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記事 第057章

    靜默了片刻，戚長纓忽然感覺到身側烏龜仙人身上殺機暴漲，她見到他擺在桌面上的手背上突現一根粗大的青筋，當下心驚膽戰。

    烏龜仙人似是不能再忍，終於咻地一下站起來，他身體一傾，下意識要飛身從二樓出去，戚長纓一把拉住他：「表哥，樓梯在那邊……」看他這架勢，還不如隨他去追那鬼魂，否則，他要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這桌子給拍成兩半，她就再也描不清了。

    烏龜仙人看了一眼她拉住自己的手，臉一黑，甩開了折過身，從樓梯走了下去。

    戚長纓看他身影消失，怨念之餘卻又好奇不已——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惡鬼能引得冰山如此耐不住？嘖嘖，她看不見實在是可惜了。

    「戚姑娘，你表哥他……」蘇梓辛疑道。

    戚長纓擺擺手：「他沒事，他只是生性害羞一些，人多了就不自在，讓他先走也好，免得掃了各位的興致。」

    蘇梓辛聞言點頭，瞄了一眼面色如紙的李賢昀，默默嘆口氣，如此情形下，早便沒有什么喝酒的興致了。

    李賢昀疲累地抱了抱拳，滿面黯然：「我先回去了。」

    樓、蘇二人點點頭，由他去了。

    戚長纓忍不住問道：「剛才那位姑娘是……」

    「那是秦大人的妹妹——秦夕月，她前些時日才到這蕭京城中，你不認識她亦實屬正常。」蘇梓辛溫聲道。

    戚長纓自然想的到這所謂秦大人是指秦朝燕，她抿了抿嘴，沒想到那個溫和斯文的男子會有這樣一位性子頗為烈性的妹妹。

    樓世禮看着她慢條斯理道：「你平日所專注的都只是些鬼神之事罷了，就算那位秦小姐本就是蕭京城中有名的富戶千金，恐怕你也對其毫無所知。」

    戚長纓不服氣道：「說到城中的公子小姐，我可是認識一位極為厲害的。」

    「傅家小姐？」樓世禮嘴角一扯，想起上回被她「賣」到傅連春那兒的不愉快的經歷，面泛冷笑。

    蘇梓辛遺憾道：「我還從未有機會一窺其芳顏呢！」

    戚長纓看他一眼，這蘇梓辛表面看起來比樓世禮為人厚道，又比李賢昀圓滑機敏些，卻實則是一個人模狗樣的貪色好美之徒。

    「這位秦小姐是誤會我與李公子了麼？那我豈不是害了李公子？」戚長纓覺得事情有些麻煩了。

    樓世禮給了她一個「愚鈍至極」的眼色，淡淡道：「恐怕你是幫了他。」

    「啊？」戚長纓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蘇梓辛在一旁笑起來：「是這個理。」

    他們三人聊了一陣，便也散了。樓世禮搖着扇子步履從容地繞過幾條街道，悠悠走了大半個時辰，頭一側，餘光瞥到斜後方一抹裙衫的嫩黃顏色，嘴角一勾，一開口話音卻是十分冷淡：「你跟着我作什麼？」

    戚長纓一嚇，又想起自己如今已沒有多餘的仙氣掩住氣息，不由惱恨地咬了咬唇：「我，我沒跟着你啊……我是來這兒散步的。」

    樓世禮微笑着轉頭望了她一眼：「你來刑部大牢散步？」

    戚長纓猛抬頭看到頭頂森然的刑部二字，臉色一變，耍無賴道：「對啊，我今兒個就想換換口味，看一下蕭國刑部，見識見識大牢的風土人情，怎麼，有規定說不可以？」她好歹是御用法師，哼……

    他揮了揮袖，拂去衣袍上的灰塵，神色一派閒適：「刑部大牢裏多的是殺人不眨眼的死囚，個個窮兇惡及、惡貫滿盈，保准讓你滿意。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帶你去棋洲。」

    果然是只奸猾的狐狸！戚長纓想到什麼，眼珠子一轉，目光一閃，嘴邊浮現一絲狡詐的獰笑。

    樓世禮笑意更深道：「皇上現下在安康山莊避暑，你死了這條心罷。」

    她嗆了一聲，險些氣悶而死。

    他轉身步伐輕快地走進刑部大門：「所以，你要是怕了的話，就不必跟着進來了，反正是徒然無功。」

    她妖鬼都不怕，會怕區區凡人？笑話！

    戚長纓嘴巴一撇，昂着頭，跟只公雞似的氣勢洶洶地踏了進去。樓世禮很是想笑，不過還是憑藉自己超凡的耐力壓了下去。

    刑部大牢內一片晦暗陰濕，而且惡臭之氣陣陣。戚長纓臉一皺，舉起袖子擋住了口鼻。她轉過眼，瞧見身旁的樓世禮眼中波瀾不興，沒有絲毫的不適之色，想是已司空見慣。

    獄卒上前來想要寒暄幾句，被樓世禮擺手屏退，他們二人徑直往大牢裏面走去，牢房中的囚犯都對他們視而不見，滿面漠然冷淡。

    「大人，怎麼這兒的犯人都是一人一間？」戚長纓悄聲問道。

    「死囚犯過於兇險，關在一塊多有暴動或死傷。」他道。

    她吶吶點頭，不經意撞見一名囚犯目光陰冷地對着自己邪笑，嚇得往樓世禮那邊靠近了些。

    「你要是後悔了的話，現在出去還來得及。」

    「誰說我後悔了……只是這牢裏太冷了而已。」她嘴硬道。

    牢裏太冷？樓世禮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這地方熱且潮，簡直有立現痱子之良效，這女人撒起謊來難道都不打草稿的麼……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大牢深處，眼前赫然出現一道漆黑冰冷的鐵門。那門上有個小小的格子，人近前方可窺見門後。戚長纓心裏一寒，什麼樣的囚犯需要以這銅牆鐵壁關押？

    樓世禮看她一眼：「在外面等着我。」語罷從腰間囊中取下鑰匙，插入鐵門鑰口，吱嘎一聲，鐵門應聲打開。

    戚長纓聽到門後傳來的鐵鏈晃動碰撞的聲音，好奇地探出脖子，遠遠望見一名披頭散髮囚犯。分明是自遠處看過去，她卻能將那人又粗又黑的頭髮看得一清二楚，最懾人是他亂發之中一對平靜如死水的鳳眼，猶如陰暗地窖，黑翠幽深。

    他看見了戚長纓，嘴唇張了張，竟然溫柔地笑了，而且笑得誠摯真切，讓人看不出半點虛假與造作。

    戚長纓感覺很不舒服，乾脆背過身去，眼不見為淨。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