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月,較黯淡。
逍遙山莊的後花園之中四處拉起燈籠,天驕眾人幾乎全都喝的爛醉如泥。
原本在教樂樓的時候江夏還只是裝醉,而在逍遙山莊這裏他是真的醉了。
次日早晨,江夏醒來時自己是睡在床上的,但他最後的記憶卻是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喃喃自語:「驚鴻,我不回來了,這裏很好,希望你也很好。」
很明顯,自己能夠回到床上睡覺應該是逍遙山莊的僕役或者護衛們的功勞。
看了看從窗外射進屋裏來的陽光,江夏估計時候應該不早了。在這沒有手錶的年代裏,江夏也慢慢學會了看天估時。
昨天是去教坊司跟眾人見面,今天應該是江夏正式去教坊司開始工作的日子。
第一天上班就遲到,很明顯江掌門不是一個好員工。
江夏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他大聲叫道:「小玉,小草。老爺起床了。」
「來了。」小玉的聲音傳來,很快兩個小丫鬟便端着洗漱用具以及江夏的官服走來。江夏瞥了那官服一眼,一臉嫌棄:「不穿官服,給我拿套便服就行了。」
「老爺去衙門可以不用穿官服的嗎?那誰知道你是官老爺?」小草疑問道。
江夏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那「如朕親臨」四個大字道:「憑這個。」
小玉倒是會認幾個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如朕親臨。」
「啊?皇上!」小玉驚呼一聲一下跪倒在地,還在迷糊中的小草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小玉趕緊拉着她一起跪下。
江夏笑了笑,將衣袖放下去道:「好了,快點侍候老爺洗漱更衣,老爺快遲到了。」
「本來就遲到了,呵呵」小玉笑着說道。
就在江夏還在洗漱的時候,皇宮之中的早朝已經到了尾聲。可就在此時朱厚照似乎是突然一下想起來的,開口說道:「對了,朕還有一事。再有兩月就是朕的生辰,所以朕決定在這以前京師之內不造殺業,任何死刑處決都推到朕生辰過了以後再執行。刑部明白了嗎?」
刑部尚書邢文龍向前跨出一步跪地行禮道:「微臣明白,微臣遵旨。」
「好,退朝。」朱厚照道了一聲後起身離開。
百官跪在地上高呼「恭送皇上」接着山呼萬歲。
朱厚照回到乾清宮以後立刻讓張永去傳鍾彬入宮見駕,張永領命以後退下。
而此刻江夏也恰好穿戴好衣服出了房門,剛剛經過後花園時江夏便看見了正在飲茶的王文博和梁文涵幾個人。
見到江夏風風火火地走出來,王文博等人立刻起身叫道:「江大哥。」
江夏停下腳步,笑着說道:「你們倒是自在,難為我還得趕到教坊司去上任。」
「江大哥,你讓我幫你找的宅院我已經找到了。若是得閒跟我一起去看看吧。」王文博道。
「房子。」江夏這才想起來,自己再有十幾天就要成親了,可是那新房還沒有着落呢。
江夏拍了一下腦袋,點頭道:「好,明天我找你一起去看房子。至於銀兩你自己去九陽飛鳳店那裏支取吧。」
「明白。」王文博點點頭。
江夏對着眾人拱手道:「那啥,我就先走了,遲到了。」
說完,江夏風風火火地往前門口跑去。
出門口,韓慕楓不出意外地在那裏等着。江夏一上馬車便叫了一聲:「教坊司。」
韓慕楓手中馬鞭一抖,打出一個脆響,馬車帶着二人往教坊司走去。
到了教坊司以後江夏走進教坊司衙門,彩蝶、舞衣、雲海波以及雲海濤四人正在衙門門口等着。
江夏到了以後立刻對四人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昨夜飲酒過度,故而姍姍來遲,還望四位見諒。」
「大人言重了。」四人齊齊向江夏行禮:「見過大人。」
江夏點了下頭,然後指向衙門裏面道:「走吧,我們裏面說話。」
「是。」
五人一起走進教坊司衙門,彩蝶領着江夏到了一間好似書房又好似議事廳的房間,想來這就是他這個奉鑾的辦公室吧。
進入房內,彩蝶指了指一張梨花木長案後面的那張太師椅道:「大人,這是您的位置。」
江夏點了下頭,然後走到位置上坐下。
他看了四人一眼後道:「你們也坐吧,各自給我介紹一下咱們教坊司的情況。」
「是,大人。」四人齊聲應道。
彩蝶首先走出來說道:「大人,教坊司目前除去我們以外一共有兩千五百人。其中樂師九十人,藝妓八百二十人,色妓一千零五人,其餘的是護衛、廚工、丫鬟、僕役、除塵、夜香等雜工。」
「昨日大人讓我們放出消息招藝人和經紀人以後,我們收到了一百二十一報名加入藝人,而有兩百一十一人報名加入經紀人,至於其餘有七百多人想要做您的秘書。」舞衣道。
「七百多人想要做我的秘書?」江夏先是一驚,接着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有道是有事秘書干,沒事就干秘書。如此一個職務竟然有七百多人競聘,那豈不是跟選美是一個概念?
