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觀雲台上,關二從懷裏取出一疊厚厚的銀票,向趙然道:「趙兄,此番除去你給的本錢,一共贏回八千兩,那幾百兩碎銀趙兄想必也看不上,便沒帶來。一應銀票都在這裏了,請趙兄點檢。」
趙然借着月光,接過銀票,只見這些銀票都是大額的面值,以一百、兩百居多,也有少數五十兩的,由此可見今夜賭局之大!
「你的田莊呢?贏回來沒?」
「多謝趙兄掛懷,放心就是,那張籤押已然被我燒了。」說這話的時候,關二長長出了口氣,臉上的笑容無比暢快。
「這些銀子,你沒有留一點?」
「能將田莊贏回來,關某便已知足……最重要的是沒有失去**,以至家破人亡……全賴趙兄大恩,關某又怎敢再做他想?」
趙然點了點頭,從銀票中點出三千兩,塞到關二懷裏:「這是你上次輸的罷?拿着!」
關二急道:「這卻如何使得?趙兄快些拿回去!」又把銀票往趙然懷裏塞。
趙然擺手:「看得起我,當我是朋友,你就拿着,行麼?」
關二滿臉通紅,望着趙然,猶豫片刻,終於重重點了點頭。
趙然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銀票加起來一共是八千兩,摞起來就如同本厚厚的書卷一般。他沒有任何產業,到目前為止,還在和別人擠在一間屋子裏睡覺,同時也沒有幾個信得過的親人可以代為保管,乾脆點出一千兩小面額的銀票塞在懷裏,剩下的七千兩重新放進包裹之內,交到關二手上。
「這些銀票,還請關二哥代我保管,你們威遠鏢局家大業大,存放在你那裏想必安全得多。」
「這……」關二滿臉瞬間漲成紫色,頓時說不出話來。他完全沒想到趙然會這麼做,要知道,這可是七千兩銀票,絕對是天大的一筆財產,可趙然卻輕輕鬆鬆交到了自己手上。老天爺,這得是多大的信任!
關二立誓:「趙兄放心,明日正合休沐,到時我便下山,定將這些銀票妥妥帖帖放回鏢局。只要威遠鏢局還在,趙兄的銀子就在,絕不負了趙兄的所託!」
「對了,還有一事拜託關二哥。我在石泉縣趙莊有位趙大叔,諱謙,平日裏他和趙大嬸對我多有照拂。還請關二哥尋個信得過的人去趟趙莊,給他家裏添上一二百畝地,再起幾間寬敞的瓦房,置辦些得用的家什,算是我對他回報。一應花銷算我頭上。」
關二點頭:「趙兄真是厚道人,放心就是,所費銀錢不是什麼大數,趙兄就不必操心了。」
趙然也不和他客氣,點頭致謝。
於是二人志得意滿,灑洒然迴轉無極院。當夜的趙然如何興奮莫名自不必提,且說轉過天來,用罷早飯,趙然正呵欠連天準備回屋睡覺,卻發現焦坦和周懷已然除去火工道袍,各自換了一身衣裳。
二人均是一水的蜀錦衣袍,腰上綴着玉佩,足上踏了上好的棉布靴子,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二位搖身一變,頓時顯出**倜儻的英姿,分明是那般年少多金的俊俏公子哥模樣,哪裏還能看出是掃廁所的苦役火工?
