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屍山之中

    readx;    「我……」

    「在哪裏……」

    眼前被無盡的黑暗遮蔽，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喬里只能隱隱約約聽到傳入耳中的詭叫。宣洩了許久的邪火，逐漸散去了些許，他模糊的視線看到了無數皮膚灰白色的亡靈，朝自己湧來，仿佛要將他淹沒在死屍的浪潮里。

    「我在……幹什麼？」

    模糊的意識清醒了些許，喬里能做出最簡單的思考，可他的身體卻失去了知覺，手腳不受控制的自主行動，不聽主人的指令，右手自行揮舞血鞭在屍山內掀起了一場殺戮盛宴，狂猛的攻擊在屍山之中四處橫掃。剛烈的鞭影掃過一片又一片飛起來的殘肢斷臂，黑色的血液噗嗤噗嗤淋漓而下。

    腦海中，紋章的傳念似乎是督促要喬里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他按照當前的路線，衝破屍肉巨人體內的死屍結構體，踩着屍體上達頂部。

    由無數具死屍組成的屍肉巨人，乃是有所有死屍的怨念凝結成集合體，作為屍肉巨人賴以存在的介質。若是支配了那個怨念集合體，就相當於獲得大量的靈魂僕從，永受自己號令。

    但是……軍團？

    我要軍團做什麼，已經全完了，完了……

    多麼希望沒有支配之力這個黑暗天賦，那麼，喬里就不會通過支配之力從宋飛血液中捕捉到他的記憶，若是那樣，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把所有噩耗當做宋飛的謊言，可是，宋飛血液中的記憶沒有騙他，宋飛的血液只有恐懼的味道，沒有欺詐與謊言的味道。

    無論得到了多麼恢弘的榮耀。哪怕富可敵國，在你得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卻唯獨失去了家人、愛人，那些榮耀與財富又有什麼意義？為了財富、力量、榮譽奮力相搏，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把自己的榮耀帶給自己的家人麼，用自己強大的力量。去保護他們，用自己獲得的財富，給他們一個幸福安康的生活。

    失去了自己要保護的人，沒有了分享自己財富的親人、愛人，還有什麼意思。

    軍團……

    要那個東西做什麼！

    傷痕累累的心靈，這時候注入了一道溫暖的力量，喬里模糊的視線內掠來一道夜藍色的耀眼光輝。這一道夜藍色的光輝，仿佛是能夠驅散黑暗的一縷曙光，照亮了喬里眼前的景象。

    張開翅膀懸浮在喬裏面前的。是揚着倔強小臉的點點。它就懸浮在喬里右側，渺小的身體撞在一隻扭曲殘屍雙臂上，點點的小手帶動着身體，用身體死死抗住了殘屍抓向喬里的爪子。

    之前一直陷入潛意識狂亂狀態的喬里，全憑戰鬥本能和身體反應與屍山內的怪物交手，不可能完美擋住無數死屍的襲擊。意識狂亂的喬里。早已不知被死屍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多少傷痕，黑獅、血人都被留在了外面，此刻只有喬里一個人在屍肉巨人體內。

    不。不是只有喬里一個人，點點追逐着他一起跟了進來。

    神智狂亂的喬里對怪物們的攻擊根本是不管不顧，然而點點卻在每一次怪物朝喬里死角襲擊的時候，都是飛身撞了過去，用它的身體為喬里減少受傷。

    而在此時，點點正用肩膀扛着一隻抓向喬里後背的爪子，倔強的小臉憋得緊緊閉上了眼睛，以它微不足道的力量抵抗這隻爪子。灰白色的爪子猛然一揮，點點直接被這條手臂砸了出去，嗖嗖倒飛遠去。點點的身體隨之砸在不遠處的肉壁上，從肉壁順直滑了下來。

    「嗚……」

    點點痛的發出了哭聲似的嗚咽，艱難的爬起來。它僅僅是在原地頭暈目眩的徘徊了兩圈，緊接着它倔強頑強的飛了起來，擰着彎彎的水晶細眉，飛過來一頭撞在那條灰白胳膊上。

    它頂住伸向喬里腰杆的一條手臂，張開小嘴狠狠咬了上去，然而點點似乎沒有牙齒的嘴巴，怎能對一具本就是屍體的怪物造成傷害？死屍鑽出了肉壁，它這一次為了解決掉這個總是干擾自己的蒼蠅，直接抓住了點點的身子，張口就把點點朝自己大嘴塞去，看那樣子根本是要活吃掉點點。

    「你當我，不存在？」

    低沉的聲音如同深冬寒冰，喬里陰沉的雙眼氤氳着血光，身體驟然分解為了血霧。

    「噗嗤——」

    暗紅色的血霧瞬間飛至死屍身邊快速凝聚，喬里臉鑽出了血色霧霾，他一隻手就捏住了死屍胳膊，張開血盆大口猛然咬下。喬里鋒利牙齒的咬合力，可不是點點那樣沒有牙齒的嘴巴能相比的，他滿臉煞氣的面孔頓時被嘴唇邊噴濺出來的黑血淋了一臉，脖子猛然揚起，喬里從死屍手臂上一口撕下來一塊腥黑腐臭的碎肉。

