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文魁 第三十章、養疾自重

    當日是勛勸說呂布退兵,劉備亦被迫折返益州,曹操遂將斷後與鎮守關中事交付給曹洪、張郃,自己親率大軍返回安邑。回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董昭:你們可以發動了。

    曹操原本因為恨恚漢帝,已經起了謀朝篡位之心,暗示是勛等人預先準備,然而這回跑了一趟關中,得見呂布、劉備的勢力仍頗為強橫,而自己初得荊、揚,地方未平,根基不固,多少心裏也有點兒含糊。因此便暫允了是勛、董昭等人所請,咱暫時先進位弄個王爵耍耍再說吧。

    於是首先太學生二百多人聯名上書,說魏公功大,應當進位為王其中主要串聯人就是諸葛家族的小兄弟諸葛均,還有司馬家族的小兄弟司馬通和司馬敏。隨即漢臣在郗慮、華歆的指使下,魏臣在董昭、陳群的指使下,相與呼應,咸奏擁戴,劉協無奈,只得降詔,使宗正劉艾持節往赴安邑,加封曹操為魏王。

    曹操之所以如此匆忙進位,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做給兒子曹昂看的,只待正式接受帝命,便要冊封曹昂為王世子。當局者迷,曹操這會兒還瞧不清諸子爭嗣的潛流,光琢磨着曹昂既然反對自己稱王,那就必須用事實來教育這傻兒子難道你還敢主動推辭王世子的任命嗎?一旦得為世子,你就徹底跟老爹我綁在一起啦,還想抽身,無異於痴人說夢。

    那麼曹昂對此又是什麼反應呢?曹昂耿介,有執念,但他並不天真。此前是因為向來崇慕是勛。視之若師。故而才敢在是勛面前吐露真言。沒想到是勛鐵了心要拱扶曹操上位,曹昂愛之深,乃恨之切,一時失望、恚惱,放了一些本不該宣之於口的渾話。若非在是勛面前,他斷然不敢作此等妄言啊。

    然而曹昂素來不喜校事。本來身為曹操的繼承人,這股特務力量,那是必須要協助曹操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但他反倒儘量撇清,絕無絲毫插手之意,盧洪乃因此得以暗中窺伺其言行舉止。曹昂對此是毫無警惕心的,他更料不到兄弟曹丕竟敢篡改自己的言辭,嘗試離間自己跟曹操之間的關係。

    曹操很想把曹昂叫到面前來,父子兩個交交心,我問清楚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也要能夠理解我的苦衷才成,並且必須打消掉自己內心深處不切實際的臆想。可是又怕一旦開誠佈公,話說擰了。父子之間反倒加深齟齬,這要是因為觀點背道而馳。導致撕破了臉,日後便不易複合啦。所以他不敢問,只好用實際行動來試探和教育曹昂。

    曹昂也不敢明着勸諫父親,只得暗中諷喻某些大臣,在曹操稱王之事上加以杯葛,希望能夠扭轉局面。然而經過多次清洗,如今朝中皆為曹操死黨,就沒幾個肯上曹昂賊船的。同樣不贊成曹操稱王,又確實有頂着乾的膽量的曹德,卻比曹昂看深了一層,對他說:「卿父非欲王也,乃勢所逼,而不得不王。臣心所向,主不可撓,撓則孤寡也,必敗。」

    我也不希望曹家成為漢之篡逆,然而形勢走到了這一步,咱們是無力獨擎蒼天,跟所有人對着幹的,子修你還是捏着鼻子認了吧。

    曹昂的暗中串聯幾乎沒能得到一點兒成果,但他的每一步行動,全都由盧洪偵知,再經過曹丕潤色,被密報給了曹操。曹操因此而恚怒,幾次三番忍住了不讓自己發作,最後終於下定決心,派遣曹昂南巡荊州你小子暫且滾遠點兒,別再瞎摻和啦,等塵埃落定以後,你再歸來就任魏王世子便是。

    而就在這個時候,軍士來報,說太醫令華佗已返安邑。曹操一拍桌案:「何來之遲也!」

    此前曹操放華佗的大假,讓他返回老家沛國譙縣去省親,然而西征關中途中,突然頭風病復發,便匆忙遣人去召還華佗。計點時日,自己還沒離開長安東返呢,華元化就該到啦,怎麼拖拖拉拉地一直延挨到今天?

    於是細查其事,隨即下令,下華佗於獄,判了絞刑。

    曹操對於華佗,一方面是遷怒:我正為兒子的事兒煩心呢,汝何等人,也敢來觸孤的逆鱗?!而且雖然時間搭不上,他卻會本能地聯想,要是你一直在我身邊兒,那麼頭風發作的時候便能即刻診治,我也就不會跟驪山一病數日啦;若能早至前線,或許妙才就不會死,戰局也不會如此挫跌,幾乎難以回天……究根結底,全都是你丫華佗的錯!


