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婚是我結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造成小半座城市交通癱瘓,尤其康誓庭和刑懷栩昨夜被堵的那段路更是災情嚴重,積水最深處達六米,康老爺子聽到消息後唏噓不斷,拉着孫子孫媳婦的手總有種劫後餘生的心悸。

    康誓庭和刑懷栩這兩位當事人倒還好,不管是熬夜淋雨淌水餓肚子,都反應平平沒什麼波瀾。

    康炎笑話他們倆到底年輕,沒心沒肺,不知天高地厚。

    康誓庭在康家住了一天,第二天水差不多退了才和刑懷栩一起回到他們自己的家,一進門康誓庭便忍不住笑了,「你是帶了幾個人來家裏住,看上去就像進賊洗劫過。」

    刑懷栩換了鞋,去廚房冰箱拎了瓶礦泉水,邊喝邊往臥室走,「至少我倒垃圾了,尤弼然連垃圾都不倒。」

    康誓庭輕笑搖頭,跟着她一起進臥室換衣服。

    刑懷栩將喝過的水擱在梳妝枱上,轉身邊解外套邊說:「我電話里和你說的王堯的事,你現在改變想法了嗎?」

    王堯來見刑懷栩後,刑懷栩在和康誓庭的通話中就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他,康誓庭沉吟後表示會防患於未然,可事實上他們並不能拿王堯怎麼樣,於理王康兩家並未撕破臉,於情刑懷栩也還顧念青梅竹馬情誼,況且,他們還有眼前的山要跨越。

