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笙蕭默不防備扯疼了漫天的頭髮,她忽然扔下書本揉着頭頂叫起來,邊上一個侍婢立刻上來訓斥着笙蕭默:「你這麼笨手笨腳的,拉出去!」說着幾個妖兵要進來把笙蕭默拖出去打一頓。笙蕭默忙着放下梳子,擔心的說:「弄疼你了,叫我看看。」漫天的頭髮帶着天然的捲曲,如同水底的海藻。以前笙蕭默給她梳頭的時候也難免扯疼了她。誰知漫天卻是看也不看一眼笙蕭默,她對着別的侍女說:「換個仔細些的。也不用為難他。」那個侍女拿過來笙蕭默手上的梳子,輕聲稱是。
幾個妖兵粗暴的抓着笙蕭默的肩膀,要把他拖出去。笙蕭默擔心肚子裏的孩子,輕巧的閃開了幾個妖兵:「我自己會走!」他轉臉看看依舊在看書的漫天,誰知漫天根本不看他一眼,好像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奴婢一樣。「漫天——」笙蕭默忍不住叫了一聲,可是想想她現在肯定在氣頭上,自己說什麼她也不相信,而且他被千骨下了禁術,根本不能和她說那件事。
笙蕭默最後還是咽下剩餘的話,離開了。笙蕭默前腳剛走,漫天就抬起頭望着笙蕭默的背影心裏一陣不舒服。她對着一向服侍她的侍婢玉環說:「你去叫他們不要為難他,叫他休息去吧。」玉環是從小服侍漫天的,她當然清楚漫天的心思,笑着說:「小姐放心,我這就去。儒尊住的地方是奴婢特別看着人整理出來的,不會虧待他的。」
「還不快去,在這裏囉嗦什麼!」漫天白一眼玉環,揮退了其他的人。她需要好好一個人靜靜,梳理下和笙蕭默的關係,未來他們的關係要怎麼發展。
「你不准隨便出去亂走,聖女傳喚你要隨叫隨到!」一個小侍女指着房間桌子上的一份飯菜叫笙蕭默吃飯休息,就轉身走了。看着桌子上的飯菜,笙蕭默苦笑下,他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笙蕭默也成了仰人鼻息,任人呵斥的奴僕了。而且這個呵斥他的人還不是別人是他心愛的妻子。
自從那天妖神出世,一場混戰之後,笙蕭默就被抓起來。好在千骨還不算是徹底被毀了心智,對他和長留的人還算是客氣。可是做階下囚的滋味不好受,笙蕭默雖然沒受大罪可是小辛苦也吃了不少。他已經很多天都沒吃飯了。現在面對着一桌子菜餚,笙蕭默還真覺得有點餓了。真是奇怪,他早就不需要吃飯,在口腹之慾上享受多餘需要。以前在長留笙蕭默施展好廚藝也是閒情逸緻和為了寵着漫天。誰知自從肚子裏有了這個小東西,他竟然開始感覺飢餓了。
飯菜都是些清淡的東西,兩碟子小菜,一小碗清粥就是全部了,若是放在以前,笙蕭默還覺得多了,可是現在,一碗粥下肚,碟子裏面也乾乾淨淨,可是笙蕭默還覺得餓。那些飯菜好像一進肚子就被另一張小嘴給吃掉了。「你真是個能吃的小傢伙!可惜,只有等着下一頓了!」笙蕭默打量着房間,一邊撫摸着肚子,安慰着沒吃飽的小傢伙。
房間佈置的很舒服,既沒有太多的裝飾,也沒陰森森的破敗不堪,床上的被褥衾枕都是嶄新的,湊近了還能聞見陽光的氣味和一股淡淡的清香。這都是笙蕭默習慣的,現在出現在七殺殿這個房間裏面,笙蕭默揉揉有些酸的腰,剛才給漫天梳頭,他一直彎着腰這一會竟然開始覺得酸了。真是弱不禁風起來,就算是被封住了內功和仙力,可是也不該這麼沒用啊!笙蕭默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無奈的搖搖頭躺在床上休息。
剛躺了一會就聽見外面一個侍婢的聲音:「快點去廚房,已經是晚膳時候了!」笙蕭默睜開眼驚訝的發現已經是天色漸暗,他竟然睡了一下午了。也不知道火夕這個倒霉孩子怎麼樣了,笙蕭默嘆口氣,整理下衣服,忙着出來了。一個食盒塞進了笙蕭默的手上:「你快點送到青雲殿去!晚了時候可要挨罰的。」
笙蕭默跟着一群端着食盒的侍婢魚貫進了青雲殿,七殺真是會享受!一張巨大的長桌,上面擺着好些精緻的餐點,不僅有各種難得珍饈美味,海陸八珍,還有些精緻清淡的小菜,金盞玉碗燦燦生輝。笙蕭默把手上的食盒交給擺桌子的侍婢就垂手站在唯一的座位邊上等着漫天來享用晚飯。
