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土匪劫掠,選擇有二。一者獻出錢財,保己平安。二者拼命抵抗,但性命堪憂。多數人也許會選擇前者,古人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便是此理。可殊不知強盜就是強盜,貪得無厭得寸進尺。
今日搶你十兩銀子你不反抗,明日就搶你百兩,後日就要奪你屋宇,再然後更會奪你妻妾。若你第一次便反抗,也許還能找到志同道合之人共同禦敵。但若你一再退讓,見你如此行徑之人要麼唾棄遠離你,要麼就學你一樣退讓保平安。
等到你退無可退之日,可還能反抗否?
聽了王守仁這麼一番話,江夏突然間便想到了自己。
此刻為了明哲保身,所以他一直不願意再回京師。但就是王守仁所說的這個道理,若是有一天朱厚照真的遭遇到什麼不測,自己再回京師的話,自己還能夠和萬凰東廠那些人一戰嗎?
即便是到了那時自己還強忍着明哲保身,那自己還能像現在一樣安穩無憂?
江夏心裏第一次開始思考起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對是錯的問題,當然這個問題一時間他還得不出什麼答案。
江夏端起酒杯對王守仁道:「先生所言很有道理,我聽了也是感覺猶如醍醐灌頂,令我茅塞頓開。先生此去江西恐怕不會太平,若是不嫌棄請先生允許我助你一臂之力,派人護送你到江西如何?」
王守仁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了杯酒,然後又給江夏斟了一杯。他端起酒杯溫和地對江夏笑着:「其實看得出來侯爺也是一個古道熱腸之人,若是閒來無事,跟我一起去領略一下江西的風土人情,其實也很不錯。」
江夏驚訝地看着王守仁,嘴巴微微張着半天閉不下去。
這這傢伙未免也太得寸進尺了。江夏看着王守仁,忍不住嘆息一聲:「說真的,以前我封你做偶像,覺得你就是個聖人。可是現在認識你了,我怎麼覺得你臉皮比我的還厚?」
王守仁聽後一點兒沒有生氣,哈哈大笑起來,他對江夏說道:「聖人立道,讓世人以之遵循。若是臉皮不厚,又如何能做到這一點?」
江夏微微錯愕,大感有趣地笑着對王守仁說道:「那照先生所說,聖人都是厚臉皮咯?」
王守仁搖搖頭:「非也非也。聖人不僅臉皮厚,並且還很無恥。」
「哈哈哈哈」江夏仰頭大笑,他反給王守仁斟了杯酒,然後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江夏端起酒杯對王守仁道:「好,就憑先生這句『聖人無恥』,這趟江西我跟你走了。」
當日晚,王守仁留宿在護龍侯府,晚間王守仁和江夏商議了一下,準備第二天一早便啟程去江西。
可問題是江夏此時有些犯難了,這去江西的話那朱於江這個小傢伙怎麼辦?
最後江夏決定了,帶着朱於江一起去江西。
自己當朱於江的太傅肯定教不了他太多的東西,恰好這有王陽明這個時代大儒在,朱於江跟着他可能會學到更多的東西也說不定。
這五年以來千門的勢力在江夏大量銀子的支持下飛速發展,像布縉雲、尹人面他們都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江夏此次帶在身邊的也就千絕行、蕭殺以及蘇媚娘三人。
千絕行和蕭殺自不必多說,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帶在身邊以策完全。但帶着蘇媚娘則是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江夏已經習慣了走哪兒都有蘇媚娘陪着。
而蘇媚娘也很享受這樣的狀態,無論江夏去哪兒她都跟着,就好像江夏外出時的一個影子一般。
二人如今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那最後一關沒有闖過了。
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能就是缺一個契機吧。
由於有朱於江在,所有江夏、蘇媚娘、朱於江以及王守仁四人選擇了坐馬車,千絕行負責駕馬,蕭殺騎馬跟隨。
江西與江南相鄰,所以此去江西路途並不遙遠,眾人也不是很着急趕路。
在馬車裏,江夏問王守仁。「先生,若是往前一步是死,退後一步是亡,站着不動亦會滅亡,你會怎麼做?」
江夏這其實說的就是他自己,往前,就是重回京師再和眾人為敵。退後,那就是明哲保身步步退讓,等到對手騰出手來以後再對付自己。站着不動,那也是給對手徐徐圖之的機會。
王守仁沉吟了一下還沒開口回答,車廂里的朱於江卻張口說道:「那就往旁邊走唄。」