    「如無必要,我不會對上他的。」康誓庭說:「我並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

    刑懷栩低低嗤了聲,表示懷疑。

    不爭強好勝的情況無非已經穩操勝券,或者註定一敗塗地,康誓庭擺明是前者了,漂亮話便可以信手拈來。

    當然,給他資本的人正是刑懷栩自己。

    「你這半個月好像也不怎麼清閒。」康誓庭掃了眼滿臥室亂七八糟的材料,一粒粒解開襯衫紐扣,「潤盈和建寧的合作,尤弼然截胡太漂亮,想必是你的手筆吧。」

    刑懷栩已經換上舒適的家居服,正要往外走,聞言回頭道:「虞泓川幫了我不少忙。」

    「過去只有你一個人,已經鬧得對家雞犬不寧,現在不僅多了我,還多了虞泓川。」康誓庭□□上身,露出精壯的腰腹,狡黠輕笑的模樣便有些傳說中的邪魅狂狷。

    刑懷栩盯着他看了會兒,視線從他嘴角的笑滑落到胸口,再到小腹,想起前夜在浴缸里的纏綿,滿意點頭道:「身材不錯,繼續保持。」

    康誓庭脫衣服裸了半天,只得到這八個字的回應,頓時泄氣,心想刑懷栩也是過河拆橋的主,滿腦子只迴蕩着兩個字。

    愛過。

    「你變得也太快了。」康誓庭粘在刑懷栩身後往外走,有些可憐,「你的柔情似水保質期未免太短了。」

    刑懷栩踩着拖鞋噠噠地走,頭也不回,「聽段琥說,你們這趟和廠商談得都挺順利。」

    康誓庭邊思索隔三差五的出差極其必要,邊答道:「還不錯,再加上刑鑾治的潤盈被你們在國內扯了後腿,我那邊就更順利了。」

    刑懷栩平淡道:「這是當然的,否則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截胡?」

    還搭上她和刑鑒修的父女情誼。

    這話她沒有說出口,康誓庭卻多多少少猜得到,「你這算是從敵後轉入正面戰場了,怕嗎?」

    刑懷栩搖頭,「怕,但必須做。」

    康誓庭摸摸她的腦袋,是一種沉默的慰藉和鼓勵。

    「對了。」刑懷栩想起另一件事,「你手上有多少流動資產?」

    康誓庭問:「你要多少?」

    刑懷栩說:「現在還不清楚,越多越好。」

    「等我明天回公司,讓財務部準備。」康誓庭問:「要做什麼?」

    「履行我康家太太的職責。」刑懷栩聳肩,隨意道:「幫你賺錢唄。」

    康誓庭摸摸鼻子,仍在感念兩天前那個柔軟愛嬌的康太太。

    時光一去不復還,也是心痛。

    刑懷栩已經走到樓下打開電視看新聞,康誓庭回臥室套上衣服,也跟了出來。

    電視裏滾動了幾條財經新聞後,開始播報本城兩天前的大雨,畫面里出現了被淹沒的路段,一片污黃泥淖,慘不忍睹。

    刑懷栩剛要去喝水,耳邊聽到新聞說大雨造成的積水讓三名行人殞命——就在他們淌水離開的那段路上。

    刑懷栩瞪大眼,下意識轉頭去看康誓庭,康誓庭聽到聲音,也看向她。

    「有人沒走出那段路。」刑懷栩皺眉。

    康誓庭沒做聲。

    刑懷栩嘆氣,忽然明白康炎打趣他們的那句話,沒心沒肺,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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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誓庭對刑懷栩極其信任,回到公司便打發助理去財務部,助理之一前腳剛走,助理之二後腳跟進辦公室,說刑鑒修在貴賓會客室等他。

    康誓庭挺驚異,雖然明白終究要和老丈人見上一面,卻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

    看這架勢,大概也是被刑懷栩逼急了。

    他大步走進貴賓室,笑容滿面,開口便喊了聲爸,坦蕩蕩的毫無芥蒂,似乎對刑懷栩和刑鑒修的矛盾一無所知。

    他這樣的態度倒讓刑鑒修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他坐直身體,本來擰緊的眉稍稍舒展,在生活與工作上各聊了點無關痛癢的話後,才正式進入主題,「栩栩看起來溫和乖巧,其實脾氣特別倔,認定的事幾乎難以改變,既然你們是夫妻,是彼此最親密的人,我希望你能勸勸她。」

    倘若換做別人,康誓庭會故作疑惑四兩撥千斤糊弄過去,可對方是刑鑒修,哪怕腦袋曾經開過瓢,他也是這世上最了解刑懷栩的人之一,也是刑懷栩最在乎的人之一。

    他不應該敷衍他。

    康誓庭坐正身體,頗為無奈,「您想讓我勸她什麼?不要和三叔針鋒相對,還是和夏姨握手言和?」

    刑鑒修的氣色並不好,聞言神情更加沮喪,但仍有強弩之末的氣勢在,「只要她肯和夏薔握手言和,她和刑鑾治的矛盾也不攻自破。」

    「理由呢?」康誓庭認真道:「夏姨對栩栩是殺母之仇,這要換做江湖恩怨,就是血債血償,可栩栩並沒有這樣做。您讓我勸她,我連自己都勸服不了,又怎麼去說服她?」

    刑鑒修沉吟片刻,左右為難,「可她們這樣是自相殘殺。」

    康誓庭微笑,「對您而言是自相殘殺,對栩栩和夏姨而言,她們從來就不是自己人吧。」

    刑鑒修俯下身,將臉埋進粗糲的手掌,深深呼吸,「我知道她們不和,過去我還能居中平衡,可當我車禍後一覺醒來,卻什麼都變了,公司不再是過去的公司,家也不是記憶里的家,一切都是手指縫裏的沙,大女兒出嫁,妻子不忠,弟弟不義,小女兒沒了,兒子不願回來,就連前妻都去世了……仿佛一瞬間,所有人和事都脫離了我的掌控,我很怕再這樣下去,刑家就要散了。」

    他抬起頭看向康誓庭,憂心忡忡,額頭的橫紋深如山壑,「你才剛剛成家立業,你不會懂我的這種感受,如果你能懂,你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們和好。」

    康誓庭平靜道:「我確實不能完全體會你的心情,但我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能造成今天這種局面,您過去引以為豪的居中調節未必如你所想的平衡,栩栩的孤獨,夏姨的偏執,真櫟的漠然,包括三叔的苟且,這些都是滋長在您眼皮底下的黴菌,一人分一點的陽光早已不夠用了,您其實知道它們會蔓延,可您也束手無策,畢竟您本身的陽光,也很匱乏。」

