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完顏立童記,後來改漢姓叫王敏彤。是清末定郡王愛新覺羅溥煦的重外孫女,是血統純正的格格,當時人們都稱她為大格格或王大姑娘,卻是我一個人口中的小公主。」程祥沒等我回應,就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程祥的故事發生在解放初,清朝舊制廢除不久的時期。那個時候,程祥為了監視一個轉生為生意人的金子息而做起了製衣生意,半玩半做中,程祥沒想到自己的生意居然越做越大,他廠子裏的衣裳竟一時在京城非常著名,導致一些社會名流經常慕名而來。這其中,就包括了那個名叫王敏彤的小格格。
他們二人本不知對方身份,因在門店裏為爭奪一塊名貴的布料而結識,之後,程祥就像着了魔一樣迅速墜入了愛河。
「那是我的初戀,唯一的初戀。」程祥的聲音里突然出現了一絲孤寂,「那是二十世紀初,我之前活了七百多年都從來沒有像這樣瘋狂地愛一個人。可是,我們最終並沒有在一起。」
小格格當時家住在東四三條的一個獨門獨院裏,雖然廢除了帝制,可依舊身份顯赫。她的母親是個老派人物,官稱王老太太,舊時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人物。解放後,她們的家庭沒有別的生活來源,只是靠賣點舊東西,再做一些縫縫補補的活兒維持生計,一家人生活得倒也平靜。
本來,一切都看似往好的方向發展。程祥是當時富甲一方的商人,明媒正娶一個清朝格格也算是門當戶對,章正和尚舒在那個時候也都沒有反對,只是叮囑了他不要因兒女長情影響到尋找金子息的使命,更不要隨隨便便動真感情,不然,等百年之後,小格格老去,程祥卻還是青春的容顏,黑髮送白髮的結局註定是個悲劇。
程祥當時被愛情沖昏了頭,不顧一切的要和小格格在一起,甚至向小格格的母親王老太太下了禮,勢要娶小格格為妻。
「我該叫你什麼好呢?叫格格,現在已是新時期,怕不中聽;叫名字,卻又顯得生分了。」程祥摟着小格格水蛇般的腰,喃喃自語。
「不叫小格格,那就改叫小公主吧?」王敏彤忽閃着大眼,笑着對程祥說,「意思相近,卻又比格格好聽,你覺得呢?」
於是,在程祥寵溺的目光中,「小公主」這個稱呼正式出現了。
他們兩人過着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可程祥每次向小公主提起成親的事情,她都會找各種各樣的藉口搪塞掉。小公主與她的母親,卻靠着程祥的接濟,又過上了富裕的生活。當時章正提醒程祥,或許小公主根本就不愛他,只是沒落貴族為了再次崛起而依附於程祥獲得物質上的滿足,可程祥早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不去考慮這些。
事情的轉折點出現在一場莫名其妙的飯局上。
由於溥儀特赦回京,小公主一家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早在偽滿洲國時,溥儀的二妹就有意讓小公主嫁給溥儀的弟弟溥傑,可是後來由於日本人不同意溥傑與中國人結婚,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或許是因為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小公主的母親王老太太仍對溥儀及愛新覺羅家族頂禮膜拜,崇敬得不得了,一心想讓小公主嫁入愛新覺羅家族。剛一聽說溥儀特赦回到了北京,王老太太就托人邀請溥儀到王家來吃飯。
就是這麼一場鴻門宴,讓程祥和小公主徹底分道揚鑣。王老太太有心宴客,早準備好了一桌豐盛佳肴。母女倆都能炒一手好菜,這次當然拿出了看家本領。菜是可口的,再加上有貌美如花的小公主在一旁熱情勸酒,溥儀喝了個不亦樂乎。
結果,溥儀大醉而歸。可誰知道,過後溥儀只記得宴席上的佳肴,卻忘了把盞的「美人」。偏偏小公主卻對溥儀一見鍾情,不知是看上了溥儀的樣貌,還是看上了溥儀的家族地位,竟把程祥拋在腦後,害上了單相思。
程祥由如當頭棒喝,這才意識到事情的真相。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無法去怨她,怪她。我就是願意被她欺騙,願意被她利用,甚至我賺的那些錢,只要她需要,哪怕是她說要用來做自己嫁給溥儀的嫁妝,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雙手奉上。」程祥的聲音飄忽不定,我已經無法辨別方向,我完全被他的故事所吸引,已經不想去思考該往哪裏走了。我停下腳步,單手扶住一面鏡子站在原地,心裏卻在隱隱作痛。
可是後來,小公主並沒有如願嫁給溥儀。原來,溥儀根本就不想跟舊滿族女子搞對象,所以之後王老太太再請吃飯,溥儀一律婉拒,再也不赴這種相親「鴻門宴」了。
「之後,溥儀對小公主有多殘忍,小公主就同樣對我有多冷酷。」程祥的聲音忽然又近了。
小公主和她母親對溥儀死纏不放,屢屢托人向溥儀說合,溥儀煩了,產生了逆反心理,一提小公主就頭痛不已,甚至當着小公主的面對她進行辱罵,每當小公主被溥儀傷害,程祥就會無微不至地安慰並照顧她,充當小公主的發泄對象。可就算這樣,程祥也無法挽回小公主早已經飛走的心,就這樣彼此傷害着過了十幾年。
