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期盼和追求,卻於不經意間到來,趙然忍不住熱淚盈眶,膝頭一軟,拜倒在道士面前,抱住這道士的大腿死也不鬆手。他這番樣子,若是在有氣節的君子眼中看來,真可稱得上節操無下限。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和這個世界的「古人」相比,作為穿越者的趙然對於神仙的嚮往和仰慕之情,不知深了多少倍!更何況趙然穿越以來吃了近一年的苦,此刻終於看到了希望,無論如何是鎮定不下來了。
趙然想要死不撒手,卻不代表他可以做得到,只覺渾身一震,身體不由自主向後飛去,直摔出丈八遠近,才一屁股跌倒在地。所幸道士沒有存心給他苦頭吃,趙然就像跌倒在棉花堆上一般,分毫不覺疼痛。
趙然爬起來又往道士身邊湊,不過他雖然心裏激動,眼力界卻還是有幾分的,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便沒再做出過於丟人的舉動,誠惶誠恐的向道士躬身行禮。
「明人?」道士問。
趙然拼命點頭,大明朝的百姓是由道門罩着的,身份問題切不可搞錯。他立馬哭訴起自己的遭遇,言辭間自然要將自己塑造成一位英勇無畏的戰士。他加油添醋的描述着自己奮力廝殺的勇烈,正在眉飛色舞間,那道士卻已然聽明白了,發現趙然對此地為何會出現夏兵一事知之寥寥,於是皺着眉直接打斷:「行了,不要說了,那些夏兵已然被我殺了,你快些離開罷。」
趙然哪裏肯走,只是愈發恭敬:「多謝仙長救命大恩!趙然願做牛做馬以報恩德!」
道士搖手止住:「不須如此。」
趙然堅決不同意,表示自己一定要做仙長的牛和馬,只願跟隨仙長,服侍一二於前後,否則自己會愧疚於心,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道士或許是不喜歡牛和馬,又或許覺得趙然做他的牛和馬的資格有所欠缺,總之就是不允,說了幾句,見趙然還糾纏不休,便懶得再說,轉身就要走。
趙然大驚,忙不迭道:「仙長再救我一程!小子本是外鄉人,在此人生地不熟,荒郊野外,也不知該向哪裏去。」
這道士本在川西雲遊,卻不知為何邊境上的白馬山衛所會被夏兵所破,包括川陵銅礦在內的大片土地丟失,連白馬山大陣都失去效用。白馬山大陣的失效是他最擔心的事情,若是佛門弟子真箇找到了破陣的竅門,那邊境各處都會面臨巨大的危機。
因此,這道士急着要往回趕,向道門稟報此事。他雖然有些厭煩趙然的糾纏不清,但趙然說得有理,此地荒郊野外,又是兵凶戰危,若是扔下趙然不聞不問,趙然很可能死於此地。於是道士一把將趙然抄起,單手抗在肩上,向着東方迅疾而去。
趙然被道士舉在腰間奔走,只覺兩旁樹木山石後退飛速,不禁贊了聲:「仙長好本事,至少三十邁!」
道士奇道:「什麼三十邁?」
趙然無話找話,見道士上鈎,立馬滔滔不絕:「一邁就是1.6公里,也就是3.2里,仙長腳程很快,一個時辰能走92里地,比常人快捷十倍!」
那道士呆了一呆,斥了句:「胡言亂語!」
趙然不以為忤,反而很高興道士能夠回答他的話,於是又恭維道:「仙長行路真是又快又穩,好似腳上安了避震器!」
道士又是一呆:「什麼避震器?」
趙然連忙解釋:「避震器有很多種,咱們就說氣墊避震器吧,仙長由高處墜地,若是能向地面發出氣勁,則可減緩下墜之勢,此即氣墊避震之原理。」
道士思索片刻,問:「這是何理?」
趙然暗地裏嘿嘿一笑,心說原來神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嘴上卻沒閒着,繼續解釋:「仙長可曾見人以牛皮袋充氣?皮袋鼓起後,坐於其上,便覺舒適宜人……為何?只因這空中並非真箇空無一物,我們雖肉眼不可察知,但所在四處皆有氣存……就好比你使勁擊打充了氣的皮袋,皮袋便會爆開……」
道士猛地停住,將趙然放下,覷眼望過來:「你學過全真法門?」
趙然一愣:「全真?莫非真有王重陽?」
道士斥道:「重陽真仙的姓諱,豈是你叫得的?」他見趙然一臉茫然之色,於是暗自調息,查探趙然經脈,卻發覺處處滯澀,雜質甚多,簡直粗劣不堪,於是冷哼了一聲,訓誡道:「道聽途說,卻在這裏刻意賣弄,擔心禍從口出!」
說罷,道士提起趙然,繼續前行。
趙然被道士鄙視了一番,就算皮厚,卻也忍不住臉上發燒。只得心下暗嘆:「不講科學啊,真是愚昧迷信的世界。」可隨即又一想,這個世界沒來就沒什麼科學道理可言,否則又哪裏冒出來眼前這個法術高明的道士呢?
