北面的明和朝鮮的聯軍也按兵不動,在盛京城外七十餘里的地方駐紮下來。
公元1634年七月中旬,一位特殊的客人來到了皇太極的宮殿。
「你就是當今大明天子最親近的太監王承恩?」看着下面恭身施禮的王承恩,皇太極問。
王承恩直起腰來:「不錯,我便是王承恩。這次是特意為我家萬歲來邀請大汗一會的。」剛一說完,後金眾臣都笑了起來:「會?我們大金八旗子弟和你們明朝會得還少嗎?」
皇太極嘴角也露出了笑容,他擺擺手,眾人都不再出聲,皇太極道:「你家萬歲想和本汗怎麼會啊?」
王承恩看都不看周圍人一眼,笑道:「想請大汗到北京一會。」
後金眾將個個勃然大怒,喝道:「大膽!兩軍現在還沒分出勝負呢!你們就狂妄到想我家大汗自縛投降嗎?」更有莽撞如莽古爾泰等當時就想拔刀砍人了。
皇太極微笑道:「王承恩,外面對你風評還不錯,都說你是個識大體的好太監,比那魏忠賢等好得太多了。可是本汗今日一見,未免大失所望啊。沒想到你也不過是一狂妄之人......」
王承恩打斷他的話道:「非也非也,大汗,我家萬歲親口跟我說了,請你去北京只是一晤,並不是叫你投降,之後你要戰,明朝仍然會好好和你戰。我家萬歲絕對保證你的安全。」
皇太極道:「空口無憑,如若你家萬歲真心的話,怎麼連封親筆信也不寫?還說拿什麼保證呢?」
王承恩笑道:「就是這樣才顯得我家萬歲的真心誠意啊。金對我大明屢屢興兵犯境,如若公開下旨意請大汗去,我國朝堂之上的諸位大臣沒幾個同意的。在大汗和我家萬歲會晤後,如能取得共識,我家萬歲才會公佈於眾。如不能,那麼就只好再讓遼東兵禍連連了。」
皇太極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來,佯裝怒道:「你這是在威脅本汗嗎?」
王承恩見人多矣,知道皇太極並不是真的生氣,當下從懷中摸出一張摺疊得好好的畫布來,說道:「我家萬歲近來得了一張可以說是國之重器的寶貝,特交給大汗過目,萬歲他說了,如果大汗看了這東西之後還不願意同他共商大事的話,那麼說明大汗也不過就只有那麼一點點眼光而已,我也就不用再廢話了。」
皇太極展開一看,卻是一幅地圖,只是這地圖好大,他只看見遼闊的陸地和更加遼闊的海洋,哪裏是哪裏他根本就不得而知。王承恩也不待人招呼,便走過來指點道:「大汗,你看這裏便是盛京了,這裏是朝鮮,這裏是北京。大汗,你看在這幅地圖上,這麼多的地方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角落,還有那麼多的土地等待你去了解。難道你不願意嗎?」
皇太極也震驚了,他從來不知道世界是什麼樣,他從來沒想過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的土地。好半天,他才從地圖上收回眼光,直視着王承恩道:「這是真的嗎?」
王承恩嚴肅的說道:「在北京紫禁城大殿上,掛着一幅更大更詳細的,我家萬歲窮數月之心血,聚集無數畫師、夷人才完成的,絕對不會有錯。大汗你看看盛京周圍,朝鮮的形狀,有錯嗎?」
皇太極又仔細的看了看,點頭道:「確是國家重器。可是,本汗焉知你家萬歲這不是在賺我?」
王承恩嚴肅的答道:「大汗,老朽人賤身輕,否則以性命向你擔保。我來之前,萬歲再三讓我向你保證安全,不管你願不願和大明和平共處,你這一趟都不會有任何危險。換個角度說,我大明朝還有雄兵無數,現在仗打成這樣,只要痛下決心,要攻進這盛京也不是沒可能,又怎會自甘下賤的做那種無恥之事呢?」
裝扮成王承恩隨從的白長卿也站了出來,恭身道:「大汗,臣乃是大明禮部尚書,內閣之臣,現在袁督師軍中任參謀,臣也可以向你保證,當今大明萬歲信守承諾,決不是陰謀之人。」皇太極立刻看出他便是軍陣之中接住自己箭的人。
旁邊站起剛從蒙古敗回的多爾袞,腿傷未愈的他在親隨的扶持下站起來道:「大汗,兩國相爭哪裏有什麼信義可言?大汗一身干係大金命運,千萬不能以身犯險。大汗明鑑!」
白長卿反駁道:「自古何曾有中原皇帝用卑劣手段誘過他國酋長?」
莽古爾泰冷笑道:「為何不請你家萬歲來這盛京和我家大汗一晤?我等也可以保證你家萬歲的安全。」
白長卿道:「我漢人引以為恥的有前朝宋徽、欽二宗,本朝土木之變也不用說了。就算萬歲肯來,恐怕隨後便是漢軍無數,非要和金來個玉石共焚了。」
皇太極整理一下思路,道:「你等且停下來,勿做這口舌之爭。這位白大人的身手本汗已經見識過,我們大金素來敬重英雄,也相信英雄,只是此事非同尋常,你等且在驛館休息,本汗商量好了會通知你們。」
漢官們一走,皇太極激動的站起來,伸手招呼各大將、大臣們聚攏過來道:「你們也來看看!如非這個東西,我等還真是井底之蛙,不知道這世界之大!」
