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城戰記 168.【守門人】

    殷候回來了，不止他來，身後還帶了幾個人來。

    為首一個姑娘，還沒等眾人明白過來，就「咻」一下竄上前, 「貓妖！」

    展昭一聽就望天, 來的是誰？龍九煉的閨女，龍淼淼, 夜叉宮的小宮主。

    &淼姐姐。」

    小四子先跟龍淼淼打了個招呼。

    姑娘立刻眉開眼笑, 伸手把他抱起來，「小神醫！」

    小四子梨渦都笑了出來, 看着挺不好意思。

    說起來, 小四子之前在雪城第一次見龍淼淼的時候特別怕她, 這姑娘不僅拿他當糰子那麼搓扁揉圓不, 還要偷他回去養。

    之後, 公孫替夜叉宮眾人&治療天殘之症，轉眼已經兩年下來，夜叉宮眾人的疾病基本都已治癒, 就算沒有完全治癒的，也在好轉之中。

    龍淼淼就是個好例子，姑娘原本天生一隻紅眼，如今兩隻眼睛的色差已經幾乎消失，人也開朗了許多。

    以龍九煉為首的夜叉宮眾人都特別尊敬公孫先生，都稱他為「我家神醫」，小四子自然也成了他們的小神醫。

    小四子被龍淼淼摟着，伸手捧住她臉給她檢查了一下眼睛，點頭，「嗯！再堅持吃藥兩個月就徹底好了哦，姐姐眼睛顏色好看，琥珀色的呢！」

    龍淼淼喜笑顏開湊過去親小四子。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這丫頭以前要多怪有多怪，要多刁有多刁，整天說自己有陰陽眼，如今人長大了些，天殘也治好了，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不說，性格也越來越好了。

    除了龍淼淼之外，跟着殷候來的還有三個人，並不是病書生、紅九娘他們，而是三個眾人都沒怎麼見過的人。

    走在前邊一個身材挺拔，目測五十來歲，煙灰色長髮，一身青，老頭好派頭，那長相風度比陸天寒都不差。

    此人額角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紫色胎記，順着胎記有一縷紫發，梳在灰發之中，十分顯眼。

    白玉堂認識此人，以前去魔宮的時候見過，霖夜火他們不認識，但火鳳堂主看到那塊紫色胎記，就已經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修羅王，藍弁。

    修羅王是魔宮數一數二的高手，老爺子和吳一禍是把兄弟，據說早些年打仗的時候就跟幽蓮認識。

    藍弁一生傳奇，除了是有名的戰將之外，最為人知的是他的痴情。

    戰亂中，修羅王痛失愛妻，他為了給亡妻報仇，違反軍規，隻身殺入西南蠻王的大軍之中，取蠻王首級血祭亡妻，從此消失於世。

    老頭這些年一直都在魔宮，一個人活了小一百年也沒再喜歡上別人，雖然面相有些冷漠，但其實非常和氣，是魔宮孩子王，小孩兒們都喜歡他。

    小四子自然也不例外，從龍淼淼懷裏就往修羅王懷裏撲。

    修羅王身旁，有個背着酒葫蘆，穿着身道袍的小個子，蝌蚪眉綠豆眼歡喜臉，跟個小孩兒似的，看着也就十幾歲。

    這位眾人倒是都認識，酒仙薛燼。

    薛燼笑眯眯伸手摸跟自己一般高的小良子的腦袋，小良子撲上去叫太爺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論的輩分。

    別看薛燼身量極小，面容似少年，但他實際是和天尊殷候一樣大的，此人此身有奇遇，一生以酒為伴，那故事也是說不完，性格豪爽十分的有趣，是九娘的乾爹。

    薛燼和藍弁的身後，還有另一個人，確切滴說……更像是半個人。

    眾人歪着頭打量着這位，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此人根本看不出年紀，因為他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棕色斗篷，遮擋去了大半張臉不說，面上還戴着個十分滑稽的骷髏面具。那骷髏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跟受了驚嚇似的臉垮着，傻兮兮的莫名有些可愛。

    他全身四肢不全，只有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和一條瘦的雞爪一樣的腿，手裏拿着根粗木的鬼頭拐杖，腳上一隻破草鞋，看起來像是個殘疾的花子。

    而更有趣的是，他跟黑水婆婆相似，雖然站立但腳並沒有着地，而是離開地面一點點距離，那麼飄着。

    眾人盯着他看了良久，倒抽了一口冷氣——天殘老人！

    中原武林武聖人之中有兩個非常特別的存在，並稱二殘。一個是青我山，天盲老者，也就是葉知秋的師父。而另一個是眼前這位天殘老人。

    天殘壽命長相來歷都不詳，而且也問不出來，因為老頭還啞，不說話但能發出聲音……都是內功音，老爺子輕易不講話，一旦講話就跟老天爺發話了一樣那麼詭異，而且據說聲音奇大，好似天降驚雷。

