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美雪醒來了,她忍着劇痛還給小苔碧餵了一次奶。
貨艙里的重傷員在這半個小時裏又死掉了六個。八爪魚把他們的屍體拖走扔到外面,貨艙的地板上到處是長長的血跡拖痕,粘稠的血液在沙漠裏乾燥的空氣中很快乾涸,車隊行進時帶起的沙塵粘在血上,蓋上細細的一層黃色粉。
蘿倫把她們又多了幾個彈孔的包拿出來,找了點食物給大家吃。她把所剩無幾那點水都餵給了美雪。
艾麗把她們已經被扯得破破爛爛的圍巾撕成幾塊。
她身旁的一個手臂受了輕傷的貴婦人好奇看着她,「你在做什麼?」
&小寶寶做尿布。」
&你認為我們還能活多久?」那年輕的貴婦人笑一聲。
艾麗不吭聲。
她也不知道她們還能活多久。車隊在沙漠中毫無猶豫的朝着一個方向前進,看起來像是要去某個地方,也許是要和帝**大部隊匯合,即使安全到達了匯合地點,也不知道等待他們這群俘虜的是什麼。
更何況,那股伏擊他們的蘇蘭托抵抗軍可能還跟着他們,也許就像海拉沙漠裏的科莫多巨蜥一樣,它們用毒牙咬傷獵物,跟蹤着它,獵物漸漸毒發,終於不支倒地時再不慌不忙出現大快朵頤。
艾麗在帝**棄船轉移的時候數過,他們一共只有二十八名軍士。就算帶上自由市那些僱傭兵,也不過五十人。八爪魚們沒有再被派出去做偵查,這說明它們的能源已經極為有限並且很難補充。
想到這兒,艾麗一下子清醒了,她推推蘿倫,「我們想辦法把鐵柵欄拆下來圍在身邊吧?」
蘿倫看了一眼支撐着頂棚的鐵柵欄,沒好氣,「你瘋了?拆了那個頂棚不會掉下來麼?再說,就算圍在我們身邊,就防彈了?」她兩手比比柵欄之間的寬度,「這麼大的縫兒!你乾脆叫一隻八爪魚過來還比較好用。」
艾麗想說頂棚是由兩邊的柱子支撐的跟柵欄沒關係,不過看到蘿倫雙手比的距離,也泄氣了。
她翻翻她們隨身攜帶的這隻背包,找到三個特大號速食碗面。她把裏面盛着的泡麵倒出來,敲敲還算結實的有隔熱層的金屬碗,「小米,來,把這個扣在腦袋上,姐姐用圍巾給你纏在頭上當頭盔。」
&小米立刻就把大碗扣在腦袋上,拍了拍,中空的金屬碗發出砰砰聲響。
&經病!」蘿倫翻個白眼,但也抓了一隻碗扣在頭上。
艾麗又用一條破圍巾打了個包袱,把背包里剩下的食物分成兩份裝在包袱里一份,「蘿倫,你背着包,帶着小寶寶,我背着這個帶着小米。」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把美雪排除在外了,愣怔一下看看半昏迷的美雪。
蘿倫把一隻手搭在艾麗肩頭,看着她,「你並沒有錯。」
車隊又行進了半個小時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艾麗還是分辨不清晨昏,蘿倫看了看不遠處巨大沙丘投下的影子,告訴她現在是早上。
&早上?不是天黑了?」
&許是就快下雨了。海拉現在應該進入雨季了吧?」蘿倫在背包里找能用來接水的容器,「這對我們來說是好消息。」
是麼?
車隊突然停下來,距離他們前方一百米左右各有兩座巨大的沙丘。沙丘的陰影有一部分重合,投在黃沙地上變成淺灰色。
天色此時更黑了,沙丘灰色的陰影也隨之天空中聚集的烏雲變得更黑。
艾麗和蘿倫對視一眼,都有不好的預感,蘿倫把小苔碧用破圍巾包住系了襁褓掛在胸前,「小米,坐到我們中間來。」
一陣震耳的轟鳴從遠處傳來,附近沙丘上的沙子不斷簌簌滑落,俘虜們倉惶互望。
三架機翼印着聯邦旗幟圖樣的戰機隨着轟鳴由遠及近,一字排開,對着車隊掃射起來。
它們發射的感熱炮彈在空中發出尖銳呼嘯墜落,畫着弧線飛向車隊正中那輛頂部設有雷達的車輛。
那輛車轟的一聲被炸得飛上天,在十幾米的空中四分五裂。
坐在貨艙里的傷員們捂着耳朵尖叫着,混亂一片。
沒準接下來就是他們了!