    緊抓住死屍的手臂，喬里鼓起他臂膀的全部力量，以極為血腥的方式，硬生生將這條手臂從他咬開的血痕拔了下來！

    軍團，要它……做什麼？

    財富、力量、權勢、榮耀，沒有了可以與自己分享的珍重之人，再多的榮耀也只是過眼雲煙。可是現在，喬里有一個想保護的人。

    親耳聽到噩耗卻無力改變的痛苦，嘗過一次就已刻骨銘心。他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弱小，讓身體脆弱不堪的點點替自己阻擋傷害，那應該是喬里來承受的。

    「告訴我！怎麼得到『軍團』！！」

    提起氣深呼吸了一口，喬里發自內心的怒吼，一瞬間的狂熱信念直接衝破了支配之力的本能驅使，身體控制權重新回歸了喬里。

    「主人，被自己情緒左右意志，淪為殺戮機器的滋味怎麼樣？」

    紋章，它稱自己本體為惡魔源典，自從那次喬里同意將支配之力建立同步鏈接之後，這紋章就變了，變得更賤、廢話更多。時常吹噓自己就是淵博的知識海洋。如果有一天喬里會死，一定是死在紋章坑爹不打草稿的混賬行徑上。

    不過說實話，紋章卻是有很多喬里不知道的知識，包括這個世界的潛規則，以及這個世界的主流力量，還有它似乎知道些什麼關於自己的事，喬里總覺得紋章有意瞞住了什麼。一個心靈敏感的人，對於欺騙與謊言的察覺力極為敏銳。

    但是，眼前不是追究紋章到底在做什麼打算的時候，喬里從地上拾起了點點，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手心。耳邊死屍吼嘯哭嚎之音不絕於耳，然而喬里卻是定定的望着點點，看着它髒兮兮的身體，還有沾滿黑色血液的皮膚。

    在剛才喬里思維狂亂之時，點點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用自己脆弱較小的身體，去為喬里阻擋那些死屍，儘管它的努力毫無用處，但它從沒有放棄的意思。

    只要看到點點那雙清澈、倔強的目光，這樣的目光就像治癒心靈的良藥，喬里心中的狂怒似乎都平復了許多。

    「哇~」

    見到喬里漸漸恢復清明的眼睛。點點捧着小臉發出了驚喜的驚嘆聲。它就是這樣，不會記得過去任何的快樂與悲傷，不會沉浸在哪怕一秒之前的情緒內。只會隨着眼前的事物或喜或悲。

    「你……真是讓我無可奈何啊……」

    一隻手捧着點點，喬里看也不看猛的揚起手臂，他手心陡然間爆射出一道血色陰影，剛烈的勁風隨着鞭影呼嘯而去，只見幾米外一隻從腳下肉壁鑽出來的死屍，腦袋嘭的一聲炸成了碎片，黑色血液與腦漿嗤嗤四散飛濺。

    抓着血鞭，喬里掃向周圍的環境。此地就像一片山內岩洞層，上下左右交錯着大小不一的縫隙，而組成岩洞層的物質不是石頭與擬題泥土。是一具具被擠壓得變了形的屍體，此刻它們全都「活」了過來。

    無比陰暗的環境中，如此黑暗的視野內。凡人的肉眼根本看不到超過自己半米的事物，伸手不見物質大概就是形容這種情況了，此地僅僅比喬里曾見過的生死之澗略差一線。

    即使是喬里，也只能看到五六米的距離，剛才體內流轉着支配之力的血液暴動，全憑戰鬥本能時喬里不用眼睛去看當然不受視野影響，但現在恢復了一些清明，他深刻感受到了天大的麻煩。

    視野所見的周身五六米之內，哭嚎的陰森叫聲越發的密集。每當喬里看到一隻黑漆漆的陰影開始在眼前晃動，他就知道有個死屍接近到了自己五米之內。

    「點點，幫我！」

    該死的天知道自己剛才怎麼會發瘋，竟然衝進了屍肉巨人體內！此時刻不容緩，喬里顧不得其他，他一把抓住了點點的身體，用最快的速度擦拭它身上的黑血。但沒有水源，點點身上的血跡又怎麼能輕易擦掉！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喬里差點把自己買過的一個小玩意兒忘了，隨着他退出情緒狂亂的時間越久，他的思維也越是清晰了起來，此刻喬里終於想起來自己買到的那個東西。左手飛快插進腰間束腰背包，喬里拿出來一個小瓶子咬住瓶蓋，一口咬了個粉碎。