原來正逢今日休沐,這二位連覺也不捨得睡,準備去谷陽縣城瀟灑走一回,這是要拉着趙然一起去,說是要讓他見識見識谷陽縣的繁華。說起來,這是趙然來到無極院後逢着的頭一回休沐,其實也有些心動,但玩心畢竟擋不住困意,他至今還不太習慣顛倒晝夜的生活,故此只得深表遺憾。
這二位卻賴着不出門,一個勁的苦勸。趙然是多通透的人,略一琢磨,便明白了這兩人的用意。當下取了二十兩銀錁子,一人給了十兩,說是暫借,待將來他二人有了錢再歸還。等兩人興高采烈的下山去了,趙然便倒在床榻上酣然入睡。
剛睡了沒多久,趙然便被一陣砸門聲驚醒,他迷糊着雙眼起身開門,卻是客堂門頭於致遠。於致遠一見趙然,便喜道:「好在你沒走,否則差點就錯過了,趕緊起身,隨我下山。」
原來,龍安府的周知府在筆架山舉辦雅集,於致遠也得了請帖。據說這次雅集以書畫為主,邀請了龍安府左近的許多書畫名家參與,正投於致遠之好。只不過前來送貼的僕人路上耽擱了,今日一早才趕到無極山。
筆架山在龍安府城之東南、谷陽縣城之西北,距無極山不到三十里地。好在官道寬敞,因此乘坐馬車只需一個時辰便可趕到。至於馬車——因今日無極院休沐,早有許多車駕等候在山下了。都知道無極院中甭管道士還是火居,全是富貴之人,手面極為闊綽,車把式們哪裏肯放過這個賺錢的良機?
好吧,趙然承認自己真沒看出來,這於致遠也算「書畫名家」?他心想,既然連於致遠都能得到請帖,那麼自己跟着去也絕不會丟人現眼。
其實趙然這會兒比剛才入睡前還困,可趙然敢拒絕焦坦和周懷的邀約,卻不大好意思在於致遠跟前說不。他沒有什麼闊綽的新衣,只得套上一件乾淨的火居道袍,便匆匆跟着於致遠下山。
剛出了無極院山門,於致遠拍了拍腦袋,讓趙然稍待片刻,說是回去取樣物件。趙然百無聊賴的在山門前打轉,卻發現一邊的角落裏有人舉着塊木板,木板上寫這個大大的「冤」字。
趙然大感有趣,心道原來這個世界也有「上訪」這麼一說啊,好奇心起,便邁步過去一看究竟。
舉着木板的是個老頭,老頭身邊坐着個抱着琵琶的年輕女子,肌膚稍黑,模樣卻水靈清秀。
一見趙然過來,老頭口中呼了聲「道長——小民冤枉啊——」
趙然聽完這一嗓子,立馬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無他,這老頭說話用的卻是唱腔。
趙然穿越前就是實職正處級幹部,這種上訪的事情見得太多了,很多上訪事件中都有錯綜複雜的瓜葛,若是一不留神,便會惹一身騷。故此,他也不敢太過靠近,只是隔着丈八遠近,有一搭無一搭的打量這二人,目光卻有多一半落在那席地而坐的女子身上。
老頭見趙然不過來,便將木板轉了個面,木板背面卻寫滿字句,正是陳冤書。
趙然好懸沒樂出聲來,心道這些上訪的,連招數都一模一樣。凝目望去,卻見陳冤書上所寫的,正是狀告金久和張澤二人姦污民女、縱奴行兇之事。因與金久和張澤有關,趙然便來了興致,看得特別仔細。
見趙然看得仔細,老頭便在一旁詳細解釋,說金久和張澤二人,仗着家中權勢,不僅**了自家的黃花閨女,而且還縱使家奴將自家兒子打傷,如今自家閨女聲明已污,無人迎娶,自家兒子臥床養病,出不得門,家裏日益困苦,眼見就要無米下鍋云云。等等等等,說得是聲淚俱下。
這老頭一邊哭訴,一邊眼珠子還滴溜亂轉;那邊廂的年輕女子,每見趙然的目光投射過來,便臉現紅暈,眼神中帶着那麼一股子欲拒還迎的味道,身子微微扭捏,說不出的天然媚態。
趙然被這女子吸引,不覺間已是口乾舌燥。他滿腦子都是金久和張澤二人和這女子顛鸞倒鳳的熱辣場面,心中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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