王守仁聽後微微一愣,然後呵呵地笑了起來,他伸手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長鬍子,說道:「這孩子說的很對。」
江夏看了看朱於江,口中喃喃念道:「往旁邊走?」
想了一會兒後,江夏似乎有所悟,扭頭看了朱於江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結果朱於江趕緊把江夏的手給推開,然後自言自語道:「一個,加上一個,那就有兩個。」朱於江拍着自己的胸口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被太傅給揉傻。」
江夏頓時無語,他不得不承認,熊孩子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就在江夏和王守仁正往山西趕時,歷史的巨輪似乎又開始轉動了。
自江西剛剛回到京師的御史婁光楠寫了一封奏摺呈給了朱厚照,奏摺里的內容主要就是說寧王可能會謀反的種種細節。
這封奏摺被朱厚照看到了以後立刻召了內閣首輔楊廷和到豹房面聖。
見到楊廷和,朱厚照把那封奏摺遞給他。等到楊廷和看完以後,朱厚照問他:「愛卿覺得如何?寧王是否會反?」
此事事關重大,楊廷和很明顯也不敢胡說八道。他躬身道:「回稟皇上,此事實在是太過於重大,沒有真憑實據微臣不敢妄下斷言。
但是微臣認為既然婁御史敢這樣說,那麼肯定有他的道理。並且奏疏上面寫的詳盡清楚,不似作偽。為了以防萬一,微臣覺得還是提前預防一下的好。」
「如何預防?」朱厚照道。
楊廷和想了想,說道:「微臣倒是有一計,不知可不可行。皇上可以效仿宣德帝對趙王一樣處理此事,相信會比較穩妥。」
「宣德帝對趙王?」朱厚照想了想後微微頷首,看向楊廷和問道:「你是意思是叫朕敲山震虎?」
楊廷和對朱厚照躬身行禮,高呼一聲:「皇上英明。」
當年宣德元年,漢王公開反叛時,宣德帝親自率領一支軍隊去把他的暴動鎮壓了下去。而當時趙王也牽連進了這一反叛陰謀當中,但卻沒有來得及採取行動。於是乎宣德帝就把朝中大臣對於不利趙王的奏疏抄錄了一份派人送去給他,作為一種警告。而後趙王再也沒敢動任何異心,反而因為感覺宣德帝對他網開一面而感恩戴德。
朱厚照點點頭,把奏疏遞給楊廷和道:「讓人抄錄一份,派張永親自帶人去江西把這份奏疏送給寧王。另外讓他把寧王府的衛隊交出來,還是讓他像以前那樣安安心心的做個『賢王』算了。」
「是。」楊廷和應了一聲後,接過那份奏疏退下。
張永接到楊廷和轉達的皇命後帶着幾個心腹離開了京師往江西快馬趕去,而此事東廠劉瑾這邊不知怎麼就接到了消息。
可是劉瑾接到的消息卻和真實情況有所出入,他接到的消息是。皇上派出張永他們是去江夏逮捕他,抓他到京師軟禁,以防他造反。
劉瑾和寧王也算是合作多年的人了,得到這個消息以後立刻用飛鴿傳書通知寧王。
所以在江夏和王守仁他們往江西趕的時候,朱宸濠已經得到了一個京師派出密探去抓捕他的消息。
接到這個消息,朱宸濠心驚不已,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脫了,所以當即決定在五日以後自己的壽宴上宣佈起兵造反的事。
黃昏的時候,江夏他們到了化成縣的一家客棧門口。
被江夏抱在懷裏熟睡中的朱於江也悠悠醒來,隨着江夏他們一起下了馬車。
進入客棧以後,江夏要了幾間上房,然後讓客棧的老闆自行安排了一些客棧里的拿手好菜。
很快酒菜開始慢慢上桌,蕭殺拿出銀針在每樣菜里試探了一下,以確保沒毒。
朱於江看着覺得新奇,於是問江夏:「太傅太傅,蕭伯伯拿着一根針在菜里戳幹嘛?這麼大個人了怎麼吃飯也喜歡玩兒啊?」
江夏翻了翻白眼,耐心地對朱於江解釋道:「你蕭伯伯那是小心,他在用銀針試毒。如果銀針插進菜里變成了黑色,那就代表菜里有毒,吃了會死人的。」
「死人?」朱於江偏着腦袋想了想,江夏真的很怕他讓自己給他解釋什麼叫「死人」。
不過幸好朱於江沒有這樣要求,而是對着蕭殺伸出手道:「蕭伯伯,我也要玩兒,我也要玩兒。」
蕭殺笑了笑,把銀針遞給了朱於江。
此刻恰好店小二端了一盤包子過來,朱於江趕緊把銀針插進去。
拔出銀針的時候,銀針果然變黑了。
朱於江一臉警惕,一下靠近江夏的懷裏說道:「太傅,有人想要把本宮變成死人」
一旁的店小二不樂意了,沒好氣地說道:「客官,豆沙包你們要是不喜歡那小的為你們撤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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