    淡淡的幽香飄了出來，琥珀色的油脂，順着喬里的嘴角流下。喬里將瓶子朝點點當頭潑了下去，琥珀色油脂淋滿了點點的身體。

    「唔……」

    被不明液體突然襲擊，點點第一個反應就是用兩隻小手捂上了眼睛，結果還沒等它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去看喬里，便被喬里粗魯的用袖子摩擦自己身體。整瓶猛獁油脂潑在了點點身上，喬里張望四顧附近的黑影，同時手下用袖子摩擦點點越發的快速。

    點點柔軟的臉蛋被喬里粗魯的摩擦搓動，它睜着不可思議的眼睛直直的發呆，臉蛋被揉捏出了各種形狀，沒幾秒鐘，點點身上的黑血被擦拭的幾乎是乾乾淨淨。

    「叮！」

    蒙蔽在體表的污穢從點點身上離去，一縷耀眼的光澤射入了喬里眼中，喬里手中散發着耀眼的夜藍色光暈，將周圍十米隱約映了出來。可是當喬里藉助點點散發出的光芒，看到了更遠的距離之後，他最後一絲渾噩頓清醒了過來。

    眼中看到的，數不清道不盡的死屍，在肉壁表層扭動着擠壓變形的屍體。喬里再強，他幹掉十個死屍沒問題，可是一百個死屍，甚至一千個？化霧能力確實能讓喬里在霧氣形態就可以吸血，足以秒殺無抵抗力的生物，但這些死屍太多了，他雖然能吞噬了他們，可千百個死屍龐大的數量，足以將他撐爆！

    身體分解為血霧之後，喬里試着朝上方流竄而去，借着血霧無縫不入的特性，他穿梭了大概七八米之後，頂部的肉壁蠕動着聚合在了一起，將霧氣形態的喬里堵了個結結實實。血霧能穿越縫隙是不錯，但卻不能穿牆。

    難道發動血霧的吸血特性，與這些口糧拼死一搏，直到撐死為止麼？喬里相信，看這恐怖的死屍數量，撐死他十個都是綽綽有餘。即使喬里繞過肉壁也沒用，每當他進行向上飛竄的時候，肉壁就會不出意外的蠕動過來，死死堵住喬里不讓他繼續上去。

    必須，必須！得到怨念集合體！

    紋章提到的「軍團」，喬里勢在必得！眼見無法突破肉壁的阻隔，喬里發狠之下，再也不管自己將會得到怎樣的下場，他放開了支配之力融於血霧中的吞噬力量，血霧湧上了肉壁，盡其所能吞噬吸收肉壁外層的死屍。

    上個月，喬里還去過一家高檔的西餐廳，與他的愛人共度晚餐，和白晶一起品嘗鮮嫩多汁的牛排，品味牛排的鮮嫩口感。

    可是在今天，就是此刻，喬里同樣在吃着。不是當初為了享受生活培養情調，小資般的品嘗那什麼牛排，而是為了今後更好的活下去，他化身為血霧，大口大口的吃着一個個死人，將死屍腥臭腐爛的肉塊吞入血霧中。

    感受着噁心的腐爛味道流入自己全身的神經末梢，此時此刻，喬里心中唯有對怨念集合體的渴望，對「軍團」的渴求。

    暗紅色的血霧，在喬里主動吞噬那些沒有反抗意識的死屍之時，血霧的體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血色的色澤越發深沉，深沉的漆黑如墨，血霧整體一邊吞噬着肉壁，一邊向被吞出的.內鑽去。

    忽然之間，喬里再也維持不住化霧狀態，他退回了人性狀態，從半空栽下來趴在地上，大口嘔吐出了濃郁的黑色液體。

    同樣是吃啊……

    上個月，喬里吃的是鮮嫩多汁的牛排，今日，他吃的是不知腐爛了多久的死人肉。

    還記得麼，牛排那鮮美的滋味，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喬里居然已經有些忘了牛排的味道，反而更熟悉屍體的氣味。

    可他有什麼辦法？

    「呵呵……呵呵呵……」

    擦拭着嘴角的血跡，喬里神經質的低笑了出來，這充滿了對這個世界怨恨的笑聲，迴蕩在屍肉巨人體內的空間，與那些死屍的哭嚎聲一起遊蕩。

    不幹掉這些令自己反胃的口糧，喬里如何得到怨念集合體！比起可以握在手中的真實力量，那什麼反胃、不忍、膽怯，在艾薩拉斯這個世界不覺太可笑了點麼。

    擦去嘴角黑血，喬里神經質的笑聲陡然一轉，他低吼着飛身化霧，掠向慢慢癒合的血洞。

    死人肉的味道的確讓人痛苦得難以想像，那麼，還想回到家鄉，品嘗鮮嫩的牛排麼。如果想再吃到家鄉的牛排，喬里只有現在把這具屍肉巨人的肉量全部幹掉！

    抓住眼前一切可以改變自己的力量！不惜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