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記事 第026章

    九珍山下熱意漸深、林葉翠綠，九珍山頂卻是一片白雪皚皚。初夏的太陽映在冰雪面上，成一層鮮艷奪目的橙紅色。戚長纓御劍飛了好久方停在一處雪峰上，她當時聽袁昭華所言那個隱秘的高人是居於九珍山雪頂中，還以為很快便能覓得蹤跡，上了這山才知這雪頂上白霧層層、積雪深覆，要尋見那人並不如想像中的輕易。

    這山離蕭京有一段距離，要喚出地公來幫她的忙也是不可能的了。

    她想着一直在上面飛着，自高處往下看只能看到雪而已，還是邊走邊找仔細些為好，於是收了仙劍徒步而行。走了約莫兩三個時辰，終於看見一面積雪中極為隱蔽的石門，

    這石門上刻着兩個字「玲瓏」，字跡平平，沒什麼稀奇之處。令人在意的是石門上有一層結界，戚長纓以仙眼辨出這層結界是紅色，想想也不過是一般的結界，只能防防這山中的野獸與一些小妖小鬼。

    「來者何人？」

    戚長纓聽這聲音有幾分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寒宮戚長纓。」

    那人沉默了半晌道：「從沒有聽過。」

    戚長纓一抿嘴不說話，那人隔了一會兒又道：「所為何事？」

    「不知束仙繩是不是閣下借給袁昭華母子的？」

    「那又如何？」

    「我是替他們來還這繩子的，勞煩閣下開一下門。」戚長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恭敬些。

    「進來罷——」那人話音落下，石門嘎吱一聲動了一下，露出幾尺的口子，結界的顏色漸漸變淡了些許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戚長纓遲疑片刻，側身而入。石門後面光暈昏黃，腳下竟是鵝卵石路，戚長纓伸手扶在牆面上，這石面處於山頂積雪之下，觸手竟是溫熱，似乎是附了靈力。她愈發好奇——這山洞中住着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走了一陣路，洞中亮堂不少，眼前赫然出現一張冰榻，雪光晶瑩剔透，微有涼意。冰榻上還擺着一張棋盤，盤身與妻子皆是由冰製成，頗為精巧華麗。有一人站在冰榻旁，白衣烏髮，身姿挺秀如松，不過只是一個背影。

    戚長纓從袖中拿出束仙繩，雙手遞上：「這是閣下的束仙繩。」

    那人轉過身來，樣貌極好，眉目有清冽的狂傲之氣，戚長纓一與他照面不由輕呀了一聲道：「烏龜仙人……」此人分明就是上回她去城外釣魚時撞見的那個，紫華仙君的坐騎——玲瓏龜仙。

    聽到「烏龜仙人」四字，玲瓏臉一僵：「你說什麼？」

    戚長纓心裏咯噔一下，嘿嘿一笑：「仙人怕是聽差了，小仙什麼也沒說啊……」

    「哼，」玲瓏下巴一翹，眼神冷若冰霜，「下次再讓我聽見一次，小心你的舌頭。不過，這繩子我借給了那姓柳的小子，他竟敢隨隨便便就甩手給旁人，還真是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裏。」

    戚長纓想起這烏龜仙人的秉性，裝出一臉的情真意切之色道：「仙人您的美貌曠古絕今，氣質渾然天成，他區區一個凡人，怎麼敢對您這樣貌如神祇的仙人生出半分輕褻怠慢之意？」

    玲瓏聽了她這一番話果然受用，神色緩和不少。

    趁着他高興，戚長纓接着問道：「不過話說回來，您這樣的絕色仙人，怎麼會如此屈尊降貴——將自己的寶貝借給那個姓柳的凡人呢？」

    玲瓏目光一冷，斜眼睨她：「你想套我的話？東西是我的，我想給便給，不想給便不給，用得着跟你這女人解釋？」

    戚長纓心道這紫華仙君雖說是名聲極響，想必也是對自己這坐騎有失調教，這隻烏龜怎麼看怎麼欠抽，哪裏有一般長壽烏龜仙類的高品性與好修養？堂堂仙人，竟助紂為虐，幫助惡鬼行回魂祭禮，還把仙家所忌借給凡人用，這個烏龜仙人到底圖什麼？

    玲瓏看她杵着不動，冷眼道：「東西還了你就可以走了。」

    戚長纓眼見他那個要刮人的神色，嚇了一下，轉身便走了。

    ……

    仙界，長生殿。

    殿中雪白案几上擺着一盆合歡樹果，果汁中淡淡的酒香氣味瀰漫在整個大殿。逍遙君子抱着一直通體雪白的肥貓緩緩踱步而出，看到殿前騰雲等待之人，意興盎然地一笑道：「沒想到扶搖仙子竟會親自下臨本君這兒，本君這破落的長生殿蒙你艷光，生輝不少啊。」

    仙界之中，扶搖最討厭的就是起靈仙君和逍遙君子，起靈仙君冥頑不化、死板無趣，這逍遙君子則是過於放蕩不羈、油嘴滑舌，叫人生厭。她垂下濃密的眼睫，遮掩住自己倦怠煩躁的心緒，平穩着聲兒優雅從容地開口道：「仙君莫要打趣我，你在殿中遛貓倒是好興致。」

    逍遙君子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撫過懷中白貓的肉背，眉眼皆彎，笑得很是輕佻：「有仙子你這樣的大美人在眼前，誰還顧得上這笨貓如何。」

    扶搖仙子美目眼波一動，強忍住皺眉的衝動，仍然雍容地淺笑：「仙君謬讚，其實扶搖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逍遙君子笑意更深，面露奸猾之相：「哦，本君這樣低的位分竟也能幫到仙子麼，本君記得，仙子心高氣傲，有事向來是去找仙尊紫華的罷？」

    扶搖心知他是明知紫華不在卻有意在她跟前提及紫華，心口起伏了一陣，青蔥玉指緊緊攥在了一起，笑容卻依舊完美：「怎麼會呢？」

    逍遙君子很是得意道：「仙子且說來本君聽聽為先。」

    扶搖仙子穩了穩心神，目光澄明地看他：「扶搖想向仙君借小半瓶長生池池水一用。」

    逍遙君子眸色一深，暗道：她要這長生池水做什麼？仙人飲長生池水可暫且隱去仙骨喬為凡胎，不過每飲一次，便會修為大損。

    扶搖仙子見他不作聲，以為他猶豫，心中有些急了，開口道：「若是仙君不嫌棄，我願意以星辰劍做交換。」

    逍遙君子道：「仙子應該知道，你若以上仙之身干涉凡間之事，被幾位仙尊發覺的話，是會丟掉仙位的。」

    「正因如此，扶搖才要向仙君您借長生池池水一用。」她神色平淡，卻有一分不顧一切的決絕。

    逍遙君子看她片刻，道：「好罷，不過你該知道這長生池水不是隨隨便便幾時都能喝的吧，飲用此水之時必須與飲者仙辰之日為同一日，否則，沒有任何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