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將自己前往烏塘,去羅鄉宦家舉辦齋醮的事情說了,說到夭折的幼孫時,卓騰翼追問:「你確定是夢囈之後的暴斃?」
趙然沉吟道:「應當不假,那位老先生沒有理由編個瞎話騙我。」
卓騰翼搖頭:「那卻不一定……屍身見到了麼?」
趙然道:「停靈時看了的,齋醮之前要為之上符招魂。」說到這裏,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卓騰翼也隨之微笑,十方叢林舉辦齋醮,沒有法力的「上符」、「招魂」都是玩笑,裝腔作勢而已。
趙然續道:「看了個大概,臉上、頭頸處都無傷痕,四肢也完好,至於衣下是否有傷,那便不知了。羅施主說縣衙里的仵作驗過,找不到原因。」
卓騰翼道:「無妨,你接着說。」
趙然道:「因為這孩子死得不明不白,羅施主害怕家中出了邪祟,便讓我為其驅邪,引我去了後園。我在後園之中見到一株奇花,覺得似乎是問題的所在,因為那孩子正是在花旁昏迷倒地的……」
卓騰翼問:「說說那花的形貌?」
趙然道:「花高一尺七八,不到二尺的樣子,通體紅得發紫,狀似一株珊瑚……」
講到這裏時,一直閉目養神的卓騰雲猛然睜開眼睛,目光如電,剎那間,趙然頭皮就是一僵。
始終面含微笑的卓騰翼則收了笑容,臉色凝重,問道:「這花有幾片葉子?幾朵花瓣?可結了果子?」
趙然道:「九葉六瓣,結了三枚果子。」
卓騰翼倒吸一口冷氣,望向兄長的眼光中滿是驚喜。卓騰雲坐不住了,起身踱步,卓騰翼與他心意相通,便道:「那羅施主家在烏塘何處?算了,你帶路吧!放心就是,我們保得住你的性命!」
聽了卓騰翼的保證,趙然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呃……有危險?」
卓騰翼溫言道:「也不瞞你,我二人正追蹤一隻妖物——你也不必擔憂,這妖雖有些法力,卻未大成,絕非我們對手。」
對於無極院這樣的十方叢林來說,道士們最怕的就是跟隨隱秘之地的道門行走去捉妖,稍不留神,就會葬送了小命,甚至就算萬分小心,該玩完的時候照樣玩完,半點來不得僥倖。十方叢林的普通道士們都對捉妖一事視為畏途,絕對是能躲就躲,敬謝不敏的。趙然聽於致遠說過,七年前,華雲館的道門行走出來捉妖,於致遠的兩個師弟被迫帶路兼打雜,明明躲在數十丈遠的「安全之處」,妖物的法力也差了那道門行走十萬八千里,可就在臨死之時,妖物爆碎妖丹,道門行走自己沒事,卻沒來得及搭救於致遠的兩個師弟,結果他二人就此殞命。
不過趙然怕歸怕,作為來自那個科學昌明世界的穿越者,他卻對捉妖一事極度好奇,故此略一沉吟,便咬牙答允了下來。臨走之時,無極院眾道士望向趙然的眼神中滿是憐憫之色,方致和上前拍着趙然的肩膀,小聲道:「趙師弟,你且放心去就是,我打聽過了,你在石泉縣趙家莊的趙大叔和趙大嬸,我必定幫你好生照看着……對了,聽說你在威遠鏢局存了不少銀子,若是萬一趙師弟你……我是說萬一,呃,是不是借些與師兄我?師兄我最近手頭有點緊。」
趙然渾身冷汗,這泥馬方師兄都從哪兒打探出來的小道消息,別說,還真是挺准!當下罵了句:「頂你個肺啊!」
不說方師兄皺着眉頭尋思「頂肺」是什麼意思,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且說卓騰雲和卓騰翼都是騎馬前來,便問趙然可會騎馬。趙然說稍等,便緊趕慢跑着去後山青潭處牽驢——這驢自從被趙然贖買之後,便放養在青潭處張老道遺下的茅屋邊,悠哉游哉的過着自家的小日子。如今忽然被趙然牽出來幹活,很是不爽的「昂昂」嘶吼了幾嗓子,被趙然好言安撫了一路,才垂頭喪氣跟了下山。
卓騰雲和卓騰翼本已在山腳下等的不耐,忽見趙然騎驢出行,不禁都樂了,沒再責備,只是催促着趕路。一行三人沿官道迅速向西奔馳了一陣,趙然帶路折而向南,拐入前往烏塘的小道。
一路上,卓騰雲和卓騰翼都在驚訝老驢的耐力和速度,趙然一邊得意的拍着老驢的脖頸,一邊暗暗鄙視這兩個道門行走——你們不是修道之人麼?和楚陽成那廝比起來可差遠了,人家可是邁步丈八遠,抬腿躍深澗的本事,飛掠於樹梢岩壁之間,飄飄灑灑,那才是真修道,你們兩個修來修去不還得騎馬?連我騎驢你們都甩不掉,這修的是什麼道?
