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錚一進門,便取下戴在頭上的斗笠,放桌子上一放,大大方方地坐下,展顏笑道:「二少夫人不去衙門,反而住到這裏來,是在等在下嗎?」
「正是,要不然許大夫一路跟着我們幹什麼?」沈青黎淡淡一笑。
剛出京城,阿棋就發覺有人跟蹤。
一猜就知道是他。
「二少夫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采嫣現在已經改名換姓活的好好的,所以說,我欠你一個人情,而我這個人,最不願意欠的,就是人情!」許錚挑挑眉,說道,「你說,沈恪的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無論我哥的罪名是什麼,我只希望他能活着。」沈青黎直接了當地說道。
桃枝上前奉茶,聽沈青黎這樣問,滿臉緊張地看了許錚一眼,繼而又匆匆退了下去。
「二少夫人,在下只是個大夫。」許錚看了看沈青黎,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無奈道,「你這話應該跟慕大人說,據我所知,沈恪關押的那個牢房是由四皇子親自派人看管的,若是慕大人能開口相求,我想四皇子是不會不給面子的。」
「許大夫,你別忘了,是你欠我的人情,而不是慕雲霆。」沈青黎索性說道,「正因為你是大夫,所以才能想出別人想不到的法子,不是嗎?」
「既然二少夫人如此相信在下,在下倒可以試試,還是用老法子,先用龜息丸讓他假死,等他出獄後,再救活他。」許錚想了想,又道,「只是此事有些風險,不知道慕大人那裏能不能通融一下!」
若是碰到有經驗的仵作,還是能看出一絲端倪的。
如果有慕雲霆從中照拂,那事情就好辦得多!
「許大夫,此事我不想把慕雲霆牽扯進去。他畢竟是官場上的人,所以此事只有你我知道就好。」沈青黎皺眉道,「再說,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
「我明白了!」許錚笑笑。把茶杯一推,壓低聲音說道,「少夫人想不想知道滄浪會到底是什麼回事?司徒空又去了哪裏?」
「你說!」沈青黎說道。
「一個消息一百兩,二少夫人想聽哪個?」許錚正色道,「剛才那件事情是還人情。但這兩件事情可不是白說的。」
沈青黎哭笑不得地從懷裏掏出兩張銀票,推到他面前:「兩個都要了!」
許錚收起銀票,仔細地端詳了一番,一五一十地說道:「滄浪會是前朝世家暗中發展的一個組織,他們最終的目的是復辟,司徒空帶着翠枝去了西域的蒙格部落,目前,在下知道的就是這些。」
「許大夫,你跟司徒空一向形影不離,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偏偏就能獨善其中而不受到牽連呢?」沈青黎不解地問道。
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二少夫人。我是個大夫,再說我也不是滄浪會的人,為什麼不能獨善其中?」許錚反問道。
窗外,雨越下越大。
依稀夾雜着一兩聲雷響。
沈青黎笑笑,沒有吱聲。
許錚剛想說什麼,卻突然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似地,二話不說,迅速走到窗前,打開窗子,縱身一躍。轉眼消失在雨幕中。
沈青黎頓感無語,這個人行事還真是跟別人不一樣,竟然從窗戶里走……
阿棋則不動聲色地從屏風後走出來關窗。
有敲門聲傳來。
「誰呀?」桃枝上前問道。
「是我!」慕雲霆的聲音傳了進來。
桃枝眼前一亮,忙打開門。屈膝施禮:「世子!」
沈青黎聽到他的聲音,快步進了裏屋,關上門,眼裏不知不覺地有了淚,她都不想見這個人了……
「綰綰。」慕雲霆敲門,「你來了。怎麼不派人去告訴我一聲?怎麼還在客棧住下了?快收拾一下跟我去衙門裏住,這裏不安全。」
「不勞世子費心,我住在這裏挺好的。」沈青黎擦擦眼淚,冷聲道,「我來看看我哥就回去了,用不着住衙門。」
門口一陣沉默。
慕雲霆又繼續敲門:「你先開門,讓我進去跟你解釋,我並不是有意瞞着你,而是覺得就是你知道了,也只會幹着急,我這不是不願意讓你擔心嘛!」
當他知道她來了靖州住到客棧,也沒有去跟他聯繫,就知道她肯定因為沈恪的事情生氣了。
桃枝和阿棋對視一眼,訕訕地退了下去。
見她不搭理他,他推了推門,催促道:「快開門讓我進去。」
「你回去吧!事情的經過我都知道了,也不用你解釋了!」沈青黎面無表情地說道,「反正你做什麼都是對的,你永遠都有理由,所以,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
「既然你不想聽我說話,那我走了?」慕雲霆問道。
「你走!」沈青黎忍不住地起了高腔,見門外半晌沒有聲音,知道他走了,越想越生氣,又忍不住地落了淚,看樣子,除了夏婉月,誰也走不進他的心裏,她終究不是他的心上人!