道士行了一陣,忽然離開山徑,直接向山谷下躍去。遇到深溝之時一縱而過,逢着低洼之處,足踏樹梢飄然而行,端的是輕盈無比。
趙然何曾見過這個?於是又是一番讚嘆。惹得道士罵了一句「聒噪!」
趙然的求知慾升起,忍不住問道:「仙長剛才說有全真法門?卻不知仙長修的是何門派?」
「正一派!」
「不知正一派和全真派?哪邊厲害?……哈哈,開個玩笑,我當然知道正一派厲害了……」
「胡說八道!流派只是修身之法,哪裏有什麼厲害之說?精氣煉神可以得道,溝通上天同樣可以得道,內丹可以飛升,符籙亦可飛升,修煉全在自身努力,絕無功法高下之分!……莫要再呼貧道仙長,貧道當不起。」
「原來如此,卻不知仙長高姓大名?今日能得仙長指點迷津,小子真是三生有幸!」
「貧道楚陽成,你也莫在胡言亂語了,好生待着就是。」
「原來是楚仙長,仙長大名如雷貫耳,只可惜趙然無緣,不能服侍仙長左右,實為平生憾事……」趙然邊說邊偷眼打量楚陽成,嘴裏不停試探着。
楚陽成卻不理他這茬,於是趙然繼續試探:「仙長,不知小子根骨如何,將來能有道緣否?」
楚陽成搖頭:「你根骨極差,趁早歇了這份心思罷。莫再說了,吵得人不得安寧!」
「仙長……」還想再說兩句,趙然卻發現自己渾身一震,竟是動彈不得分毫,連舌頭都轉動不了,更別提說話了。
靠你老母,趙然心中破口大罵,眼看上好的機緣就在跟前,這牛鼻子卻鐵了心一般,就是不鬆口,真是讓人無可奈何。想來想去也沒轍,趙然只得暫時作罷。
到了晚間,楚陽成抗着趙然來到一處山谷間,尋了個偏僻的岩洞,將趙然放下。趙然一落地,只覺身上一麻,行動說話又告自由了。
楚陽成讓趙然在岩洞中等待片刻,不久就迴轉而來,手上提了只山雞,扔在趙然腳下:「自己弄熟了填飽肚子罷,明日還需趕路!」說完也不理趙然,徑向洞內深處而去。
趙然包裹早就在逃離戰場時丟棄了,於是急道:「仙長,沒有火啊……」
語聲未息,岩洞邊一根枯枝「呼」地燃了起來,楚陽成卻早已隱沒在黑暗之中。
趙然連忙就着火苗生了堆篝火,將山雞去毛,架在篝火上燒烤,又在岩壁間接了幾葉山泉解渴。山雞烤熟後,趙然撕了雞腿和雞翅,用葉子卷好,舉着火把向岩洞深處行去。就見楚陽成趺坐於洞壁間的一處凸石上,雙手捏了個法訣,眼帘似閉非閉。
趙然也不敢隨意招呼,萬一人家修煉的時候忌諱攪擾,自己來一嗓子「仙長開飯了」,出了什麼岔子,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於是把吃食擱在凸石下,輕輕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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