當下多爾袞、代善等王公大臣一齊發出驚嘆聲。多爾袞、豪格都是有大志氣的,看了這幅地圖,心中都激動得久久難以平靜。皇太極笑道:「中原以往如若把地圖奉上,那就是代表臣服的意思,不過今天明朝皇帝可不會是這樣想的。你等想想,他是有什麼樣的大事要和本汗商量呢?」
這下換了這些王公們頭疼了,一個個撓着頭,代善道:「大汗,我料中原皇帝是想和,今日這形勢,似乎他們用不着用手段來誘騙大汗。」
皇太極想着,點了點頭道:「中原皇帝都有個毛病,就是自以為是。剛才那個禮部尚書說了一句話,自古何曾有中原皇帝用這樣的手段誘過他國酋長。本汗想了想,中原皇帝對自己大臣、親人時常狠下毒手,倒確很少見他們對外國之君下手的啊。本汗也確實有點心動了,真有點想去見見這明朝小皇帝,看看他說些什麼呢。」
從多爾袞的心裏,冒出來一個幽靈,這個幽靈時刻的折磨着他,他想着另一個可能。多爾袞緩緩開口道:「大汗,話雖如此,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代善緊接着道:「大汗,你是無論如何不能去的,我看可以讓一二王公貝勒起前去。要提防如若談崩的話,他明朝翻臉無情。」
多爾袞剛才在心裏幽靈的誘惑下說出了那一句話,早已後悔得要死,趕緊表白一般開口道:「大汗,大哥說得對。如果可以的話,臣弟願替大汗走一遭。」
皇太極微微笑着,不置可否的道:「今天議論得差不多了。你等也回去好好休息。注意城防,須防備他們使詐。」
皇太極緩步來到莊妃寢宮,莊妃早已在門口等候。此時的莊妃不過才二十歲年紀,已經和皇太極做了七年夫妻了。皇太極笑道:「愛妃何必出來,就在房裏等候就可以了嘛。」
莊妃鄢然一笑道:「大汗說哪裏話。大汗為國事日夜操勞,我在這裏等一下大汗又有什麼稀奇了。大汗快到屋裏坐,我去命人準備酒菜。」
皇太極拉住莊妃的手道:「我今天得了一件寶貝,特意前來和愛妃共賞。酒菜什麼的,叫下人去辦就好了。愛妃,來來來。」說着,進了房間。
待將明朝送上的地圖展開,莊妃輕呼一聲,不由自主的伸手撫mo起圖上的萬里河山來。半天才問道:「大汗,這確是寶貝啊。不知道是哪個人送來的。大汗可要好好重賞於他啊。」
皇太極笑道:「我賞的東西怕他看不上眼,這個人是明朝皇帝。你說本汗賞他什麼好?」
莊妃驚訝的看着皇太極道:「眼下兩國交兵正激烈之時,他明朝皇帝怎會獻上如此重寶,難道明朝有求於大汗?」
皇太極點着頭,但卻並不是同意的意思,道:「今日明軍突然停止了襲擊,在城外按兵不動,接着來了一個太監,名叫王承恩,」
剛說出王承恩三字,莊妃驚道:「那可是崇禎皇帝最信任的人啊。」
皇太極點頭道:「不錯,就是他向本汗獻上了這東西。本汗開始也是欣喜若狂,可是你再多看看這圖,有什麼不對?」
莊妃瞪大了眼睛看着,半天才失望的搖搖頭道:「大汗,臣妾看不出來。」
皇太極指點着,道:「你再看,圖上什麼都畫了出來,但是,哪裏是蒙古,哪裏是大明,哪裏是我大金?稀里糊塗一大片,沒有標明分界。他大明最南邊在哪裏?西方最遠到哪裏?都讓人不得而知。據那王承恩講,他北京城內還有幅更大更細緻的掛着,本汗真是心動呢。」
莊妃道:「可是這王承恩到底為何獻上這圖呢?他有何用意?」
皇太極讚許的摸摸莊妃的臉笑道:「說到這,才叫人奇呢。原來大明朝皇帝願意和本汗停戰一段時間,邀請本汗到北京和他一晤,說什麼共商大事呢。」
莊妃皺着眉頭想了想道:「他們漢人皇帝自詡天子,想來不會是妄想誘騙大汗。不過人心隔肚皮,大汗還是小心的好。」
皇太極點頭道:「我們後金與明朝打了幾十年仗了,說起來本汗是一直有心和明朝和平相處的,只可恨那些個漢人總把我們當做半人半野獸的蠻夷。這次北京的崇禎皇帝倒是很有誠意的樣子,單是為了這個和平的機會,本汗也真想去走一趟啊。」
明軍大營,夜已深了。袁崇煥站在轅門處,迎接着收兵回營的洪承疇。洪承疇見督師親自在門口站着,趕緊跳下馬來施禮道:「末將何能,讓大人在此久等。」
袁崇煥笑道:「洪總兵親苦了。快讓將士們各自回營休息去吧,你部損傷可大?」
洪承疇搖頭道:「損失小得很。督師大人借給我的小將吳三桂和盧大人借我的李自成,均是獨當一面的良將。只是不知道現在我軍打得正順手,為何會突然停止攻擊了呢?」
袁崇煥笑道:「萬歲有旨意。我一開始都不是很贊同的,但是這一整天想了又想,越想還覺得越有可能。本督也有個想法......」
洪承疇想繼續問個究竟,袁崇煥卻是只搖頭,不說話了。只把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盛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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