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後晌。
前來如意樓的女子們在琳琅滿目的布料架前流連忘返,或撫摸着匹匹鮮亮光鮮的絲綢駐足,或在對方身上比量看着花色,一時間,一樓大廳里人聲喧譁,笑語不絕,脂粉飄香。
蘇氏一進如意樓,立刻有穿着鮮亮的僕婦從邊上迎上來,滿臉笑容地引着她上了三樓。
許嬤嬤亦步亦趨地跟着後面。
如意樓共有三層,一層招待的是普通的客人,布料的價格也相對便宜一些,二樓的檔次則又提了一等,多半是富家望族女眷們看布料的地方,三樓就不用說了,自然是專門用來招待王侯貴婦的,為此,裏面還設了好幾間茶室。
由此可見,晉王很是還會做生意的。
不用僕婦引薦,蘇氏熟門熟路地推開一間廂房的門,從容地走了進去,見到靠窗案幾前端坐着的中年男子,不禁快走幾步,迎上前去,輕聲喚道:「大哥,你怎麼來這麼早?」
看着眼前這個穩健威武的男子,眸底頓時騰起一絲暖意,不管怎麼說,這人都是她的至親,是她可以完全信賴的人。
「我也是剛到。」蘇從胥嘴角微牽,伸出帶着刀疤的手隨意在桌子上敲打了幾下,挑眉道,「什麼事情這麼重要,非得找我面談?」
蘇氏簡單地說了一下皇甫氏的病情,低聲道:「這次宮裏去西域皇宮求取天山雪蓮,是仰仗太后的名義,我覺得西域那邊肯定會把天山雪蓮拱手想讓,所以,再有三四天,那支雪蓮就入京了。」頓了頓,又幽怨地看了蘇從胥一眼,「大哥你知道,這些年,太夫人一直不喜歡我,名義上我管着家,可是實際上真正管家的是太夫人,她平日裏有什麼事情,寧願去跟二郎商量,也不讓我知道……」
「我明白了。」蘇從胥點點頭,見蘇氏的目光多了些深意,嘴角扯了扯,沉聲道,「你是不想讓那支雪蓮進京,是吧?」
蘇氏點點頭,低頭撫摸着自己的手指,嘆道:「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不可能真正接手永定侯府,這麼多年,無論我怎麼做,她都明里暗裏提防着我,有她在,澈兒怕是不會有襲爵的那一天。」
不如趁此機會除掉那個老不死的。
一勞永逸。
「此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蘇從胥眸子裏掠過一絲陰狠,眯眼看了看她,又道,「如意跟五郎的親事,爹雖然沒點頭,但是也沒搖頭,想必心裏也是願意的,只是不知道五郎是個什麼意思。」
他說這話,當然不是問慕雲起能不能看上蘇如意,而是他前些日子跟晉王爺搶女人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以前兩家沒有儀親,他聽說了這個外甥的荒唐事,自然只是一笑而過,可是如今,既然想成為他的女婿,那麼他絕對不允許女兒嫁給這麼一個人。
蘇氏會意,忙替慕雲起說着好話:「哥哥放心,自從那事以後,五郎就改了性子,終日在國子監用心苦讀,回到家裏,也心無旁騖,只待如意過門,好好幫我管教着他。」
蘇從胥這才舒展開了眉頭。
兄妹倆又細細商議了一番,決定來個快刀斬亂麻,借着給皇甫氏沖喜的名義儘快迎娶蘇如意過門。
蘇大將軍膝下只有他們這一子一女,早年蘇氏為了嫁給慕長源,不惜被蘇大將軍趕出家門,並且揚言自從再無往來,雖然蘇氏再沒有回過娘家,可是私下裏跟這個唯一的兄長,還是有些來往的。
只是前幾年,蘇從胥對她為了一個男人就跟娘家決裂頗有微詞,兄妹倆雖然來往,也是淡淡的,近幾年,蘇氏被扶了正,成了永定侯府的當家主母,加上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多年,兩人才漸漸走得近一些。
尤其是最近八皇子出了事,兩人見面則更加頻繁起來,因為八皇子皇甫宸曾托人上門透過口風,說願意跟蘇府聯姻,求娶蘇從胥的唯一的嫡女蘇如意。
當時皇甫宸剛剛被太后賜婚,正妃有主,所以蘇大將軍不願意唯一的孫女為人側室,也就裝聾作啞地沒有鬆口。
最近八皇子因為刺殺慕府三娘出了事,以至於跟慕府悔婚,又被貶到并州代天子巡境,其中的曲曲折折,蘇從胥並不十分清楚,所以才跟蘇氏頻頻見面相談。
大意是,如果是八皇子以正妃之位求娶蘇如意,那麼蘇家該如何表態。
蘇氏自然不同意侄女嫁給八皇子,而是提議不如把侄女嫁到五郎慕雲起,給她當兒媳婦。
如此一來,兄妹倆成了親家,交往起來,自然是名正言順,蘇大將軍就是再倔強,也不可能拆了這樁姻緣。
再說慕蘇兩府聯姻,無異又給太子拉來了一股強大的勢力,蘇家畢竟是有兵權在手的。
總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樁親事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蘇氏回府以後,當下就跟慕長源商量,說她去廟裏求了個喜至禍去的簽,找方丈看了,說府里最好能辦一場喜事,熱鬧一番,給太夫人沖沖喜,順便驅驅府里的晦氣。
因為之前蘇氏就跟慕長源提過這樁親事,當時慕長源說此事得跟皇甫氏商量,所以便也沒放在心上,眼下,皇甫氏昏迷不醒,自然不可能知道她的意思,又聽說是給皇甫氏沖喜,自然是欣然答應。
末了,蘇氏又心情複雜地看了慕長源一眼,說,都說是好事成雙,府里多一樁喜事總是好的,不如,藉此機會,把巷后街的那個女人也接到府里來了吧!
