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個好天氣呢。」
危月穿着一襲民國式的長衫坐在庭院裏,手邊有一杯清茶,看起來就像當年四九城裏的老少爺們一樣。他坐在這裏喝着茶仰望流雲,看着從皇居那邊飛來的白鳥,從鳥飛起的角度望去,甚至可以看到皇居翹起的飛檐。
「源公子,不知您什麼時候啟程去淺草寺?我也好通知人去提前準備相關的禮儀。」一個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貌似謙恭地對危月躬身說道。
「等我喝完這杯茶吧。」危月這麼說着,卻隨手把茶杯放到一邊,顯然是不打算再喝了。來人是宮內廳的官員,屬於天皇陛下的家臣,所有的日本貴族包括源氏都不願意和宮內廳的人打交道,相比較起來內閣的人都算是很可愛了。
宮內廳是協助皇室的神秘政府機關,處理日本皇室成員的一切事務,無論大小。甚至還控制日本皇室成員與外界聯繫的渠道,緊握着日本皇室歷史的官方版本,就連首相也必須要通過宮內廳的允許才能夠進宮面見天皇。
他們控制着所有皇室成員的一言一行,皇室的威嚴在他們看來毫無意義,他們只在意君主制度的存續,就好像明朝的士大夫們認為的那樣,皇帝最好除了生孩子以外,就什麼都不要管。
危月的這個舉動顯然也讓這個宮內廳的官員察覺到了,他不滿地皺了皺眉,冷聲道,「佳子公主會在今天下午一點半的時候駕臨淺草寺,希望屆時能看到源公子的歡迎。」說完,他再一次鞠躬,然後離開了庭院。
「真是幽靈啊。」危月微微嘆道。
「誰說不是呢?」源義宗從庭院外走進來,他剛剛一直就在外面,只不過看見宮內廳的人在才沒有過來,他實在是不想和那些頭腦一根筋的人碰面,「宮內廳的人就是一群幽靈啊。他們是明治維新最大的敗筆,沒有之一聽你的祖父說,他們在一百年前的時候還要囂張,連內閣和軍部都不看在眼裏。氣得伊藤博文閣下差點當着天皇陛下的面切腹。」
「他們也囂張不了多久了。」危月見父親進來,站起身把藤椅讓了出來,「我聽說德仁皇太子對他們也已經很不滿了,想必等殿下繼位之後會有一些鼓舞人心的改革吧。在名義上他們說到底也只不過是皇室的家臣而已,內閣不會幫他們的。或者說,內閣還要更討厭他們一些。」
「連首相覲見天皇他們都敢攔,簡直是不知死活。」源義宗在藤椅上坐了下來,「說吧,他們來找你幹什麼?賞櫻的季節已經過了,他們總不會是請你們這些貴公子們進宮去看凋零的櫻花吧?」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隨便找個藉口就能推脫不去。」危月無奈地苦笑,「可是這件事……迴避不過啊。」
「哦。」源義宗像是明白樂什麼,「難道是佳子公主的事?要我說,這也沒什麼。男大當婚嘛,實在不喜歡的話,忍一忍就過去了。」
「忍一忍?忍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輩子?」
「當然是一輩子。」源義宗有些無賴地說道。
危月被噎地說不出話。
「總之,這件事你自己看着辦」源義宗起身離開,邊走邊說,「你也不要想着可以逃跑了,我會派家臣盯着你的,你的護照我替你保管一下,等事情定下之後我再還給你。那個時候你愛去哪去哪,就算去撒哈拉沙漠我也不管了讓佳子來管」
這個無恥的「老賊」……危月撇嘴。
「哦,對了。」源義宗忽然轉過身,「你今天穿的是什麼衣服?趕緊去換下來。不要給宮內廳那些幽靈找我們源家麻煩的藉口,尋常人家相親也是一件很鄭重的事,何況是我們這樣的門第?記着,不能失禮」
……
……
淺草寺位於東京台東區,是東京都內最古老的寺廟。相傳在在推古天皇三十六年的時候,有兩個漁民在宮戶川這個地方捕魚。撈起了一座高55厘米的金觀音像,於是附近人家就集資修建了一座廟宇供奉這尊佛像,這就是淺草寺,也叫淺草雷門觀音寺。
歷史上的淺草寺命運多舛,屢遭兵災火災,數次被毀。直到江戶初期,德川家康重建淺草寺,使它變成一座大群寺院。除淺草寺內堂外,淺草寺院內的五重塔等著名建築物和史跡觀賞景點數不勝數。每年元旦前後,前來淺草寺進行朝拜的香客,來往不絕,人山人海。
現在是淺草寺的淡季,不年不節,而來日本旅遊賞櫻的各國遊客們也都陸續回國了,所以淺草寺現在也沒多少香客。只有一些東京都本地的市民來這裏祈福。
危月作為源家的貴公子,體面尊貴,這次來這裏又是和佳子內親王殿下「相親」的,所以得到的待遇自然與尋常人不同,右腳剛下車,就有一個穿着白衣的僧侶站在微笑着站在面前,準備給貴客帶路。
「這裏是雷門,正式名稱是風雷神門。」白衣僧侶指着大門前懸掛着的那盞巨大的燈籠,巨大的燈籠上赫然醒目地寫着黑底白邊的「雷門」二字,「雷門是公元942年朱雀天皇為祈求天下太平和五穀豐登而特地下令建造的,是淺草寺的象徵。大門左邊的神像是風神,右邊的神像是雷神。在二戰的時候雷門曾經被戰火焚毀,現在的雷門是東京都政府在1960年重新建造的。」
白衣僧侶滔滔不絕地講解着雷門的歷史,危月也貌似很認真地聽着,就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樣。實際上這些東西在他每次以正式的官面身份來這裏的時候都會聽到,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聽到過幾百次了,可還是要忍着聽,因為這是傳統,也是日本貴族的臉面。
越過雷門的時候,身邊的香客們都是誠惶誠恐地低着頭,很虔誠。雷門的後面是有一條街道,名叫「仲見世」,是由雷門通向寶藏門及正殿的一條300餘米長的參道,是日本最古老的商店街之一。
聽身邊的這位白衣僧侶說,這條街的開端其實是德川家康在開創江戶幕府以後,由於江戶人口增加,前往淺草寺的參拜客眾多,而被賦予淺草寺在寺內或參拜道上經營商店的特權,從而形成了這條「仲見世」。
危月在路過求籤的地方的時候,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求了一支簽,簽文上寫着:
澤上螢
白鳥掠雲兮,雲與羽同色。
心中懷女兮,澤上螢若魂。
「這是什麼意思?」危月把簽文遞給身邊的僧侶,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還是他們更專業。
白衣僧侶拿過來看了一眼,笑道,「這是一支上上籤啊,不過要看您問什麼了,問的不同,解釋也會不同。」
「我……問姻緣。」
「那倒要恭喜源公子了。這句簽文的意思是白鳥和雲在浮空中相逢,顏色是一樣的,十分匹配。心裏懷念着人,見了澤上的螢火,也疑是從自己身里出來的夢遊的魂。您與未來的妻子一定會琴瑟和諧的。」
這麼唯美?
危月側目,心裏很懷疑這個光頭和尚是帶着任務來的,才故意往好的地方解簽。不過這簽又的確是他自己抽的,簽文的意思看上去好像也對……
不如再抽一個好了
危月又抽了一個,不自覺地出聲念道:
生為蜘蛛,
須結網。
「這又是什麼意思?」危月問。
僧侶很高深莫測地笑着,「結網,就是結緣啊。」
危月沉默了半晌,忽然說道,「殿下到了嗎?帶我去見她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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