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倪子意赫然發現,自己並非真的十惡不赦。
而是一直以來他真的太缺愛了。
他渴望木槿的愛,渴望倪光赫的愛,而在他一路尋尋覓覓不擇手段、而又跌到之後,他才收穫了這兩種愛,也更加明白了自己內心裏真正渴求的是什麼!
若是木槿依然不愛他,若是倪光赫依然不愛他,即便他真的與夏清楓同流合污奪走了倪氏,他的心裏依然是空虛的!
而一幕幕回想往昔......
倪子洋暗地裏對他下過黑手嗎?
害過木槿跟『花』『花』嗎?
好像......還真的從來沒有過!
那麼,他又為什麼要恨倪子洋?就因為那時的木槿跟倪光赫,都愛着倪子洋嗎?
倪子意忽而看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也就在瞬間而已:「嗚嗚~嗚嗚嗚~」
他跌坐在地上泣不成聲,痛哭流涕!
木槿剛要起身去扶他,卻見『花』『花』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了下來,一頭往倪子意的懷裏扎了進去,伸出嫩嫩的小手撥着倪子意的發,擦着倪子意的淚,嘴裏還甜糯地喚着:「爸爸,爸爸!爸爸不哭了!爸爸再哭,『花』『花』也要哭了!」
木槿捂着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對父『女』,眼淚同樣大滴大滴地墜落成災!
倪子意擁緊了『女』兒的小身子,將腦袋架在她稚嫩的肩上,心裏的愧疚更甚了!
『花』『花』還這么小啊!
正是需要父母一起悉心照料的年紀,可是他卻以為內違法犯罪而要坐牢,將來即便平安無事地出來了,『花』『花』也逃不掉有個犯罪父親的背景。
將來上學,還要選少先隊員,共青團員,等等......
在她由年少無知到懵懂漸懂的成長路上,他的污點,也會成為『女』兒的污點,伴隨她的一生!
「對不起,『花』『花』~爸爸對不起你!」
大廳里的畫面感人肺腑,而樓梯上,倪光赫跟夏清璃站在暗處,靜靜觀察着。
見到此時,倪光赫流着眼淚,轉了身去,跟夏清璃一起進了屋子。
房裏,燈光細碎柔和,愛人溫柔賢惠。
倪光赫拉着夏清璃的手,就像個孩子貪戀母親的溫暖一樣,一下也不肯撒手。
寂靜沉默的空氣里,誰也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之後,夏清璃才道:「我看,子意是真的知道錯了。虎毒不食子,他能對『花』『花』說對不起,就說明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給身邊的人帶來了多大的傷害。他能開始想到身邊的人,就說明他的良知並沒有完全泯滅。」
倪光赫閉着眼,眼皮微動,老淚。
夏清璃嘆了口氣,『抽』過紙巾給他擦擦臉,又道:「不然,跟光暄說說,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幫幫子意?」
倪光赫:「......」
原以為,自己的話,丈夫是聽進去了。
可是夏清璃陪着他,一直等到後半夜,他都沒有給倪光暄打電話說要幫幫倪子意。
夏清璃想着『花』『花』,那么小,又是...智障,這個擔子落在木槿身上,木槿也不容易。
其實生活都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
關鍵,還是內心缺愛!
「光赫,你說句話啊,我在跟你說,要不看在『花』『花』的份上,你找找光暄?」夏清璃自然明白,看着兒子坐牢,做老子的能開心就怪了!
偏偏,這一次倪光赫卻微微笑着:「這個孩子,十二三歲回來,我一直覺得對他有愧,便寬容縱容。眼下,他可能是真的知錯了,可能是真的悔改了。但是我不能因為他知錯了,悔改了,就罔顧法律,還連累光暄動用人脈承擔風險去救他。經歷了這些,我也明白了,他若是男子漢,就要懂得承擔。承擔並不只是認錯悔改而已,承擔還意味着,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要承擔自己犯下過錯後的一切後果!」
說完,倪光赫側目看着夏清璃:「我......更明白了,真的愛他,就要教會他承擔。如果我能在一開始就教會他什麼是承擔,也許這孩子,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
夏清璃讚賞地看了眼丈夫,卻也很快提醒道:「可是......子意真的坐牢的話,對倪家的聲譽只怕又影響。」
「他是我兒子,也是倪氏得子孫。他犯錯,我願與他共同承擔,倪家也會與他共同承擔!我們不能一味尋求光環而刻意去掩蓋、去逃避罪責。」倪光赫抱着妻子,嘆了口氣:「我想把倪家『交』給子洋,最主要的,就是子洋夫妻倆骨子裏純淨,我想要倪家的子孫都能夠明事理,懂道理,都說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師,子洋夫妻倆作風正派,那麼倪家的後代必然作風正派。我想,我們的祖先,也會寧可我們是個端端正正的人,也不會願意看着我們成為『奸』詐險惡的人。至於產業,這點更不用擔心,子洋有頭腦,而且,他明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夏清璃沒再說話。
因為被丈夫擁在懷裏,說着這樣暖心的話,她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而樓下的房間裏,倪子意跟木槿一起給『花』『花』洗澡,洗完澡後,『花』『花』睡在二人中間,嘴角掛着甜甜的笑,似在做着全世界最美最美的夢。
倪子意瞧着『花』『花』,瞧着妻子,想起父親對自己的寬容態度,忽然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親情。
面對接下來的這場牢獄之災,他曾經恐懼、忐忑、抗拒!
而現在,他發現就算他真的進去了,外面的世界還是有這麼多人愛着他,等着他,所以他根本不怕了。
心裏從阿里沒有像現在這般坦『盪』過。
好踏實,好舒服。
就連自己大婚的時候,『花』『花』出生的時候,他都沒有覺得人生竟會如此圓滿過。
原來,百轉千回,環境與利益並不能讓一個人滿足,而只會讓一個人越來越空虛,渴望的越來越多!
真正能填滿一個人心的,還是愛。
所有身邊人,對自己的愛。
閉上眼,倪子意的腦海中忽然掠過了木槿小時候經常會唱的一首歌,調子已經不記得了,可是歌詞卻記得很清楚,有一句是:「一路有你,我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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