    其實曹操頭風發作那會兒,夏候淵就已經掛啦,防線崩散,軍卒潰離,哪怕曹操早到十天半個月的,也基本上無濟於事。可曹操一旦惱怒起來,他還管你這個?他還管什麼時間不時間,邏輯不邏輯,因果不因果的?必然全都是華佗不好!

    另方面,華佗本身也是作死。想當年他被是勛邀至許都,給曹操診治頭風之疾,完了曹操即因是勛之請,在丞相府中增添了一個「醫曹掾」的職務,由華佗擔當,還把他的妻兒全都接到許都居住,以消其後顧之憂。華佗一開始挺得意,我這又恢復了士人身份,又不必拋棄醫者本業,兩全其美,可有多稱心啊。

    說醫曹掾是官職,而非醫者等級,那是因為任此職者不光光給曹操一家及其麾下重臣們看病,還必須得負責部分行政工作啊。擱到後世,這就相當於國務院(相府)直屬公立醫院的院長,而不僅僅是位主任醫師。然而華佗對行政工作毫無興趣,把這個新編機構給搞得一團糟,曹操倒是還能容忍一共你就管幾個大夫啊,能出多大事兒華元化自己可是如同身遭綁縛,陷於牢籠,鬱悶得一塌糊塗。

    等到魏國肇建,華佗跟着曹操來到安邑,進位為魏國「太醫令」,管的人和事兒都更多了,這鬱悶也便隨之而增加。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歸鄉省親,那真如同龍歸大海,虎入深山,籠中鳥瞬間得翔高天,但覺:「生命誠可貴,身份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其實他老婆孩子全都跟在身邊兒,老家還有什麼親戚可省啊,大多隔着代呢,八杆子都打不着,不過以此為藉口,給自己放長假罷了。因此甫歸譙縣,便日攀高山採藥,夜開大門診病,基本上恢復了往日自在逍遙的行醫生涯。

    只是自由了沒幾天,假期未滿,曹操卻又遣人來召,華佗牴觸情緒一起來,故意東拖西挨,耽擱行程。他如今不是普通大夫了,乃魏公之御醫、魏國的太醫令,曹操所遣之人也不敢強牽啟行,就這麼着整整拖延了一個多月,才終於不情不願地回歸安邑。

    聞召不行,這也屬於違紀行為,若再上綱上線一些,說違法也勉強過得去。正趕上曹操心情不好,那就乾脆判其違法了,當即下獄論罪。

    而且曹操還有一層恚怒:你當初說我的頭風三五年即可痊癒,如今這都幾年啦?我怎麼又犯病了?你真的有認真在給我治嗎?倘若你不用心,那絞死都是輕的,就該大辟;倘若用心了治不好,那還留你何用啊?!

    所以荀攸、張機等人去向曹操求情,請求赦免華佗的死罪,曹操就說啦:「佗能愈吾病,然小人故養,欲以自重。吾即不殺此子,亦終當不為我斷此根原耳。」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必要置華佗於死地而後快。

    消息傳到長安,正好是勛從涼州而還,司馬懿知道華佗最早乃是勛推薦給曹操的,按照當時律法,所薦之人獲罪,薦主亦有不察之過,所以趕緊稟報是勛。他說老師您可當心點兒啊,照理說你深得魏公信重,華佗雖當死罪,也無謀逆之情、失地之事,一般情況下給你個警告處分也就是了,問題最近魏公心情不好,您可千萬別去為華佗求情,致觸其怒啊。

    是勛微微苦笑:「吾知之矣,有勞仲達掛慮。」在原本的歷史上,華元化就是差不多原因被殺的,本以為通過自己的預先謀劃,又給他官兒做,又把他的家小接到身邊,老頭子或許能夠逃過這場大禍吧。沒想到人一生的成就、經歷走向,既有外在環境制約,又受內在秉賦影響,而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華老頭的臭脾氣改不掉,最終還是走到這一步啦。

    早知道就根本不把他推薦給曹操了,容其即於江湖漂流,說不定倒能落個好死……

    只是事情既然走到了一步,懊悔也終究無用。在原本的歷史上,還不是荀攸、張機勸說的曹操,而是曹家班第一人荀彧相諫,即便如此,曹操都不肯饒過了華佗。一則華老頭確實有取死之道、該死之處,二則無論曹操還是荀彧,其實都沒怎麼把醫生太放在眼裏,故此荀文若未必肯於力諫,曹操也可以完全不賣你這個面子。

    那麼自己呢?自己能不能勸得曹操寬放華佗?會不會如同仲達所擔心的,反倒引火燒身?罷了,罷了,成與不成,總得先試試再說當即請司馬懿易以良駒,他要千里疾馳,快馬趕回安邑去救華元化!(未完待續……)

    第三十章、養疾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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