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申50紀年9月5日,維晶線磁懸浮列車手術廂內。
詹姆斯穿着一件淡藍色半透明的手術衣,戴着防菌口罩和頭罩,雙手也戴着橡皮手套。
陳淋淋閉着眼睛,躺在手術床上,她的腦袋被包裹着一層厚厚的繃帶,像戴了一頂白色的棉帽。
藍色的口罩蒙住了醫生們的嘴巴,鼻子。詹姆斯雖然看不見他們的臉,但是他可以猜得出醫生們的表情是非常嚴峻的。
主刀醫生陳主任朝詹姆斯打了個手勢,詹姆斯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他取出一台9.8寸的平板電腦,這塊平板也用無菌袋包裹着。
「陳淋淋……陳淋淋?」詹姆斯小聲的呼喚着手術床上的女孩。
陳淋淋睜開眼睛。
為了讓陳淋淋看到詹姆斯,手術床傾斜了一段角度。
「我問你答。」詹姆斯點了點平板,「屏幕上是什麼?」
「香蕉。」
「這個?」
「蘋果。」
「這個?」
「梨。」
「這個?」
「橘。」
「這個?」
「葡萄。」
忽然,旁邊傳來「氣動開顱鑽」的尖利聲。
陳淋淋開始不安地亂動起來,她不斷地朝四周張望着,似乎想找出聲音的來源。
「心電儀」的屏幕上也出現了波動。
陳主任趕緊關掉開顱鑽,詹姆斯對陳淋淋說:「沒事,沒事,聽哥話,只是麻麻的,一點不疼。」
剛剛那聲開顱鑽的聲音,使得詹姆斯心中一陣發麻。
「手術還要30分鐘才開始呢,這就嚇死了?」詹姆斯說,「要麼我給你講故事。」
陳淋淋笑了,像個小孩得了糖般。
「一個星期前,我還在維亞多海灘上曬太陽……」詹姆斯講起了他的一段傳奇經歷。
九月伊始,那時的維亞多市區還是炎熱的天氣,維亞多海灘自然人滿為患。
詹姆斯坐在一張木製的安樂椅上,安樂椅的旁邊是一張塑料凳子,凳子上是一本白色封面的書《伊珊姆蕾申刑法大全》。
他只穿着一條花綠的沙灘褲,與一件白色的尼龍背心,而他旁邊則坐着一位穿着西裝革履的「紳士」。
「儂好,請問儂想要什麼?」穿着比基尼的妖艷女服務員端着一個不鏽鋼盆子,上面擺放着一些點心,「『蟹殼黃』結棍,這東西還有詩呢,『未見餅家先聞香,入口酥皮紛紛下』,這是維亞多的風味小吃。」
「聽你的口音我就知道你是本地人,不過,我還不餓。」詹姆斯說,「給我來一瓶可樂好嗎,謝謝。」
旁邊那位紳士時不時便瞥向詹姆斯,嘴上念叨着:「蕾申刑法條例第124條,法律明文規定為犯罪行為的……嗯,依照法律定罪處刑……處刑……法律沒有……名文……」
原來他在背誦法律,大概是為考律師證做準備。
詹姆斯的手機響了。
「你好,我是詹姆斯……」就在詹姆斯接聽手機的那一刻,一共四名男子望向他。
手術室內,詹姆斯對陳淋淋說:「對,的確是四個,一個蹲在我九點鐘方向看雜誌,那本雜誌的比基尼女郎封面都顛倒了,另一個是在我兩點鐘方向,他在打手機,我每次望向他的時候,他都將臉別過去,他足足打了兩個小時的手機,真是辛苦他了,還有一個在我身後六點鐘方向的,他在喝咖啡,他的咖啡杯拿到嘴邊就忘了放下,一直舉了半個小時,當時那兒的天氣很熱,而他們都穿着一身西裝革履——真佩服他們的敬業精神,哦,對了,還有第四個傢伙……」
沙灘上,那位坐在詹姆斯身旁的紳士,仍在嘀咕着那句他永遠也記不住的法律條例,但他的眼睛卻瞥向詹姆斯。
沒錯,他就是第四個可疑分子。
「……什麼!國會議事堂浮起來了?……我現在過來……三個小時……」詹姆斯起身便跑,突然,他停下步伐,折回來,拿起那本《伊珊姆蕾申刑法大全》,和一瓶可樂,轉身又跑。
那四名可疑分子緊緊跟在他身後。
「讓一讓!讓讓!」詹姆斯大喊着,撞入人群。
「哐啷」的一聲,女服務員的餐盤被撞飛,盤子上的美食全都翻騰而起。
「不好意思。」詹姆斯右手一抖,一張鈔票便像變魔術般變了出來。
手術室內,詹姆斯滿臉的尷尬,說:「那女的穿着內衣,我真不知道該把錢塞進她身上哪個地方,我當時遲了兩秒,她啊,就是那個性感的大姐姐,她一見錢,便把胸部往我這裏伸,天啊,接下來嘛……你懂的,我是塞了進去,但我保證,我當時是閉着眼的……待會你千萬別告訴愛麗絲,更別告訴佟女節,這非常重要!」