    他語速不快,語氣也很平緩,絕無半點咄咄逼人的架勢,可這樣的話聽在刑鑒修耳里,無疑裹上諷刺意味,叫他難堪。

    「不要隨便批評別人的家事,」他惱羞成怒道:「你懂什麼?」

    康誓庭擺擺手,示好道:「是我逾越了。」

    刑鑒修腦袋傷疤的位置又開始隱隱作痛,他忽然煩躁起來,握緊拳頭看向康誓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麼算盤,栩栩敢這麼肆無忌憚和刑家鬧翻,你敢說你沒有在背後唆使?段家那點小生意你是最大股東,尤弼然又是栩栩的傀儡,她把潤盈百貨擠垮,等於斷掉刑家一條腿,你再趁機壯大段家生意搶佔市場,明面上還撈着助人為樂的好名聲!康誓庭,你的胃口這麼大,你消化得了嗎?」

    「你娶了栩栩,卻慫恿她胳膊往外拐,你最終的目的,難不成是要侵吞我們整個刑家嗎?」刑鑒修越說越生氣,激動地站起身,直逼康誓庭。

    康誓庭這下真是倍感冤枉,他雖然一心想重振康家,也把重任分擔到刑懷栩肩上,但潤盈百貨和段家食鋪的恩怨本就是刑鑾治自己挑起的,他也不過見招拆招,到刑鑒修眼裏,怎麼就成處心積慮奪人家產了。

    「爸,您誤會了。」康誓庭起身要解釋,刑鑒修卻氣紅了臉,不由分說將他重新摁回沙發上。

    「康誓庭!」刑鑒修沉聲道:「我和你爺爺幾十年的交情,如果讓他知道你現在急功近利做的事,他老人家能答應嗎?」

    康誓庭無奈道:「您真的誤會了。」

    刑鑒修正在氣頭上,容不得康誓庭辯駁,轉身就走。

    康誓庭沒有追出去,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地給刑懷栩打電話,「我剛剛見到你爸爸了。」

    刑懷栩像是剛睡醒,聲音有些啞,還有些軟,說出的話卻很清醒,「被罵了嗎?」

    康誓庭笑道:「嗯,被罵了,說我利用你吞併刑家。」

    刑懷栩問:「你會嗎?」

    康誓庭說:「不會。」

    刑懷栩嗯了一聲,淡聲道:「他自從受傷後,脾氣就比較急,別和他生氣,也彆氣他。」

    「我明白。」康誓庭笑着叮囑,「既然醒了,就把早飯吃了吧,都在餐桌上,拿去微波爐轉一圈就行。」

    電話那邊傳來刑懷栩窸窸窣窣的起床聲,「幾點了?」

    康誓庭看手錶,「九點半。」

    「哦。」刑懷栩說:「差不多要開始了。」

    康誓庭忽然起了興致,「你做了什麼?」

    「我要去刷牙了。」刑懷栩懶懶道:「你去看電視吧,晨間新聞的專題報道。」

    康誓庭直接打開貴賓室的電視,找到晨間新聞。

    新聞專題里赫然出現潤盈百貨的金字招牌,可旁邊標註的四個黑體大字卻是極其沉重的「高價售假」。

    電視裏正在播放臥底記者的暗訪視頻材料,畫面雖然混亂,人物對話卻一清二楚。

    康誓庭只聽上幾句,便明白了。

    潤盈百貨作為內地超級百貨之一,貨品之廣應有盡有,其中最引以為豪的就是號稱英國皇家農場特供的肉製品,其中羊肉、豬肉和培根的售價比其他百貨足足貴上一倍,這其實沒什麼,大噱頭自能吸引高消費人群,可事實上,早在去年,英國皇家農場就已經停止為其供應肉製品,潤盈百貨非但沒撤銷櫃枱,反而以次充好,繼續走高端消費路線,十足暴利。

