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洪叔的家只是破舊不堪的話,那麼陸澤的家,就是那種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垮塌的老房子。
隨着中國經濟發展,就算在鄉下也很少還有人住這種房子了,陸淵一看到這座房子,就回憶起了小時候討厭的記憶,要不是有洪叔這老人陪伴,他絕對是掉頭就立即離開。
「小伊啊,在裏面嗎?」
老人顫抖着上前,用手拍了拍木門,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天色早早就顯得有些陰暗了,陸淵站在院子中,隨意掃視了一圈,發現這座記憶中的老房子,窗戶被貼上了布條,似乎是防止泥土掉落下來。院子周圍堆了些拾撿而來的柴禾,看出來主人還是費了點力氣,整齊地把柴禾堆在一起,沒有讓柴禾凌亂散落在地上。
老人敲了幾下房門,門縫中黑漆漆的,也不知到底有人沒有人。
直到一會兒後,才有個怯怯弱弱的聲音發出:「洪爺爺,是您嗎?」
「對,是我,小伊把門打開吧。」
確認了來者的身份,木門這才總算被開啟。
原來是用木棒抵住了房門,一個小小瘦弱的身影隱藏在黑暗裏,把門打開後才慢慢走了出來。
這一看,陸淵微微吃了驚。
老實說,他儘管聽到老人家說了一些,但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所謂的侄女,過得會這麼悽慘。
一頭長髮蓬頭亂面,也不知多長時間沒有洗過頭了,就這麼灑落在腰間,而比同齡人瘦弱許多的身體,穿着一件破舊的薄薄校服,看起來毫無禦寒能力。何況這麼冷的天氣,少女的腳上還拖着一雙大人的老式涼拖鞋,雙腳被凍得通紅髮紫。
人一走出來,也不敢抬頭,就這麼蜷縮在一邊,聲音柔弱的像是蚊子般。
這就是自己以前痛恨無比那人的女兒?
陸淵倒是沒有報復的爽快感,以陸澤那人渣的性格,就算是看到自己的女兒過得這麼悽慘,也不會有絲毫的愧疚吧。
「小伊,這麼早就睡了嗎?吃過晚飯了沒有?」
老人問了幾句話,見少女低着頭不說話,就知道了什麼:「哎,爺爺給你說了好幾遍了,不要捨不得不吃,餓壞了身體該怎麼辦?吃完了再來爺爺這裏拿就是了。」
「嗯。」少女還是不抬頭,雙手捏在一起,也不知在想什麼。
「來,小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的……那位叔叔。」
真要介紹起來,老人遲疑了片刻,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對了。
「叔叔」兩個字一出口,少女忍不住抬起頭來,猶如受驚的小鹿,才看了一眼陸淵,就立即低下了頭,好像被陸淵那冰冷的眼神給嚇到了。
「小伊,快去倒杯熱水給你叔叔。」
老人實在看不下去少女的遲鈍了,忙讓她去倒杯熱水。
「嗯。」少女轉身朝房內走去,老人轉頭回來:「小淵,進來吧,這裏有點黑,小心一點。」
陸淵本來不想走進去,見老人顫抖着挪步走了進去,也怕他在這地方有什麼意外,只好跟在了後面。
老房子用了幾十年,加上窗戶也被遮掩住了,屋裏到處都很陰暗,陸淵讓眼睛適應了一下,才逐漸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如果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那是不準確的,畢竟還有床、柜子,其餘的大件物品沒有了。
柜子上盛放着個破舊的瓷碗,裏面也不知是放了多長時間的隔夜飯,都冰冷成了一團,光是看着就足以倒人胃口了。
「哎……」
老人好像也看清了柜子上的瓷碗,嘆息了聲沒有說話。他現在身子骨越來越差,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哪裏來的能力照顧別人呢。
過去倒水的少女,總算是把熱水倒了過來,只是用來盛放熱水的杯子,外表鏽跡斑斑,感覺年齡比陸淵自己都大,哪怕是在東海隨意一個垃圾桶里,都能找到比這個杯子賣相好一千倍的杯子。這樣破爛的杯子,又有誰敢真正的喝上一口?
是以少女把杯子放在柜子上,陸淵毫無動手的意思。
「小伊啊,今天過來是想和你說件事情。」
老人斟酌道:「你也知道,過完年後爺爺就要走了,以後可能都無法照顧你,所以……」
他看向陸淵,說道:「這是你的叔叔,也是你現在唯一的親人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和叔叔走吧,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少女沉默不語,渾身卻輕微顫抖起來,過了好一會才輕輕說道:「爺爺,我、我不想離開這裏。」
「小伊,你一個人怎麼在這裏生活下去?難道要一輩子都撿垃圾過活嗎?」
老人語氣嚴厲了下,隨即又平緩下來:「我知道你一直的願望就是繼續上學,如果你跟着叔叔去,今後就能繼續上學讀書了,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上學讀書?
這四個字讓少女猛地抬起頭來,漆黑黑的眸子閃爍了一下,又消失不見,幾令陸淵以為看錯了。
他沒有參與勸說少女的對話中去,對陸淵而言,他是不想承擔這個侄女的責任的,就算有着血緣關係又如何?沒有朝夕相處的生活接觸,又有他父親之間的仇恨,陸淵沒有直接離開就已經是看在老人面子上了。
對,若非對這位老人虧欠太多,又無法彌補,陸淵絕然不會答應下老人的這個懇求的。
陸淵抬起頭來,目光的視線凝聚在牆壁上,在光禿禿的牆壁上面,只有這幾張優秀學生幹部、三好學生獎狀貼在其中,看得出來主人平常也很注意打掃,獎狀沒有一丁點的灰塵,猶如嶄新一樣。只是最新的時間,都已經是四年前了。
就在陸淵打量這位侄女的生活環境時,老人的勸說總算有了效果,不,或許是上學讀書四個字起到的作用更大,在這幾個字的刺激下,少女最後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見少女答應了下來,老人很是高興,口中不停地念叨:「這就好、這就好……」好似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看到老人這副模樣,陸淵出於對老人的虧欠,也沒有多說什麼,反正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對於現如今的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麼負擔,給點錢送入私立寄宿學校中去,承擔到讀完大學也就不管了,其實花不了多少錢。
既然敲定了事情,陸淵也沒有留下來吃晚飯的打算,老人只好把少女的身份證和戶口本等其餘證件交給陸淵,希望他能妥善保管。以陸淵的實力,搞定少女的戶口問題,根本沒有什麼麻煩,隨手收起這些證件,陸淵就開口道:「有什麼東西要收拾就先收拾下吧,今晚先到縣城去休息一晚。」
本以為這位侄女的東西要收拾那麼一會兒,等在旁邊的陸淵,沒過幾分鐘就看見少女拿着個破爛的書包走了出來,看起來都不像能裝多少東西的模樣。這就算了,出門也穿涼拖鞋?現在晚上氣溫可只有十一二攝氏度!
「去換雙鞋子。」陸淵皺着眉頭。
「……我、我只有這一雙。」
少女穿着身雖然破爛,卻洗得很乾淨的藍白校服,嘴唇凍得發青,低着頭不敢直視陸淵。
只有一雙涼拖鞋?你這是窮得太過分了吧?
陸淵沒說什麼,拉開車後門:「上去吧。」
這位侄女估計這輩子都沒坐過轎車,站在車門外猶豫了半會,始終沒有上車,直到陸淵不耐煩催促了一下,才顫抖縮着身體爬進了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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