慕長源當下握住蘇氏的手,感動萬分說,此生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當天晚上,豆蔻軒里披紅掛彩地迎來了新的主人,在巷后街沉寂了一個多月的那個神秘的女子終於如願進了侯府,從此成了慕長源有名分的妾室。
田姨娘在屋裏轉來轉去,急得不行。
怎麼巷后街那個小賤人這麼快就堂而皇之地入了府。
那日後,她的日子可怎麼辦?
倒是百靈勸道:「姨娘切不可再衝動,俗話說,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咱們得先摸清了新姨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才能跟她對抗,要不然,吃虧的人還不是自己。」
上次,她倆去巷后街那邊去鬧,那看門婆子的身手可是見識過的,如果這次才大刺刺地找上門去,那豈不是自討沒趣?
田姨娘想想也覺得是,只得軟了心性,讓百靈去鋪子拿些胭脂水粉之類的,說明天去送給那個女人,先試試她到底是什麼貨色,然後再作打算。
百靈當即領命而去。
倒是夏氏聽說采嫣到底入了府,腦補了一番田姨娘氣急敗壞的樣子,幸災樂禍了一番,又情不自禁想起春桃,兜兜轉轉了一番,還是那個丫頭出了這麼個好主意來打壓那個小賤人,只是如今,春桃再也看不到了。
就那麼傷感了一下,才長嘆一聲,都是命!
誰能想到,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失足落到井裏去呢!
「大少夫人,最近府里的喜事可是一樁連着一樁呢!」楊嬤嬤細細地替她挽着發,眉眼彎彎地說道,「聽說,三日後,五少爺也要成親了呢!」
這不,府里的丫鬟僕婦全都忙開了。
尤其是針線房那邊。
「那還不是為了給太夫人沖喜。」夏氏沖立在屋裏的小丫鬟遞了一個眼色,待那丫鬟退下後,才扭過頭來對楊嬤嬤說道,「嬤嬤,你不覺得此事太過突然?事先咱們連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說過。」
反正她是沒有聽說過。
「大少夫人,您知道……」楊嬤嬤望了望窗外,壓低聲音說道,「太夫人一向不喜歡夫人,所以怕是不會同意五少爺娶夫人娘家人為妻,太夫人要是不同意,那這門親事肯定是成不了,可是眼下不同了,眼下太夫人正昏迷不醒,這親事又是打着給太夫人沖喜的名號,日後太夫人康健了,也不會說什麼的。」
這些事情,她自然看得門清。
夏氏這才恍然,頓了頓,又問道:「只是不知道這新弟妹的脾性如何?」
雖然是婆婆娘家的人,可是這些年婆婆跟娘家人都沒有來往,她哪裏會認識那個叫什麼蘇如意的。
「奴婢聽說蘇小姐是個率直的性子,只是不知道嫁過來,是不是好相與的。」楊嬤嬤對蘇如意也沒有什麼印象。
「哼!就算她是婆婆的親侄女又怎麼樣?我是府里的長嫂,她得敬着我.」夏氏不以為然地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們是親妯娌,跟清心苑那個不一樣。」
「大少夫人說得對,大少爺和五少爺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呢!」楊嬤嬤忙附和道。
因為慕雲起的喜事太過倉促,府里大半的丫鬟僕婦都被調遣去聽雨堂那邊佈置喜房,沐影堂也隨之變得冷冷清清起來。
沈青黎不相信什麼沖喜一說,但是這是公公婆婆的決定,別說她了,就連慕雲霆也不會說什麼,何況,這還是一件大喜事。
雖說慕雲霆休沐一天,可是這一天,他幾乎也沒閒着,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地找他,他本來想在沐影堂跟媳婦一起守在祖母身邊端茶倒水地伺候一天,無奈龔四剛走,馮六又說有要事稟報。
沈青黎索性讓他回書房處理他那些亂七八糟地事情,要不然,人來人往的,實在是很不方便。
慕雲霆只得悻悻地起身,回到書房。
「世子,西域那邊傳來消息,說此時宮裏並沒有備下天山雪蓮,所以……」馮六嘆了一口氣,「屬下覺得西域是想藉此為難咱們。」
慕雲霆聞言,捏了捏眉心,沉思片刻,又起身取過宣紙,斟字逐句地寫了一封信,遞給他,吩咐道:「這樣,你即刻帶人去西域黑市,找一個叫綠腰的女子,然後把這封信交給她,我想她定會幫忙的。」
綠腰?馮六不禁神色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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