    以此為契機,記者又查出百貨的許多高端酒水產品也有濫竽充數嫌疑。

    電話沒有掛斷,康誓庭一邊聽電視裏的報道,一邊聽刑懷栩電動牙刷的嗡嗡聲響,忍不住笑道:「你可真會挑時間。」

    315打假晚會剛剛結束,全國人民正是對假貨最熱情高漲的時候,這時候把潤盈百貨的醜聞爆上新聞,它就算被扒層皮,都是輕的。

    刑懷栩漱口後,聲音清冽不少,「可惜刑鑾治在315前嚴防死守,要不然我能直接送他上晚會。」

    這語氣頗自負,康誓庭忍俊不禁,「你這陣仗,可比當初他構陷食鋪造假狠多了。」

    「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刑懷栩喝了口水,又問:「錢呢?準備好了嗎?」

    康誓庭笑道:「好了。」

    刑懷栩在他看不見的家裏點點頭,「我要忙了,掛電話吧。」

    康誓庭喚住她,「記得吃早飯。」

    刑懷栩嘟噥,「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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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潤盈百貨的售假醜聞一上電視,明眼人都清楚這是硝煙起,該入場的已經摩拳擦掌,該避嫌的開始明哲保身,表現最明顯的便是潤盈的股價。

    八個字形容,一瀉千里,潰不成軍。

    刑鑒修氣壞了,大難臨頭也顧不上芥蒂,將刑鑾治叫回家,先痛批無能後,再開始商量策略。

    刑家是做食品發家的,潤盈的食品安全醜聞倘若不處理會直接影響到家族主心骨,因此刑家必須要救潤盈,哪怕代價巨大,也要起死回生。

    另一邊,刑懷栩同樣沒閒着,她帶着段琥,手把手教他接觸食鋪的生意,並探討工廠新產品的包裝與銷路。

    段琥學得快,性格堅忍,人緣也好,所到之處三言兩語便能和員工打成一片,這種行為有利有弊,但刑懷栩目前不想打擊他的任何熱情。

    這天,刑懷栩和段琥從一家門店出來後,商場裏現烤蛋糕的香味吸引了刑懷栩,她讓段琥等在外頭,自己鑽進擁擠的蛋糕店挑食物。

    等她拎着蛋糕盒走出來,卻瞧見段琥背着手站在對麵店門外,正和一個短髮女孩說話。

    刑懷栩眯眼瞧了瞧,認出那是許久未見的刑嗣枚。

    刑嗣枚的頭髮被修到齊耳,露出纖長白皙的脖子,她穿了條薄荷綠的普通連身裙,手裏拎着的包依稀還是去年那個。

    刑懷栩看着不遠處有些陌生的刑嗣枚,一時竟不知該進該退。

    段琥最先看見刑懷栩,招手喚了聲姐。

    刑嗣枚轉過身,見到刑懷栩,沒有言語,只抿着嘴唇,露出淡淡的笑。

    刑懷栩走向他們倆,莫名感到尷尬。

    段琥也不怎麼自在,反襯得刑嗣枚最落落大方。

    「既然碰上了,要不要一起吃頓飯?」刑嗣枚笑道:「我上學期領了獎學金,你們想吃什麼都可以。」

    刑懷栩和段琥大眼瞪小眼,誰也沒說話。

    刑嗣枚笑道:「就當陪我吃頓飯吧。」

    刑懷栩立即點頭,段琥跟着答應。三個人往商場五樓的魚莊走去,段琥注意到刑嗣枚拎着的大購物袋,沉默地接過手裏。

    刑嗣枚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謝。

    未到飯點,偌大的魚莊裏只有兩三桌客人,刑懷栩挑了靠窗的位置,刑嗣枚坐到她身邊,輕聲問她:「想吃什麼?」

    刑懷栩說:「不要刺多的魚。」

    刑嗣枚又問段琥,「你呢?」

    「你點,我都行。」段琥似乎不太能直面刑嗣枚,只說了幾個字,就彆扭地轉向窗外。

    點完餐,一桌三人都沒有說話,刑嗣枚給他們各添了酸梅汁,才笑道:「栩栩,我聽說了你的事。」

    刑懷栩問:「哪件事?」

    刑嗣枚笑道:「現在最讓他們頭疼上火的那件事。」

    刑懷栩反問她,「你怎麼看?」