「咕嚕,咕嚕。」笙蕭默尷尬的左右看看,邊上的那些侍婢們都是訓練有素,她們都低眉順眼的,裝着沒聽見笙蕭默肚子唱歌。完了,自己長留儒尊的面子是徹底沒!笙蕭默自嘲的笑一下,他垂眼看着肚子,心裏安慰着小寶寶:「別着急,爹爹知道你餓了。等着——」笙蕭默抬眼正對上漫天戲謔的眼神。看笙蕭默的樣子,漫天知道花花只是封印住了笙蕭默的仙力和內功。只是沒想到失去了仙力,變成個凡人的笙蕭默,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以前他總是帶着高高在上的瀟灑豁達,那些侷促窘迫的事情和他永遠無關。沒想到情勢倒轉,笙蕭默在她面前成了這副樣子。
「嘿嘿。」笙蕭默想反正已經是沒了面子,乾脆連着里子也不要了。他對着漫天尷尬的笑笑,攤攤手,表示自己控制不住肚子唱歌啊。或者自己示弱,漫天就不會那麼生氣。
誰知漫天也理睬,她徑自坐下來,早有侍婢立刻拿着筷子給她布菜。誰知漫天一擺手:「你們都出去,我一個安靜吃飯。」聽了漫天的話,那些侍婢不敢違逆都退出去了。笙蕭默想既然到了晚飯時候,他回去是不是正好能趕上吃飯啊,自己也是修煉千年,竟然心心念念的惦記着三頓飯了。若是被師父知道了,怕是又要氣的罵他一頓了。
「你站住,來伺候我用膳!」漫天叫住了笙蕭默,他心裏一動,立刻畢恭畢敬的回到漫天身邊拿着筷子給她夾菜。可惜面對着珍饈美味,漫天一點胃口都沒有,她拿着筷子遲遲不動,笙蕭默看看桌子上的各色佳肴,夾了一塊精巧的梅子糕放在漫天面前的碟子裏:「你怎麼也該吃一點。」
「我以前喜歡酸的,苦的,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我真是淺薄。正是因為沒經歷過才會拿着吃苦做新鮮事。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現在我的心裏已經夠酸澀了,幹什麼還要吃它?笙蕭默你倒是沉得住氣。怎麼你竟然是甘心情願低聲下氣的做我的奴僕了?你還是火夕的師父,卻連醫生他的安危都不肯問麼?」漫天自嘲的笑笑,她諷刺的掃一眼笙蕭默,怎麼長留衍道教出來的弟子都是這個調調?失去的才知道珍惜。這個時候怕是白子畫一定在苦口婆心的勸花花吧。
笙蕭默聽了漫天的話就在知道她是心裏生氣,拿着自己出氣!笙蕭默也不生氣,笑呵呵的說:「我是他的師父不假,可是你還是火夕的師姐呢。我沒見到火夕說明你已經把他放回去了,青蘿在長留等着他呢。你一向最護着他們兩個,怎麼會為難火夕呢?」
被笙蕭默說中了,漫天氣哼哼的扔下筷子:「你把這些都給我吃了!要是敢剩下,我立刻把火夕給抓來!」
都吃了?笙蕭默無奈的搖頭,雖然他很餓,可是這一桌子飯菜,足足夠十多個人吃的,漫天太熱情了。不過先填飽肚子再說吧,肚子裏面的小東西肯定和他娘一樣是個小饞貓,這會笙蕭默更餓了。把千頭萬緒先放在一邊,笙蕭默拿起筷子開心的吃起來。漫天在鏡子裏面看着笙蕭默正有些狼狽的大吃大嚼,她先是一陣心疼,想要出去叫笙蕭默慢點吃,給他盛碗湯。可是漫天最後還是忍住了出去的衝動。看着笙蕭默正拿起一塊蝦餅放進嘴裏吃的津津有味,漫天下意識張嘴要說:「那是蝦做的,你一向不喜歡吃油炸的蝦餅!」
一瞬間漫天才想起她是在裏面悄悄地觀微,笙蕭默卻已經把蝦餅塞進嘴裏吃的津津有味。真好吃,笙蕭默肚子慢慢的飽了,他滿足的嘆口氣,咽下嘴裏蝦餅,真是奇怪得很,他以前不喜歡的東西現在竟然吃的津津有味。記得在蓬萊的時候,漫天甚至哄着他嘗嘗,他勉強吃了一口就再也不肯吃了。
一塊接着一塊,笙蕭默竟然把盤子的蝦餅都吃了。筷子剛夾住了最後一塊,忽然到手的蝦餅被人先一步夾走了。「我——漫天。我吃飽了,你怎麼也該吃一點。我嘗了嘗這個湯很不錯,我給你盛一碗。」笙蕭默站起來,殷勤的給漫天盛湯。
「你,你不是一向不喜歡着這個嗎?別吃了,會撐壞的!」漫天擔心的看着笙蕭默,她知道笙蕭默早就不需要吃飯,他吃東西不過是陪着她罷了。可是眼前的笙蕭默叫漫天感到陌生和擔心,按着他平日的飯量,這頓飯笙蕭默吃的不少了,可以說是他往常一個月的飯量。這麼吃下去他會吃壞的。