而她還嚮往什麼舉案齊眉,夫唱婦隨……
她真是太幼稚了!
突然,一陣冷風吹進來。
隨之,一隻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頭上,清越的聲音傳來:「綰綰,別哭了,我錯了,我不該瞞着你。」
沈青黎轉過身去,不搭理他。
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她身上穿的淺粉色衣裙,眸底閃過一抹亮色,他笑笑,忙轉身把窗戶關緊,上前擁住她,低聲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你哥哥,你放心,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你要相信我!」
「你讓我相信你什麼?」沈青黎奮力地掙脫開他的懷抱,沒好氣地說道,「相信你對我守口如瓶,相信你對我有所防範,是不是?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早就在動身來靖州之前就知道我們沈家出了事,可是你呢?竟然沒有向我透漏過半個字,你是擔心我向我哥通風報信呢?還是擔心我會求你放過我哥,讓你為難?」
「是,我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可是我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擔心你通風報信什麼的,或者是跟我求情什麼的,而是我覺得此事你知道了也無濟於事,反而會跟着擔心。」慕雲霆見她氣得臉都紅了,便解釋道,「我只是等此事有個定論以後再告訴你而已。」
「如果我哥是死罪,是不是你得等着他臨行前的那一刻才會告訴我?」沈青黎騰地站起來,眸底噙着眼淚,說道,「沈恪好歹是我哥,我作為他唯一的妹妹,我有知情權,你為什麼非要瞞着我,非得讓我從別人那裏知道這一切?我真是不懂,我到底怎麼做,才能得到你的信任?」
如果他信任她,怎麼可能瞞着她?
還是他根本不可能跟她心心相印地過日子?
難道別的夫妻也會像他們這樣子嗎?
「綰綰,我是相信你的。」慕雲霆眼前頓時掠過兩人相處的一幕一幕,特別是她背着他的那次,歷歷在目,心裏一陣百味紛雜,忙安慰道,「好了,是我錯了,以後不會了。」
窗外雨下的更大了。
風聲裹着雷聲肆無忌憚地襲來,在屋頂上翻滾。
沈青黎勉強一笑,幽幽地說道:「你沒有錯,錯的是我,說到底,是我對你奢望了,還想着跟你心心相印,無話不說,其實在你心裏,我只是個能為你傳宗接代的女人而已,所以是我錯了,我以後也不會了!」
「綰綰,不准你這樣說,我們是夫妻,本來就應該心心相印的。」慕雲霆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好了,眼下咱們要做的,不是吵架,而是要想辦法把你哥哥救出來,所以,我明天帶你去看他,你得說服他把滄浪會的一切都說出來,爭取立功贖罪,好不好?」
沈青黎聽他這樣一說,便木然地點點頭。
慕雲霆起身在窗前來來回回地轉了一圈,看了看窗外的瓢潑大雨,笑道:「看來老天是要我陪你一起住客棧了,你看這麼大的雨,咱們怎麼走?」說着,他一把扯下床幔,不由分說地把她壓倒在床上,動情道:「別想了,陪我躺一會兒,好幾天不見,你難道不想我?」
「不想!」她賭氣地別過臉,不看他。
「那就是想。」他笑笑,低頭吻住了她,兩手迫不及待地探進她的衣襟里,喘息道,「我想你了,每時每刻都在想……」
沈青黎氣得抬腳就踹他。
她哪有心情跟他那啥啥啥……
屋頂傳來一陣瓦礫被踩壓的聲音。
慕雲霆頓時神色一凜,忙停了手,朝沈青黎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站在窗邊側耳傾聽了一番,才回到床上坐下,扭頭看着沈青黎,平靜地說道:「想必是司徒空來了!」
「不可能,司徒空在西域!」想起許錚的話,沈青黎有板有眼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慕雲霆悄然抬頭看了看房頂,眯眼看着她,「司徒空跟你道過別?」
「當然不是,是許錚告訴我的。」沈青黎如實說道,「我不瞞你,他剛才來過,這消息是我花一百兩銀子買來的。」
慕雲霆嘴角扯了扯:「一百兩銀子買這麼個消息?你傻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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