    形嗣枚答道:「很厲害,但不是致命一擊,他們可以妙手回春。」

    刑懷栩點頭,「我知道。」

    形嗣枚歪頭看了她頃刻,「你頭髮長了。」

    刑懷栩說:「你的頭髮卻短了。」


    刑嗣枚摸摸自己的短髮,笑道:「不好看嗎?」

    刑懷栩看向段琥,刑嗣枚不由自主也看向他。

    段琥突然紅了臉,窘道:「挺好看的。」

    刑懷栩左右看看這倆人,不管看幾次,都下意識覺得這是兩個很像的人,他們都是被愛和呵護灌溉起來的小孩,都在差不多的年紀遭逢人生巨變,又曾得出相似的成長感慨,最重要的是,經歷磨難後,這兩個人都變得平和自省,而非怨天尤人。

    王堯說比起自己,刑懷栩應該是更喜歡形嗣枚的,刑懷栩當時不認同,如今竟有些動搖。

    說到底,她確實更喜歡積極善良的人,比如段琥,比如刑嗣枚。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份喜歡,她至今仍覺愧對刑嗣枚——她對別人,從無這種情感。

    服務員上了菜,刑懷栩去衛生間洗手,出來時她特地駐足片刻,靜靜觀望那兩個人。

    形嗣枚正和段琥交談,她微微地笑,他依然彆扭,但目光始終偷偷流連在她身上,像藕里連着的絲,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那天吃完飯,和刑嗣枚道別後,刑懷栩和段琥一起去商場門口等司機,路上,段琥問她:「姐,嗣枚變了。」

    刑懷栩說:「是變了,你也變了,我也變了,唯一不會變的,只有那些死的東西。」

    段琥無言以對,良久又道:「有的時候,我希望人是不要變的。」

    刑懷栩問他:「你看見嗣枚,還會想起她媽媽嗎?」

    「會,而且很清晰。」段琥點點頭,說不清是什麼表情,「你呢?」

    刑懷栩嘆氣,「理智上,她是她,她媽媽是她媽媽。」

    「可情感上,她不僅僅是她,她還是她媽媽的女兒。」段琥同樣嘆氣,「咱們現在和她親生父親斗,將來還要和她親生母親斗,變數太多了,歸根結底,還是兩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明明失望,卻又表現得豁達,不悲不喜的,像個真正成熟的大人。

    刑懷栩拍拍他的背,心想如果真有人可以不變,我希望是你啊。

    回到家已是夜裏七點多,康誓庭煮了碗面,正坐在餐廳邊慢條斯理地吃,刑懷栩蹭到他身邊,非要和他分享同一張椅子。

    康誓庭單手摟住她的腰,讓她坐到自己腿上。

    刑懷栩沉默會兒,突然說:「是不是春天來了,因此我看誰都眼冒桃花,頭頂粉紅?」

    康誓庭差點被麵湯嗆到,抽了紙巾邊擦嘴邊問:「怎麼了?」

    刑懷栩說:「我懷疑段琥喜歡刑嗣枚。」

    康誓庭驚訝挑眉,「是嗎?他自己怎麼說?」

    刑懷栩說:「他不會認同自己喜歡嗣枚,喜歡和不可以喜歡,在他那兒是清清楚楚的兩件事。」

    康誓庭哦了一聲,低頭繼續吃麵。

    刑懷栩猶自為難,「可他為什麼會喜歡嗣枚呢?」

    康誓庭摁了下她的後腦勺,哭笑不得,「你管天管地,還管起段琥的感情了?一見鍾情和日久生情都是情,你卻非要弄明白一見鍾情的為什麼不等等日久生情,日久生情的為什麼不早早一見鍾情。」

    刑懷栩斜睨他,「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康誓庭噗嗤笑道:「在和你討論愛情啊。」

    刑懷栩皺眉,「我在說人,不是愛情。」

    康誓庭揶揄道:「你是在談愛情,不是在說人,人在愛情里哪有什麼人權。」

    刑懷栩看向他,若有所悟,「這是你的心聲?」

    「這是普遍規律,可不是我的特例。」康誓庭從面碗裏夾出一隻蝦,餵給刑懷栩,「別擔心了,倘若他真那麼喜歡嗣枚,刀山火海也攔不住他,如果他並不那麼喜歡她,就讓我們把這份少男的小小悸動藏在心底,誰也不說話,好嗎?」