笙蕭默意猶未盡的看着漫天拿走了盤子,他才驚覺自己吃了一盤子的炸蝦餅!「我沒事,叫你笑話我貪嘴了,其實人的口味是會變的,我現在覺得這個很好吃。」笙蕭默可憐兮兮的看看漫天又瞄一眼盤子,有些不甘心。
「你——」漫天被笙蕭默貪嘴的樣子給氣的一陣無語,她生氣把手上的盤子扔得老遠:「你是不是真的變了個人,你就這麼喜歡做個僕人?」
「漫天,別生氣。我只要能在你身邊就滿足了,做奴僕也好,做你的丈夫也好,我只要看着你就放心了。」笙蕭默伸手拉着漫天的手,叫她坐下來。
漫天白一眼笙蕭默,不說話了。她知道笙蕭默絕對會拿着甜言蜜語哄自己,而可恨的是她對笙蕭默的甜言蜜語和深情款款的目光沒什麼抵抗力。「之前的事情你生氣是應該的,那個時候我擔心你被體內的洪荒之力反噬,只能使用禁術把它封印起來。其實我和子畫商量好了,五星耀日那天,不過是在眾人面前演一場戲,清除掉你身上的洪荒之力,我們去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過日子。」
笙蕭默知道漫天在生氣他對她下藥的事情,趕緊和漫天解釋着當時的情景。「那孩子呢?你怎麼不問問我?我的孩子憑什麼你就要決定他的命運?我是母親!」
想起來自己的孩子,漫天剛有些變軟的心又堅硬起來,她咄咄逼人的盯着笙蕭默:「你根本不能體會一個母親的心情,我知道洪荒之力早晚有一天會反噬,可是我寧願冒着被反噬的危險把她生下來。可是你太狠了,為什麼要殺了我的孩子!」漫天憤怒控訴着笙蕭默的一意孤行。
「漫天你講點理好不好,你不能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是我也不想承受失去你的痛苦!」笙蕭默覺得漫天鑽進了牛角尖。
「呵呵,你覺得我不講理,可是你給我講理的機會嗎?多少事情都是你高高在上的幫我拿主意?從一開始你就有種叫人厭惡的優越感,是不是你覺得自己修煉千年,在你面前我就是個傻乎乎的孩子,和小貓小狗一個智商。只要你隨便摸摸毛,哄一下,我就乖乖的聽話。你是很寵愛我,可是你的心裏壓根沒把我當成和你平等的人!你若是能坐下來和我商議這個孩子的去留,我未必會這麼——笙蕭默,我不是小貓小狗,我有自己的獨立思想。把你那點叫人厭惡的雄性優越感給我收起來!要是叫我再看見你拿着一副「我都是為你好,你就乖乖聽話「的嘴臉來,我就把你趕回長留去!」漫天點着笙蕭默的心口,憤怒發泄着內心的怒氣。其實笙蕭默和他師兄白子畫一樣,根本不肯平等對待心愛的女孩子。不過笙蕭默是用溫情掩飾起來的高高在上,白子畫則是紅果果的控制欲!
「嘔——」笙蕭默剛想辯解,忽然一怎噁心反胃,他捂着嘴跑到角落裏面稀里嘩啦的,把剛吃進去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啊,原來你覺得我說的話可笑的叫你噁心了。很好,你就找個不噁心的地方呆着吧!」漫天以為是笙蕭默在用行為表達自己的立場,她氣的一甩袖子就走了。
……
一個小村子裏。這個地方氣候陰冷潮濕,土地貧瘠,村民們經常生病,可是山路崎嶇很少有大夫來這裏看病。笙蕭默卻在這個地方呆了兩個月了,他每天給附近的村民治病,吃的東西就是村民們一樣的粗茶淡飯。兩個月下來笙蕭默成了村民們眼裏的大救星,活菩薩,可是他的臉頰卻越發的消瘦,整個人除了被寬大袍服遮住有些隆起的肚子,身上其他地方卻瘦得可憐起來。
撐着腰艱難的提了一桶水倒進水缸,笙蕭默摸摸肚子裏面開始胎動的小傢伙,他忽然明白了漫天的憤怒,原來男人和女人對孩子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沒經歷過懷胎的辛苦,不體會血脈相連的親密,是無法明白孩子對母親意味着什麼。
第 114 章 孕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