付了錢後,詹姆斯用嘴叼住一塊落下的「蟹殼黃」,很快就吞進了肚子。
「味道不錯!」詹姆斯說着,繼續朝廁所狂奔。
當然,他上廁所不是為了方便,而是為了換衣服。
那四個可疑分子跟着他跑進了廁所。
詹姆斯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應該是維亞多三號安全分局的特工。」
「我叫李馳翔,很抱歉我們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李馳翔說,「你沒必要捲入那樣的政治糾紛!」
「給你兩分鐘,你想怎樣。」
「我們不會讓你去晶貝!」
「我三個小時之後就到達晶貝,除非老大給我電話,讓我在這裏洗個澡,按個摩之類的。」
李馳翔取出電擊棍,說:「那不好意思!」
「喂,等等!」詹姆斯說。
手術室內,詹姆斯說:「他們那四個做麼這麼急,我的可樂還沒喝完,他們就上了,接下來,我們就開打,幸好廁所里沒人。」
「幸好廁所里沒人,我們說好先……」詹姆斯一邊躲閃着李馳翔的攻擊,一邊說,「待會打壞廁所的門啊,窗啊,我們aa制,否則你們就等着收律師信!」
李馳翔飛來一腳,一塊塑膠門板,出現一個洞。
「真沒公德心!」詹姆斯吮吸一口可樂,然後「噗」的一聲,噴向李馳翔的面門,詹姆斯右腳踢掉他手中的電擊棍,然後衝上前,兩人抱在一塊。
其他三名特工衝過來,舉起電擊棍,往詹姆斯身上招呼。
詹姆斯用李馳翔當肉盾,電擊棍每每擊中李馳翔。
詹姆斯輕輕推了推李馳翔,他飛了出去,摔倒在地。
手術室里,詹姆斯說:「接下來,我要想辦法對付那三根電擊棍,你想想,如果電擊棍沾上水,會怎樣。」
正好,廁所的角落裏有一隻紅色的塑料桶,桶內盛滿了水。
詹姆斯奔過去,舉起桶,猛地朝他跑來的特工一潑。
藍色的電弧,爬滿他們全身。
「滋滋滋」刺耳的電流聲,在廁所內迴響。
藍色的光,閃爍不停。
很快,他們趴在地上,身體仍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李馳翔看着趴在地上抽搐的同事,一時手足無措。
詹姆斯將塑料桶拋起,兩掌往前一推,塑料桶竟被壓扁,接着,桶「呼」的一聲,朝李馳翔彈去。
詹姆斯則跟在塑料桶後,一同撲向李馳翔。
李馳翔將塑料桶打飛,卻吃了詹姆斯一拳,但詹姆斯失算的是,他的右腳踩在水漬中,被電擊棍導過來的電電了一下,他的右腿一陣酥麻,李馳翔兩手抓向詹姆斯的胸口……
手術室內,詹姆斯說:「當時的情況非常驚險,我只好用了一招太極拳里的『六封四閉』的打法……」
李馳翔的兩手按向詹姆斯的胸部,詹姆斯將兩腕豎在胸前,就在李馳翔的手腕伸過來的時候,詹姆斯兩腕往左右一開,李馳翔感到兩手的力氣都側向了詹姆斯的兩肩,他的胸膛朝詹姆斯撞過來。
他的胸膛,便是破綻。
李馳翔的雙手還沒碰到詹姆斯的肩膀,他的胸膛便被詹姆斯重重地錘了兩拳。
兩聲結結實實的悶響,李馳翔飛了出去。詹姆斯換上帥氣的黑色西服,他撿起地上的那本《伊珊姆蕾申刑法大全》,並將幾張百元鈔票輕輕放在李馳翔身旁,說:「醫藥費,公物賠償費,在這——還有,蕾申刑法第124條條例是『刑處罪定得不,的為行罪犯為定規文明有沒律法;刑處罪定律法照依,的為行罪犯為定規文明律法。』」
李馳翔白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手術室內,詹姆斯說:「接下來,我要趕飛機啦。」
詹姆斯駕駛着磁懸浮滑板,在磁輕軌上飛馳。
他要趕到維亞多機場,去搭乘飛往晶貝的特快航班商務機。
離登機時間僅剩30分鐘了。
公路上的汽車密密麻麻,像是鋪了一層花花綠綠的地毯,一輛汽車咬着另一輛汽車的尾巴,吵鬧的「滴滴」聲此起彼伏,
手術室內,詹姆斯說:「你也知道,維亞多的車是好擁的,那裏一塞車,簡直能塞個海枯石爛——我只能用腳跑。」