    刑懷栩被他的形容驚悚到,搓着滿臂雞皮疙瘩要走。

    康誓庭又喚住她,「哎,你把我的錢全拿去抄潤盈百貨的底,刑鑾治那邊正在追查資金來源。」

    「那麼大一筆錢入市,且動機不純,他當然要查。」刑懷栩不以為意道:「潤盈已經接連走低幾天了,刑園那邊就算知道有人搗鬼,也沉不住氣坐視不理了。等着吧,潤盈的股票要上去了。」

    康誓庭對此早有預料,他擔心的是刑懷栩趁火打劫會更加激怒刑園。

    刑懷栩看出他的擔憂,淡然道:「在商言商而已。」

    言下之意,有錢不賺是傻瓜。

    康誓庭失笑,心想幸好從一開始他們倆便是同盟,否則耗上刑懷栩這樣一個敵人,先不說有沒有全勝把握,結局元氣大傷是毫無懸念的。

    ===

    三天後,關於潤盈百貨的利好消息頻出,大盤一開,它的個股便不停拉升,到午後兩點更是直接漲停。

    刑懷栩坐在尤弼然辦公室的電腦屏幕前,指着大盤裏紅色的線,冷漠道:「刑園真是下了死力氣救它,何苦呢?」

    身後尤弼然邊剝橙子邊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是不是?」

    「我爸一直都是這樣。」刑懷栩說:「兩頭兼顧,兩頭吃力。」

    尤弼然將剝好的橙子遞給刑懷栩,自己拿紙擦乾淨手指,在書房裏晃來晃去,欲言又止。

    刑懷栩問她,「有話要說?」

    尤弼然坐到她身旁,八卦道:「我那天見到有個女人來接虞泓川下班,挺年輕漂亮的。」

    刑懷栩想起眼前這位也是在自己眼裏冒出了桃花尖尖的人物,「然後呢?」

    尤弼然揪着新做的長指甲,「可是看着不像他會喜歡的類型啊。」

    刑懷栩咬了口橙子,嗤笑,「你知道他喜歡什麼類型的?」

    尤弼然撅嘴,「我覺得他的理想型應該是你。」

    刑懷栩被噎住,一口冰涼涼的橙肉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了,尤弼然忙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咳!咳咳咳!」刑懷栩斜眼怒視尤弼然,往日恨鐵不成鋼的錯覺再次洶湧浮現,「你啊!」

    尤弼然癟嘴,「我是說真的,當然他不敢打你主意,他要敢打你主意,我第一個剜掉他眼珠子!」

    刑懷栩擺擺手,再不想和大愚若智的尤弼然胡扯。

    尤弼然鬱悶地扯扯她袖子,「栩栩!」

    刑懷栩頭也不回,「幹嘛?」

    尤弼然拿手指卷卷頭髮,「等這一票幹完,咱們出去散散心吧。」

    刑懷栩搖頭,「和你出去只有鬧心,沒有散心。」

    尤弼然抱住刑懷栩胳膊,開始撒潑耍賴,就差到地毯上滾兩圈表演一哭二鬧三上吊,恰巧秘書敲門進來,瞧見這一幕瞪圓雙目,天崩地裂般默默退了回去。

    尤弼然伸手召喚,「哎!回來!」

    女秘書走回來,掩上門匯報軍情,「尤總,上回那個女孩又來找總經理了,就在他辦公室呢。」

    尤弼然立即伸長腦袋,渴望地盯住刑懷栩。

    刑懷栩斷然拒絕,「我不去,沒興趣。」

    尤弼然哀嚎祈求道:「栩栩!就看一眼!一眼!」

    刑懷栩被吵得沒轍,加之潤盈百貨的股票也不需要關注了,便起身道:「只看一眼啊。」

    尤弼然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虞泓川的辦公室在走廊另一頭,尤弼然出了自己總裁辦大門便案首挺胸一派高高在上女強人姿態,刑懷栩跟着她直接走進總經理室,果然在進門沙發上瞧見一年輕貌美的陌生女孩。