不過江夏想了想後又發覺自己沒那精力去挑選秘書,他想了想後道:「七百多人裏面有沒有比較優秀一點的?」
「其中有十二金釵里的雪意以及四大花魁里的上官紫月也報了名。」雲海波道。
男人果然是最明白男人,一說最優秀的他就立刻明白江夏的優秀指的是「長相」所以說的不是金釵就是花魁。
江夏想了想,之後自己肯定會有很多事要跟上官紫月說溝通,老是去找她可能會遭人誤會,乾脆就順水推舟讓她來做這個秘書算了。
江夏對雲海波道:「嗯,那就讓上官紫月來吧。然後將申請加入藝人的姑娘登記造冊,過後《倩女幽魂》選角的時候我會讓她們來面試的。另外經紀人也登記造冊,等《倩女幽魂》演出以後她們才會開始派上用場。好了,你們去幫我把雲韻虞叫進來,我看看能不能把我的女主角先給定下來。」
「是。」四人應命後離開。
四人退下後就剩下江夏一個人在房內,突然江夏聽見了腳步聲,他估計着來人走到門口以後出聲道:「直接推門進來吧。」
「啊。」門外的人明顯嚇了一跳,輕呼一聲。
推開門,走進來的是上官紫月。
見到上官紫月一臉緊張地看着自己,想問但又不敢問的模樣,江夏忍不住笑了笑。他點點頭道:「放心吧,暫時你爹肯定沒事。皇上已經確定要重新派人徹查此事,如果找到了證據能夠證明你爹是清白的,那皇上就會為你爹平反。」
「真的?」上官紫月興奮地低呼了一聲,她當即跪在地上對江夏磕頭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不用」江夏突然聽見又有腳步聲響起,江夏立刻壓低聲音道:「好了,有人來了,先起來,我們後面再商議此事。」
「好。」上官紫月站起身來走到一邊站着。
敲門聲響起,江夏道:「進來。」
雲韻虞走進屋後並不像昨日那樣落落大方,她看着江夏,眼中的幽怨就快要將江夏刺穿了一般。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狠心?」
雲韻虞說着竟然眼眶都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他們最後都沒能在一起,為什麼你要這麼狠心?」
「額」江夏無語了,很明顯雲韻虞這是看劇本看入迷了。他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人鬼殊途,他們不能在一起是天意。不過小倩最終都轉世投胎了,相信冥冥中註定有情人最後終能成為眷屬,他們還是會在一起的。」
「那你一定要寫出來,就說他們之後結成了夫妻。」雲韻虞說話已經帶着一絲哭腔,她抽出自己衣袖裏的絲巾輕輕將快要掉出來的眼淚拭去。
江夏點了點頭,趕緊轉移話題道:「如何?你對那劇本有感覺嗎?如果有,那我們就先試試戲,然後開始選角。」
「可以。聶小倩這個角色我一定要演。」雲韻虞堅定地說道。
「那事不宜遲,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對對戲。」
皇宮,乾清宮中。
張永帶着鍾彬走進來,鍾彬對着朱厚照跪地行禮道:「卑職參見皇上。」
「平身吧。」
朱厚照將手中那份上官正寫的奏摺交給身旁的小太監,示意他交給鍾彬。
小太監接過去送到鍾彬手中,鍾彬站起身來接過那奏摺。他看了幾眼後朱厚照說道:「這是一件大事,朕必須要找一個最信任的人去辦。江夏在朕面前推薦你,朕相信江夏,所以朕也相信你。朕希望你去一趟雲南,爭取早日找到證據回來。雲南的錦衣衛任你調用,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卑職遵旨。」鍾彬道。
朱厚照將自己親筆所書的一封手諭交給身旁的小太監,然後小太監送到鍾彬手中。朱厚照道:「記清楚,你的時間不多,三個月以後無論成敗都必須立刻回京復命。」
