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九年三月底,趙然終於回到了闊別一年半之久的君山。
金久帶着關二、魯進、林雙文、鍾三郎等人歡天喜地將趙然迎入廟中,分別的太久,自是好一番熱鬧。許老伯高高興興地去張羅飯菜,金久則帶着眾人向趙然稟告這一年半以來君山的各項事務。
如今的君山已經不同於他當初離開的時候,用「大治」二字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得益於他離去之前的總體規劃,現在各項事務都按照之前的佈置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在君山地區,已經正式形成了三大定居點,一是大君山和小君山之間的盆地平原,這裏形成了三個大的村落,丁口超過四千。二是小君山西側當年設立的救濟點,從江油縣逃難過來的百姓流民,最終有兩千多人留居於此。三是小君山東北七里外的一處小盆地,這裏也建了兩座村莊,定居百姓超過一千多人。
三處定居點加在一起,共有百姓八千餘人,開墾出來的耕地達到兩萬多畝。去年九月,因為全年風調雨順,整個君山地區的糧田出產稻穀十多萬石!
趙然默默測算了一下,單季稻平均畝產稻穀六石,應該算相當不錯了。他不知道穿越來的那方世界稻穀畝產應該是多少,但他直覺感到,這產量絕對不低。
至於為何有這麼高的產量,其實想一想也很簡單,這方世界靈氣充沛,自然出產就高,再說了,有五色大師在,水利灌溉設施完善,不高產就真是白幹了。
這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表明,如果不是因為人禍,老百姓光是種田就能養活一家老小,絕無問題。
因為實行的是三年免徵,老百姓們家家手中都有了餘糧,今年正月算是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好年。
此外,開設在君山腳下的兩座工坊也都順利出產,木器工坊的各式家具和陶土工坊的日用器具都直供整個君山地區的百姓,算是形成了良性的自我循環。
除了完成趙然離去前的規劃外,金久還做主,趁着秋收之後的休耕期,組織人丁搭建了跨越沖馬河的木橋,順便整修出來一條泥土道,向着谷陽縣方向延伸出去二十餘里,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和谷陽縣之間的溝通。
趙然聽罷連連點頭,狠狠誇獎了一番金久。他估摸着,自己在興慶府時感受到的那股忽然增長的功德力,幾乎肯定與此事有關。
望着侃侃而談的金久,趙然心裏相當欣慰,這個當年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如今是真的不同了,很多事情都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放開手腳讓他干。手底下有了這樣的人,自己這個廟祝才算能夠當得踏實,當得舒心。
金久在介紹的時候,還不忘將林雙文、關二、魯進、鍾三郎等人好一通誇讚。君山大治的背後,當然離不開這幾位的辛苦幫襯,其中林雙文可謂居功至偉。
林雙文來自西真武宮,原為火工居士出身,在西真武宮蹉跎十年後因為沒有機會受牒,只能黯然返鄉。又因為家裏兄嫂把持了家業,他耐不住家長里短的爭鬥,便乾脆來投趙然。
在君山廟的這兩三年,林雙文因為業務熟練,很是幫了金久的大忙,不僅在民生庶務上負責起了調理糾紛、勸課農桑等工作,而且還在金久繁忙的時候幫助操弄齋醮儀軌,沒有林雙文,金久一個人萬萬做不下來的。
而關二和魯進的事務則是捕奸捉盜、防賊防寇。君山地處三不管地帶,夾在龍安府、保寧府和都府之間,北方是本縣谷陽,西邊是江油,東南是保寧府梓潼,正南則是成都府魏城。
如此一個特殊位置,原本應是各路匪盜的藏身之處,可自從君山立廟以後,匪患絕跡、盜賊隱匿,小小的君山地區竟然是一派平安祥和。這裏面固然有當時趙然重手打擊匪患的原因,但也與這一年多來關二和魯進從不懈怠有重大關係。
金久在誇讚這幾位君山廟骨幹的同時,自然也不會忘了提一提兩個人,一個是本地老鍾家的三郎,一個是當年被擒反正的開碑手宋雄。
鍾家三郎因為人頭熟,主要是協助君山廟處理民事上的往來協調和組織動員,開碑手宋雄則因為身手好,接過了君度山匪寨的頭把交椅,明面為匪,實則為暗樁。
聽金久等人談了半天君山廟事務以後,趙然在眾人陪同下,開始巡視領地,對照着金久的稟報,逐一過目。
首先去的是君度山下的兩座工坊——陶器作坊和木材作坊。這兩處作坊緊挨在一起,相互間距離只有十多丈,便於管理。
陶器作坊的工頭姓李,是南邊魏城的手藝人,兩年前被君山廟招至此處籌建作坊。原本說好的,李工頭只干一年,把作坊建起來後,再帶幾個徒弟,完事取上三十兩銀子的重酬便可回家。
但李工頭幹了一年後,漸漸被君山的一片欣欣向榮所吸引,乾脆於半年前將家人從魏城接了過來,就在此處定居。為此,金久還通過自家父親大人的關係,跟魏城官面上做了疏通,才將這位匠人的手續文書辦全。
木材作坊的工頭姓王,就是谷陽縣人氏,他倒是沒有把家人接到君山來,但他本人卻常住君山,因為收入豐厚,兩年來積攢了不少家底,乾脆在小君山東北的定居點上新村納了一房妾室,算是在這裏開枝散葉了。
兩位工頭手藝是沒話說的,帶的幾個徒弟也逐漸成長起來,但作坊里的工人卻比趙然的預期少了許多,兩邊統共加起來也才二十來人。
金久在旁解釋:「如今的君山,各家各戶都有田地,去年又是個大豐年,收成極厚,所以都不願意來工坊做常工,只在農閒時來打臨工。如今正是春耕之際,臨工們都回家忙着地里的農活,所以現在就這麼幾個人。」
趙然點了點頭,心裏琢磨着,這倒是個問題。工坊要發展、要壯大,就必須有大量的工人,想要大量的工人來工坊做工,就得把人從地里「擠」出來。在趙然的記憶中,每一次從地里「擠人」,都是一出血淚斑斑的苦難史,真要這麼幹了,那自己當年辛辛苦苦改革青苗錢是為了哪般?自己修行需要的功德力又怎麼賺?
難道說在這方世界,大工業的路子走不通?趙然不禁頭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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