詹姆斯將磁懸浮滑板塞入路邊的垃圾桶,便一路朝飛機場狂奔。
機場並不遠,詹姆斯很快就來到了航站樓一樓的候客大廳。
大廳里的人群熙熙攘攘,有許多推着行李,或牽着孩子的旅客,在大廳里走動。
一群穿着樸素的人聚在諮詢台前,他們的衣服很多都褪色,略顯泛白,跟一些經理白領等人的光鮮衣物比起來,他們顯得頗為突出。
他們應該是是進城務工的民工。
詹姆斯從他們身旁進過時,他們紛紛看向詹姆斯。
「詹姆斯?你一定是詹姆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拿着一張詹姆斯的照片向他走來,「總算等到你了——開晶貝的飛機出了問題,延遲了,十一點它才走。」
手術室內,詹姆斯說:「很奇怪是麼,他怎麼知道我要去晶貝。」
老人握住詹姆斯的手,說:「我叫趙炳,我知道你是忙人,可我有些話一定要和你說說。」
詹姆斯和老人去了一旁的「綠茶廳」。
詹姆斯坐在椅子上,他往門口一瞄——門外圍了許多人,是那群聚在諮詢台前的民工。
「綠茶廳」里的顧客一個接一個地從詹姆斯身旁走過,很快,茶廳就空蕩了。
詹姆斯看向面前這位掛着微笑的和藹長老,他的鬍子很長,並且都花白了,他的兩手是乾枯的,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黃銅煙杆,正想點火吸煙。
詹姆斯說:「趙爺爺,這裏禁止吸煙。」
「對不住,對不住。」他笑着將煙杆收回去,「糊塗了。」
「趙爺爺,您找我有什麼事?」
「我來就是想說聲謝謝,你和愛麗絲在大夥眼裏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我們鎮裏有誰不認識愛麗絲公主的。」
「您說話重了。」
「不不,你這兄長當得好哇,你都不知道,這幾年,公主為我們做了多少事,孩子們有新學校讀書,這多虧了公主幫忙。」
「哦?那y頭還不賴嘛。」
「你小子也不錯,蕾申國能和平安定,這有你功勞,但,有一事你做的不對,你多久沒去看公主了?」
手術室內,詹姆斯說:「老人家就是這樣,總是說這些——唉,有時我也會想想愛麗絲,不過工作真的很忙,要說見她,真的很難擠出時間……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不負責任,我這不就去看她了嘛。」
「別說我念叨,真的是這樣的。」老人說,「我有一個孫女,叫『妞妞』,已經像公主那麼大了,也長得水靈靈的,當然,她不可能和公主比得了——我已經很久沒看『妞妞』了,她在晶貝讀書,一年才回來一次,有時兩年才能回一次家,我就是看不明白,學校為啥要把她關這麼久——她沒次回家我們都會殺雞,殺鴨的,有時一年的時間裏,我們老倆口想得最多的就是她,我婆子每次看到她都會說,她高了,標誌了,好看了,前幾年,我婆子摔到了腿,折了,兒子,兒媳婦把她送進醫院,『妞妞』答應說『過冬』那天回來,親戚們殺了雞,拿到醫院去等她,我們等了一天,等得雞湯都快涼了,大家都沒見她回來,那晚,親戚們都走了,只剩我跟老伴在一塊,醫院裏沒有多少衣服,我冷得都不敢下床……」
手術室內,詹姆斯忽然不說話了,他望向窗外——一片片低矮的農舍掠過窗玻璃……
詹姆斯繼續說。
「老伴的身體不怎麼好,經常生病。」老人說,「她走路要拐杖,幹什麼都麻煩,兒子想讓她搬到城裏住,她說『不去,妞妞回來,她好方便見我』。」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說:「要是『三大制度』頒佈,我老伴和我,還能見『妞妞』嗎?我是農村人,大道理不懂,但我覺得,『三大制度』要不得,否則,老伴就再也見不到『妞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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