「卑職遵旨。」鍾彬接過手諭後道。
「好了,回去準備一下後就啟程上路吧。」朱厚照擺擺手道。
鍾彬單膝跪下,「卑職告退。」
朱厚照合情合理的頒佈下達聖諭,在他生辰以前所有死刑犯的處決都要壓後,從表面上看這件事似乎與任何事情都沒有關係,十分的正常和平常。
但是這件事卻引起了很多連鎖反應,神經敏感的從政者最擅長的事情叫做舉一反三,見微知著。當然,說直白一點就是多疑。
卓府。書房。
京師之中姓卓的人不少,但是一提卓府人人都知曉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都察院右都御使卓非凡的府邸。
此刻卓非凡的書房裏面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右副都御使曾信,另外一個是右僉都御使孫瑜。
右副都御使是正三品的大員,而右僉都御使則是正四品。也許還有很多人不明白右僉都御使是個什麼樣的官職。
這個職位論職權僅次於左右副都御使,常常肩負着去各地行省巡查軍務、賦稅、民政的職責。
這麼三人人在大明朝來說已經算得上是極其位高權重,不過此時三人卻全都皺着眉頭。
卓非凡道:「不對啊,有些不尋常啊。以往皇上生辰從未有過推後所有死刑處決的先例,為何今年偏偏有此一着?」
「皇上本來就信佛,可能是興之所至,我們是否太杯弓蛇影了一些。」曾信道。
卓非凡搖頭,細小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他伸手撫摸着自己下巴瀟灑的苒苒長胡,聲音低沉地說道:「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眼看着上官正馬上就要被行刑,可是皇上突然以這個理由推遲的行刑。
聽說上官正的女兒被發配到了教坊司,而就是這麼巧,金科狀元江夏入了教坊司當奉鑾。
一個金科狀元,又極受皇上賞識,但是卻進入教坊司當了一個小小的九品奉鑾,這本身就很不尋常。上任後第二天皇上就突然宣佈推遲行刑,以此暫免上官正一死,這更不尋常。這裏面有詭。」
「大人的意思是,皇上知道了什麼?」孫瑜一臉驚疑。
「三年了,那個上官正還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眼看着就要死了竟然還能翻起風浪來。」曾信有些憤怒地說道。
卓非凡那細長的雙目突然一睜,搖頭道:「不行,不能再拖了。皇上肯定已經知道了什麼,說不定都已經派了探子去雲南。
我們不能再拖了,原本還以為那上官正在京師翻不起什麼風浪來,所以沒有理會他。但是現在既然風浪已經來了,那就留他不得。殺了他,還有他那個在教坊司的女兒,也不能放過。」
「明白。」曾信起身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去做,我一定做的漂漂亮亮,不留一絲痕跡。」
卓非凡嘆息一聲,搖頭道:「做了,就肯定有痕跡。只不過不能留下證據而已,沒有證據,就算皇上懷疑我們也拿我們幾個無可奈何。」
「就是,如果我們三個都出了問題,那雲南的那些人恐怕也活不長。我看我們還是發一封飛鴿傳書給他們,提醒他們這段時間注意一點。」孫瑜說道。
卓非凡想了想後道:「最後讓他們和錦衣衛的人溝通一下,若是有京師來的人就多留心一點。」
「是!」孫瑜應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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