    魔宮裏殷候都禁止天殘亂講話，有時候他晚上做夢說夢話，驚醒整個魔宮的人不說，十里之外的村鎮都會被驚醒。

    天尊瞥了一眼跟着殷候來的幾人，一邊眉頭就挑起來了。

    三個老頭對他一抬手算是打招呼。

    天尊一扭臉，那意思——又來了一幫閒人！

    展昭依舊是飛撲自家的長輩，白玉堂和霖夜火乖乖給幾位前輩行禮，同時就納悶了——這都是什麼級別的高手啊，怎麼來了那麼多？

    寒暄了一番，就見薛燼回頭，對着身後的一面牆說了一聲，「出來啊，你要躲到什麼時候？又沒有外人！」

    薛燼的話音一落，眾人都順着他看的方向望過去。

    只見在牆根的地方，極度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裏，藏着個穿着斗篷的黑衣人，半個身子躲在一根柱子後邊，探頭瞄了一眼外面，又縮了回去。

    &葬叔！」展昭驚訝，原來葬生花也跟來了。

    小四子對着葬生花招手，「花花。」

    葬生花伸出藏在斗篷袖子裏的手，對着小四子輕輕晃了晃，隨後一閃，黑影沒了

    眾人一個愣神，再明白過來，就見小四子手裏不知何時被塞了一個白色的大兔子布偶，臉圓&滾滾的異常可愛。

    小四子一低頭，>

    趕緊摟緊，顯然很喜歡。

    殷候無奈看了一眼已經躲到了他身後的葬生花。

    葬生花蹲在殷候的影子裏，扒着殷候的衣擺，偷偷看小四子。

    眾人也是無語——這位高手還是這麼「低調」……

    藍弁、薛燼、葬生花、天殘，這都是武聖級別的高手，而且這幾位跟黑水婆婆一樣，世人甚少知道它們的存在，江湖傳言那都是已經死了好些年的人物。

    展昭不解，這幾位平日請都請不動，怎麼都跑黑風城來了？

    白玉堂問殷候，他外公沒來麼。

    殷候擺擺手，夭長天和陸天寒回映雪宮去了，說是白夏買了個老酒窖，準備釀酒，倆老爺子還挺感興趣。

    白玉堂顯然也感興趣，只是這會兒自己要忍着，還要拽住一聽到「酒窖」兩字就要拽過么么趕去映雪宮的天尊。

    展昭見眾人這陣仗，忙問殷候，「外公，不會是那請帖也送到魔宮了吧？」

    殷候搖搖頭，拿出了幾份請帖，「魔宮沒收到，不過有些魔宮後人的門派收到了，這請帖傳得整個中原武林都是，你幾個姨媽去你&娘那過節去了，所以我們來看看。」

    殷候說着，抬眼看天尊，問他，「黑水呢？怎麼個情況啊？」

    天尊微微眯了眯眼，動動嘴，做了個口型，小小聲說了一句，「邪&靈復活啦。」

    殷候就是一皺眉。

    薛燼不解，仰臉問藍弁，「黑水宮滅的時候邪&靈不是都被除掉了麼？怎麼又有了啊？」

    修羅王樣子也挺費解，「那玩意兒又不能保存，怎麼留到現在的？」

    天尊道，「在天坑用棺材養的，養了二&十&年了。」

    薛燼張了張嘴。

    殷候臉色也沉了下來，「竟然還有人知道這個方法？難道是當年黑水宮的人？」

    &點意思！」

    眾人正沉思的時候，突然從天而降一個聲音，驚雷一樣，夸嚓一聲，嚇得眾人都一蹦。

    薛燼和藍弁都扶額，葬生花「咻」一下子就鑽桌子底下了，殷候無語地看了一眼努力想要加入討論的天殘一眼。

    天殘圍着聊得熱絡的眾人飄來飄去，因為沒法說話始終插不進嘴，看着挺着急，最後忍不住了內力發話，及結果嚇壞了整個軍營的人。

    趙普軍中營帳里的士兵們紛紛跑出來抬頭望天——老天爺說話啦？覺得啥有意思啊？

    賀一航招呼眾人進趙普的軍帳去詳談。

    眾人涌&入軍帳，落座喝茶，九王爺就問，「究竟什麼是邪&靈啊……」

    九王爺話問出口，幾位老爺子就七嘴八舌說起來了，半懸空還有個打雷一樣的天音，帶着迴響震得帳篷里嗡嗡的。

    眾小的只好捂耳朵，趙普無奈，「一個一個來！」

    幾個老爺子都停下了，瞅着他，那意思——誰先來？

    趙普一眼望向天尊，想了想，搖搖頭「還是算了」說完一扭臉看殷候，「要不然……」

    九王爺話沒說完，耳朵就被天尊揪住了，老爺子惱怒，「『還是算了』是什麼意思啊！」

    趙普被拽着耳朵還覺得挺新鮮……好像除了八王和他娘之外已經很久沒人揪他耳朵了哈……

    九王爺瞄了天尊一眼，天尊瞪他——就揪你咋的！

    趙普討饒——老爺子我錯了還不成麼？給咱留點兒面子啊，我還一大軍營的人要管呢。

    整這時候，軍營外面忽然掌聲雷動。

    眾人往外望，只見四大名將十大副將都在外邊圍觀呢，一看見趙普被天尊揪住耳朵，十四個人集體鼓掌，有幾個激動得淚流滿面。