    那女孩眉眼稚嫩,二十上下,應該還是在讀學生,尤弼然隨口一問,果然是附近大學的大四學生。

    「虞泓川這賤人,連學生妹都不放過!」尤弼然在刑懷栩耳邊憤憤然咬牙切齒,手指骨節捏得咔咔響,「枉他平時道貌岸然,沒想到如此禽獸!還敢禽獸到公司里!」

    刑懷栩漠然道:「你打算如何?」

    「還要如何?」尤弼然捏緊拳頭,「一旦證實,殺無赦!」

    虞泓川這時也從內間出來,見到尤弼然和刑懷栩,微怔過後笑臉相迎,與往日無異。

    刑懷栩率先開口,「虞經理,你妹妹是來參加省考的嗎?」

    虞泓川笑道:「是啊,她性格溫吞,家裏本來想讓她做老師,她沒勇氣站在講台上,就轉而考公了。」

    刑懷栩笑道:「那也不錯。」

    尤弼然詫異過後,將刑懷栩拉到角落,「妹妹?」

    刑懷栩點頭,「你沒注意到嗎?那女孩正在做真題卷,上頭還寫着名字,也姓虞。」

    尤弼然張大嘴,半晌木訥地搖搖頭。

    刑懷栩心想這事真是既無趣又有趣,就像平靜人生里的小插曲,透着股無聊勁,但你偏偏樂此不疲,願意為之浪費時光,做一個庸俗但有意思的人。

    尤弼然自覺丟臉,速速跑回自己總裁辦,留下刑懷栩獨自面對虞泓川。

    虞泓川不明所以,「她怎麼了?」

    刑懷栩好笑道:「我以前偶爾會覺得她聰明,想來都是錯覺。」

    虞泓川噗嗤笑道:「她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卻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刑懷栩笑道:「那你喜歡有趣的人嗎?」

    虞泓川沒有馬上回答,似笑非笑,和刑懷栩的目光角逐,最後,他牛頭不對馬嘴地說:「康太太,你和我最初印象里的模樣,不一樣了。」

    刑懷栩問:「哪兒不一樣?」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你的婚禮上,那時候的你很美,但也冷,不僅高高在上,還有幾分絕情,就連你當時穿着的婚紗,都堅硬得像鎧甲。」虞泓川娓娓而談,「後來在外資公司見到你,你已經在往神壇下走了,可你走得慢,也無人敢推你一把,因為都怕你轉身的同時,手裏是握着劍的。」

    「現在呢?」刑懷栩問。

    虞泓川笑道:「現在我至少理解了一件事,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和尤弼然成為最好的朋友。你的心是熱的,其實從未冷過,名門想將你修修剪剪養在溫室里,你卻野蠻生長,給了他們好看而已。」

    刑懷栩回到總裁辦時,尤弼然正滿屋子兜圈亂轉,無頭蒼蠅般亂着急。

    刑懷栩看着她,心想這人當初明明把自己對康誓庭的感情看得一清二楚,現在犯起傻來堪比智障,簡直毫無邏輯。

    為情所困。

    有一天,她會不會也成為籠中獸,沒了邏輯,沒了自信,茫茫然,萬千在手,卻一無所有。

    ===

    潤盈百貨的股價漲了兩天後,刑懷栩開始拋售股票,她作為主力資金之一,此舉直接震撼到潤盈迴光返照的那點生命力,等她卷着錢抽身而退,潤盈百貨的股價再次跌入冰點,從此一蹶不振。