趕到烏塘時,三人放慢了速度,卓騰翼觀察四周景致,贊道:「好一處所在!」兄長卓騰翼依舊沒說話,卻點了點頭。
得到通報,羅鄉宦和管家匆忙迎了出來,見到趙然便叫道:「趙道長,可算把道長盼來了!」
趙然問:「有甚變化不成?」
羅鄉宦哭喪着臉道:「那花變了,紅得愈發透紫,似乎如稠血一般,甚是駭人!」
趙然安慰道:「羅施主莫要驚慌,這二位是卓騰雲、卓騰翼道長,俱是有**力的道門行走,本領遠甚於我,今日便為此事而來。」
羅鄉宦聽罷,連忙向卓騰雲和卓騰翼行禮,引着三人直奔後園。
多日不見,那奇花正如羅鄉宦所說,紅得已經發紫,似要透將出來,染紅這片白雪覆蓋的花園,在假山與水池之間更加奪目。
與羅鄉宦和管家等人的焦急和不安相比,這原本是兄弟二人出身的卓氏雙道卻截然相反,弟弟卓騰翼極為興奮,兄長卓騰雲則要鎮定得多,眉宇間卻難掩歡喜之色。
卓騰翼從身上取出個巴掌大的羅盤,對着四周轉了轉,向兄長卓騰雲示意:「沒在。」隨即讓羅鄉宦等人迴避,其要求竟然是舉家遷出宅院暫避!羅鄉宦臉如土色,匆匆忙忙出去佈置了,趙然也被卓騰翼說得心中發毛,猶疑不定,不知道是該跟着羅鄉宦出去避讓,還是留在這裏旁觀。
卓騰翼最終沒有給趙然選擇的機會,待羅鄉宦離開後,便將趙然喚到身邊,問:「這五行厚土轉金陣是你佈設的?」
趙然不知該怎麼回答,他對陣法的了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雜七雜八沒個數,僅僅是皮毛而已,就連「五行厚土轉金陣」這個名目都是頭一回聽說,期期艾艾張口道:「啊?哦……」心中也自有幾分歡喜,原來自己閉着眼瞎搗鼓出來的這個東西居然是有出處的,還真是有天分啊。
卓騰翼沒等趙然回答,自顧自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半埋在土裏的五個酒瓮打開檢驗了一番,回來對兄長卓騰雲道:「東西不對。」
卓騰雲點了點頭,雙目微閉,片刻後重新睜開,趙然終於聽到了自從見面以後他說起的第一句話:「此陣更佳,給他東西。」
卓騰翼略略有些驚訝,望向趙然道:「趙師侄師從何人學的陣法?」也不等趙然回答,從一直跟着進入花園的馬匹背囊中取出一堆物件,挑了幾樣丟在趙然腳下。
趙然蹲下來查看那幾樣東西,口中回答:「卓師叔見笑了,是師侄我自己看書看來的……」
卓騰翼好奇地仔細打量了趙然幾眼,點點頭,沒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道:「一會兒捉妖,你來主持陣法,你這五行陣佈設倒是精當,可材料不對,你且將物件更換了去。」
感謝本書第一個執事yangzhigang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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