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從意扶着絮娘子的手,下了馬車,紀氏與梅氏已經等着正門口,班從意抬頭望望「牛府」這塊匾額,望望天,京城的天,好像很小。
「意兒,歸家了。」紀氏紅着眼睛,輕聲道,重複着「好好看看,也好,也好——」
梅氏早已經泣不成聲,「大嫂,我又想哭了。這大喜的日子,我就光顧着哭了……」
牛子康頓覺一個頭兩個大,他娘這是帶丟份兒了。「您老人家這哭就沒停過,哪來的又想哭了?」別逗兒,好嗎?梅氏抬手就是一個爆栗子子,而後接着哭去了。
「跨過火盆,往後就紅紅火火,百毒不侵。」梅氏親手準備的火盆,火盆里燒着的可是上好的檀木,另有三錢紅豆,三錢硃砂。牛子康已經無力吐槽,他娘這是藥房待久了吧,這哪門子的百毒不侵!
班從意禁不住也落了淚,不過被梅氏那句「百毒不侵」給逗樂了。「那就承二舅母吉言了!」班從意眨着淚汪汪的眼睛,笑得燦爛。
「往後可得喚我娘了。這二舅母可是最後一聲了,得了個姑娘,我這做夢都能笑醒了。」牛府早對班從意有了安排,只是,卻是不好對班從意啟齒,親生爹娘也在京城裏住着,這驀地舅母變成娘,怕班從意心裏不舒坦,原是想着等住下來了,再慢慢地跟班從意說的。
不想,梅氏心直口快地說了出來。
班從意只是微楞,笑復如初,「我是肯的,只是不知道康哥哥要不要我這個妹妹呢?」
「要得,要得,這麼標緻的妹妹,我娘這輩子是別想了。不過大伯母可別羨慕,唉喲,二哥你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還不趕緊收收,可別嚇着我妹妹了。」說來也是怪事兒,牛子康,這麼時常被游先生打手掌心的小子,已是秀才了。
不過自然是沒法子跟牛子健比的,不過十七歲,已經是舉人老爺了。據說,這上門說親的,已經快將牛府的門檻給踏平了。
「去,老四你別得了便宜賣乖,意兒也是我親妹子。」牛子安揚了揚拳頭,示威地瞪着牛子康。
牛子平的夫人,鍾氏笑意吟吟地站在一旁,適時地道:「娘,妹妹這一路過來許是乏了,咱還是先進門再說吧。」
「是是是,看給樂的,意兒快快隨我快進去吧。」正門大開,意兒一步一步堅定地進了牛府。往後,她就是牛從意了。
京城,她又回來了。
至於班府,這麼些年來,牛氏只是露過幾回面,後來就不曾來過,只除了過年過節,會差了下人送了東西來。班御史,她沒有見過一面。班從嘉,她也不曾見過。牛府上下,並不曾有一個人在她面前提起過班家人,聽說,牛氏也已不怎地回娘家。
班從意被人伺候着洗了澡,復又被人帶到了正院,牛悟清和紀氏已經坐在上首,不知正說着什麼,牛悟清難得地臉上也透着幾分笑意,偶爾地點點頭。屋子裏,牛府上下都已齊聚了。
「姑娘安,老爺夫人都已經在屋子裏了。」來春守着門,她也已經好些年不見姑娘了。
「來春姐姐。」班從意點點頭,來春撩開布帘子,躬身請班從意進門。
班從意已經好些年都沒有見過這種陣仗,才剛剛到門口,屋子裏的笑語晏晏頓時止住。班從意深吸一口氣兒,才抬腿邁進了屋子裏。屋子裏,溫暖如春。牛府,都是習武之人,也不過是剛剛入了冬,屋子裏已經燒上了暖爐了,一如既往。
班從意早吩咐了絮娘子尋了軟墊來,不過才剛進屋,絮娘子已經將軟墊放在地上,班從意恭恭敬敬地跪下,「意兒給伯父,伯母請安。意兒讓你們擔心了。」三個磕頭,起,朝着牛悟寧和梅氏的方向,跪下,「爹娘,往後意兒若是有做的不對的,還望爹娘多多教導。」
「好好好——我的姑娘哪會有做錯事的時候,就是錯了,也是旁人的錯!」牛悟寧等班從意磕完三個頭後,心疼地將人扶了起來。略有埋怨。「這身子就是好了,也不是這樣子折騰的,往後可別了啊。」
梅氏坐在哪兒,坐立難安,「大嫂,我這還沒有準備改口包呢,這可咋辦呢?在姑娘面前丟了人了……」
「咱家的可不都是姑娘的,回頭去爹的私房裏隨意挑去,要多少給多少啊。」牛悟寧大手一揮,他以前便是最疼這個外甥女的,這外甥女變成了自己姑娘,這真的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有些接不住了。
牛子康癟着嘴,「爹,你好歹給我留一樣讓我娶媳婦吶!」惹得眾人不笑不已。
「你倒是跟娘說說,你這是瞧上了哪家姑娘不成?你二哥都還沒娶親呢,輪到你,早着呢。」牛子安很無辜,他不過是好好地站着,想好好感受這一團和樂的氣氛,就被人打趣了。
梅氏再接再厲,「咱家也是團圓了,老二,你這媳婦還要不要娶的?老四都已經着急了,還不趕緊着些。」
兄妹幾人又重新一一見過。
鍾氏不勝酒力,中午吃了些酒,正歪在榻上,眯着眼兒。
「少夫人,五姑娘進了門,可真是萬千寵愛啊。」
「收起你們的那些小心思,往後姑娘可是咱府上正經的姑娘,若是有了半點兒怠慢,你們就等着被發賣了去吧!」鍾氏疾言厲色,若是管不住他們這一房的下人,讓婆婆紀氏沒臉了,她也忒忘恩負義了些。
「是,少夫人教訓的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鍾氏這才睜開眼,這些年,牛府算不得飛黃騰達,至少也是穩步向上爬。嫁進牛府四年,一子未出,鍾氏自是着急的。這些人,也有不少女子窺覷着這他們這一房,不多都被紀氏做主給收拾乾淨了,只讓她安心調養着身子。
她是記得這份情的,調理了身子,梅院判才剛剛給她換了個藥方子,說不得好日子就真的快了。
就如今日,牛子安並不是不娶媳,只是紀氏一直壓着不張羅,這不無讓自己放寬心的意思在裏頭。二弟也是個好的,雖說瞧着吊兒郎當的,不過她知道,但凡二弟在家,教武場的師傅總是叫苦不迭。
班從意住進了梅氏隔壁的院子裏,屠蘇院。
屠蘇酒,洗去一年見的病痛,令人長壽。飲屠蘇酒,意為屠絕鬼氣,甦醒人魂。
班從意念着院子上掛着的,工工整整的三個字,濕了眼眶。
一個院名,便已是煞費苦心。這麼些年,為了她回京,牛府上下,做的又豈能一一說得清的。且,也無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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