    這場打着擦邊球的股價戰讓刑懷栩賺了個盆滿缽盈,等她把錢連本帶利還給康誓庭時,早有準備的康誓庭還是忍不住驚嘆,「你這是抽了刑鑾治的血。」

    刑懷栩心想她本來預期是要割他動脈的,現實仍是差強人意。

    「夏薔最疼嗣枚,嗣枚如今脫離刑園,脫離她,無疑是砍掉夏薔一邊胳膊。刑鑾治雖然花名在外,但對夏薔一直很好,幾乎百依百順,只有砍掉刑鑾治,才是真正砍掉夏薔另一邊胳膊,」刑懷栩說:「可即使這樣,她還有兩條腿,依然能走。」

    「一條腿是刑真櫟,另一條腿是刑鑒修。」康誓庭問:「你忍心嗎?」

    刑懷栩搖頭,「不忍心。」

    康誓庭又問:「如果他們往後與你再井水不犯河水,你還會下手嗎?」

    刑懷栩認真思考後,迷茫道:「我不知道,但他們不會坐以待斃,我也不會束手就擒,誰也不讓誰,最後只能你死我活。」

    康誓庭將她摟進懷裏,低聲問:「累嗎?」

    刑懷栩環抱他的腰,「嗯,有點。」

    康誓庭說:「有件事我反悔了。」

    刑懷栩問:「什麼事?」

    康誓庭說:「讓你幫我重振康家的事,我反悔了。」

    刑懷栩仰頭看他,兩隻眼睜得大大的,眉間卻微微蹙着。

    康誓庭抹平她的眉頭,笑道:「比起精明能幹的康太太,我更希望你成為無憂無憂的康太太,犯懶犯傻都可以,只做你想做的事,不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我過去想和你並肩戰鬥,現在卻只想保護你。」他促狹笑道:「這算不算精神世界的倒退?」

    刑懷栩想了想,玩笑道:「男權的膨脹,總意味着女權的削弱。」

    康誓庭舉手投降,「禁止上綱上線,咱們這個家哪有男權女權,有的只是人權,你的人權,和我的沒人權。」

    刑懷栩一把抱住他,嘿嘿地笑。

    ===

    刑懷栩說刑園對潤盈的支撐不過是迴光返照,此話成了箴言,潤盈在電商市場的打擊下本來就危機重重,如今慘遭曝光,曾經的輝煌已經不復存在,刑鑒修和刑懷栩事後又見過一次面,談到後來仍以刑鑒修德憤怒離場終結。

    太陽一天天東升西落,天氣越來越熱,等到公園林蔭道下遍佈蟬聲,夏天便悄悄到來。

    老人家說日子是一頓一頓吃進肚子裏的,刑懷栩卻覺得日子是窗外的光和影,在明亮與黑暗裏,總有人必須行走在灰色的道路上,成群結隊也好,踽踽獨行也罷,都得走下去,永不回頭。

    為了食鋪經營的事,這段時間刑懷栩時常往返段家,等到七月,段琥大一結束,暑假便徹底泡在尤弼然公司,和虞泓川學習管理經驗。

    尤弼然開玩笑說段琥勢必要集大成,他的從商之路是被康誓庭領進門,刑懷栩全程輔助,虞泓川貼身教學,起點之高令人咋舌。

    這話雖然是開玩笑,但也給了段琥不少壓力,他起早貪黑地學,時常困倒在刑懷栩車上,再醒來,又是神采奕奕精力十足。

    這天,刑懷栩送他回家後,才乘着夜色往家趕。

    司機還是上次那位老司機,和刑懷栩熟稔後也能聊些話題,兩個人一前一後說着明天的行程,一輛黑色suv忽然超車,硬生生將他們的車別到路邊,重重撞在綠化道上。

    刑懷栩被撞得頭暈眼花,前排司機又氣又急,先問了她的情況後,才解開安全帶要去和別車的車主理論,可他剛站到車外,那輛suv里忽然躥出四個臉戴黑色口罩的男人,走在前頭的兩個手裏還拎着鋼管,不由分說砸在司機頭上,當場將他砸得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刑懷栩嚇一跳,眼疾手快上鎖車門,抓着手機就要報警。

    那四名男人手持鋼管開始砸車窗。

    電話被接通,刑懷栩在巨大的打砸聲里迅速報上地址,忽然,身側車窗發出碎裂響,緊接着,一隻手探進碎玻璃,打開了車門。<!--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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