    歐陽跺着腳拍巴掌，嘴裏喊，「老爺子！揍他！不用給我們面子 」

    趙普直磨牙，天尊也無語，瞟了趙普一眼——瞧你小子混的這人緣！

    一旁，公孫端着茶杯點頭——嘴欠唄！老爺子別客氣！揍他！

    薛燼小聲問展昭，「不說趙普很得軍心麼？謠傳？」

    修羅王也挺好奇地往外望，「嚯呀，想造&反的看來不少……」

    展昭哭笑不得，趙家軍滿營的高手平日都被趙普各種「折磨」，特別是歐陽他們幾個，此生夙願估計就是看趙普被人痛揍一頓什麼的……

    天尊還沒動手，小四子先心疼了，爬上桌子去拽天尊的手，「尊尊不好這樣子！」

    趙普揉揉耳朵拍胸口，好險，還好老爺子沒揍人……想罷，抬頭，瞪門口自己那一眾屬下。

    這會兒，四大名將和十大副將都一臉遺憾……可惜啊，差一點兒圓夢……

    趙普笑眯眯補救，對天尊說，「老爺子您先說。」

    天尊斜眼瞅他。

    一旁，端着杯子喝茶的白玉堂插了一嘴，「不如先問問那個被抓&住的兇手吧？」

    被五爺一提醒，眾人倒是想起那個吃花生被抓的兇手了。

    趙普讓人把他帶上來。

    兇手上來之後還是閉口不言。

    白玉堂直接問他，「你們殺那些人是為了除邪&靈？你知道那些人已經死了是麼？」

    那兇手一愣，倒是抬起頭，睜眼打量了一下眾人，神情是若有所思。

    &為什麼偽裝成惡帝城的人？」展昭問。

    那人盯着展昭看了良久，終於開口，「因為養邪&靈的就是惡帝城的人。」

    眾人都一皺眉。

    公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輕輕敲着下巴，「《惡典》中，有一個章節是在描述死靈滅世的……還配了一些圖畫，相當的可怕。根據書上的記載，死靈蔓延之日，世上的人都變成了死屍躺在地上，取代他們站立的是一個個黑色的死靈……」

    包延也點頭，「好想是有那麼一章，圖畫齁嚇人。」

    &典》因為文字晦澀，而且其中配有大量可怕的圖畫，翻閱起來令人生厭，所以除了公孫之外，大家都沒細讀那本書。

    公孫問公孫謀，「太爺，邪&靈與書上傳說的死靈有關係？」

    公孫謀似乎是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說，就看了一眼殷候和天尊。

    就在這時，那兇手開了口，「我雖沒見過諸位，但大致能猜出身份，這事也是瞞不住了，不如就告訴你們吧……在下姓尤。」

    展昭等人覺得這姓氏是不怎麼多見，但天尊等人臉上顯然有吃驚之色。

    &是尤昊的後人？」薛燼問。

    &我叫尤免……當年泄露天坑地址的，就是我。」尤免說着，低下了頭。

    展昭看白玉堂——什麼情況？

    五爺搖搖頭，霖夜火也聳肩——聽不太懂。

    幾位老人家就盯着尤免看了起來，神情複雜，最後，殷候忍不住開口，「你尤家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是祖傳的麼？」

    薛燼和藍弁也是長嘆一聲。

    帳篷里的人一半疑惑一半嘆息，就在這一片沉默之中，突然又半天一個驚雷，「臥&槽！」

    帳篷里一半人被嚇得一蹦了起來，剛從桌子下面鑽出來的葬生花又縮了回去，拿桌布擋着臉。小四子都被嚇得開始打嗝了，公孫趕緊抱過來給餵水。

    殷候等人無語地看着天殘——都叫你別說話了，一驚一乍的！

    天殘趕緊伸手，捂住那個囧傻囧傻的骷髏面具的嘴巴。

    霖夜火掏了掏被震得嗡嗡響的耳朵，問幾位老爺子，「能不能從頭說，尤昊是誰？」

    &我黑水宮的守門人。」

    又一個聲音傳來，眾人望向大帳門口，就見一條青色巨蟒慢慢游進來，蟒背上，坐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正是黑水婆婆。

    婆婆手裏捧着那盆玉雕的茶花，臉上帶着笑容，幽幽地瞟了眾人一眼，輕輕一捂嘴，對天尊道，「小游，多謝幫我尋回傳家&寶。」

    天尊一愣，和殷候對視了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喊出來，「余嘯嫄！」

    黑水婆婆「嚯嚯」一笑，對天尊和殷候眨眨眼，「乖！叫嘯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