到後來,1962年,小公主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婦人了,可是她依舊未婚,一心想要感化溥儀。直到得知溥儀跟李淑賢的婚訊,小公主崩潰大哭了一場後一病不起。
程祥在這個時期,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照顧小公主,陪伴在小公主的身邊。即使那個時候,小公主已經不再是那個年輕可愛的小姑娘了。
小公主的病好了,也變成了老公主,可是程祥依舊不放棄地追求她,陪伴她。或許是程祥的痴情終於感動了她,小公主終於答應和程祥在一起。
可是,殘酷的現實再一次給了程祥重重的打擊。
1965年,溥儀患病住進了醫院。小公主得知消息後,瘋狂地前往溥儀所在的醫院,儘自己一切所能去照顧溥儀,留程祥一個人在清貧困苦的獨門小院裏。程祥這時才終於清醒了。
「我花了幾乎所有的精力,都無法戰勝一個根本無心戀戰的敵人。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程祥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身邊,我急忙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這不是你的錯,愛情本來就是這樣不公平。」我想要安慰他,可我卻什麼道理都說不出來。
「想知道後來的結局嗎?」程祥突然故作輕鬆地問我。
其實我不想知道。這無非是一個顯而易見的悲劇結尾。
程祥繼續說道:「小公主一生沒有嫁人,溥儀將她趕跑之後,她就回到了母親的家中,這個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隱姓埋名,讓她永遠無法找到我。可即便我終於狠下心來,我也無法對她不聞不問。我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她的動態。在文/革期間,她家的東西都被抄了,她和她的母親住着一間簡陋的小房子,地方非常破舊。後來她母親過世了,她就自己一個人住着。文/革后街道每個月給她發三百元錢,她也沒有其他生活來源,就靠這點兒錢維持生計,家裏破敗得跟要飯的差不多。有一年,我偷偷過去看她,她住的屋子裏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堆着蜂窩煤,裏面很髒、很冷。我看了很心酸。」
我震驚了。不知道是為程祥的冷酷而震驚,還是因為這個故事的轉折而震驚:「那你……你為什麼不去幫助她?」
「我幫她幫的太多了。後來我才終於清醒,不管我怎麼幫她,她都會將自己的生活過成這個樣子的。對她而言,我不過是個提供資金支持的傻子罷了,最後我選擇決絕的離開,是為了保全我在她心中最後的一點點尊嚴。」
我深吸一口氣,發現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程祥。
程祥的聲音越來越近:「後來,你就出現了。你出生的時候她還在世,被她的外甥送去了一家養老院。說來也巧,你出生後被生母拋棄,就是被她所在的那家養老院旁邊的孤兒院收養,於是我不得不去那家孤兒院當義工,一來看着你是否能喚起記憶,一來看看晚年的她,是否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我對這奇妙的時間空間巧合感到驚嘆。
我能聽到程祥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我知道,他一定已經找到了出路順利來到了我的身邊。可我卻沒有敢摘下蒙在眼睛上的布,繼續聽他不緊不慢地說着:「她死在2003年的春天,已是90歲的高齡了。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金台夕照碑重新出土,我和章正尚舒都認為這是一種預示,於是對你加緊了看護。那年你十二歲,小學剛畢業,那也是我第一次同你講話。那天的陽光很好,斜斜地灑在你身上,你過馬路的時候摔了一跤,我背起你送你到了馬路對面,你有些拘謹和害羞,但依然小聲對我說了謝謝。那時候的你,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我和她在製衣店相遇的時候,她也是十二歲。」程祥說完,伸出手將我眼睛上的布輕輕摘掉。我一下子睜不開眼,腳下一滑差點摔倒,程祥一把拉住我站穩,我這時才看到他那雙悲傷深邃的眼神,像一個無盡的黑洞深深吸引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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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editorbyjack201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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