可轉瞬之間,車隊最後的那輛車兩側各伸出了一排炮筒,數發感熱彈拖拽着推進時高溫形成的白色氣體尾巴四散飛起,其中五枚擊中了還聯邦戰機所發出的炮彈,在空中爆炸,碎裂的彈片帶着黑煙落下,三架戰機中的兩架冒着黑煙在空中晃動着,另一架上下盤旋躲避着緊追在其後的一枚感熱彈,它躲避時還在空中了放出一枚迷惑導彈decoy,感熱彈追着迷惑導彈decoy而去,這架戰機在空中翻滾了360度轉過頭來。
&動瞄準。發射——」
在最後那輛運兵車裏,五名帝國士兵各司其職,在導彈控制鍵盤上操作着。
運兵車兩側再次伸出兩排裝載感熱飛彈的懸臂,十枚炮彈呼嘯升空,一枚正中那架剛剛逃過一劫的戰機機艙。
小勝的帝**根本沒有發出任何歡呼,他們知道,沙丘後還藏着真正的敵軍的主力。
隨着履帶在沙丘上發出的輕微的碾壓聲,兩側沙丘上出現了兩排裝備不遜於帝國運兵車的裝甲車。
長長的炮筒從這些裝甲車中伸出來,對準車隊,一個聲音大聲喊道,「立即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帝國運兵車裏也發出聲音隔空喊話,「我們帶了許多平民,讓他們先離開。」
另一方軍隊給出的回答是一發炮彈,警示性的落在車隊最前方十五米的地方。
彈片爆炸激起的沙土啪啦啦打在最前方那輛運兵車的車頂。
帝**這邊也沒再廢話,雙方一通亂打,幾輛裝着俘虜的運兵車車門全打開了,俘虜們哭號着,跑出來。
有一輛車被炮彈炸的高高飛起又重重落在沙丘上,冒着滾滾黑煙順着沙丘的邊緣緩緩下滑,一些俘虜的屍體和殘肢從車門裏滑落出來。
這場戰鬥並沒持續太久就結束了。
因為雙方的兵力相差太懸殊了。
從運兵車中被抓出來的帝**一共只有不到三十名。除此之外就是一群耗盡了能源在戰鬥開始沒多久就倒了一地的八爪魚。
而另一方,則集結着十五輛全副武裝的裝甲車,大約兩百名士兵。這些士兵一些穿着聯邦制服,另一些穿着早前遇到的蘇蘭托抵抗軍的沙漠迷彩服,還有一些穿的是在海拉隨處可見的灰白色兜帽長袍。此外,他們身後,還站着五架高達三米的全金屬外骨骼機械人,機械人的胸腹部有凸起的駕駛艙。
不久前俘虜了自由市居民的帝**現在也成了俘虜。
他們中的最高軍官是個瘦高個,肩上帶着中士的肩章,他被當作這支帝**的最高指揮官帶到了聯軍首領面前。
瘦高個中士對身穿灰白色長袍的那位首領笑道,「我不知道聯邦和蘇蘭托的叛軍竟然聯手了。你們不是標榜要打擊一切企圖奴役你們的邪惡力量麼?現在同流合污了?」
那個人淡淡說,「首先,我和我的同袍們從未向帝國殖民者投降,我們宣誓效忠的祖國從來並永遠都是蘇蘭托,所以稱我們為叛軍是很不妥的;其次,聯邦此次和我們的合作,正是為了反擊帝國在聯邦挑動的叛亂,拯救自由市的無辜居民,打擊叛徒。」
他身側穿着聯邦制服的軍官接口說,「正是。你們的皇帝和西聯邦那些雜碎勾結,分裂聯邦……」
他話未講完就被帝國中士的大笑打斷,「餵——你自己都說出了『西聯邦』這個詞耶!你已經承認西聯邦成立的事實了吧?」
聯邦軍官閉緊了嘴,冷哼一聲。他右手邊的一個士兵走到帝國中士的側面一拳擊中他的腹部。
中士悶哼一聲彎下腰,但很快又挺直了脊背,爽朗笑道,「好了,我們已經成了你們的俘虜,隨便你們怎麼辦吧。我要先聲明,我屬下有四十二位士兵,此外的人全是平民。按照國際公約,你們不能傷害平民,要給予他們人道待遇。」
穿灰袍的人點點頭,「很合理的要求。」他向站在運兵車外面的俘虜們看了一眼,「不過,你要是以為讓我們帶着這幫平民就能拖慢我們的行軍速度,拖到你們從蘇芳調遣的陸戰部隊來支援甚至營救你們,那就想錯了。」
他語氣輕快,「你到現在還沒懷疑你們的陸戰部隊為什麼遲遲沒出現在原定的匯合地點麼?」
中士明顯吃了一驚。他們現在距離原定的匯合地點只有一小時左右的車程,如果陸戰部隊按時到達,那麼看到了這麼大的陣仗又是地對地導彈互轟又是空中打擊攔截,早該過來了。哪怕現在他們才進入海拉的外太空,看到地面上現在還未熄滅的濃重黑煙也該明白出事了。
原來,自從迫降海拉後無法和他們取得聯繫,並非是因為聯絡裝置損壞了。
更可能……
中士一凜,從自由市來海拉途中遭到的伏擊,也是早有計劃的。
甚至,更可能,在帝國和西聯邦合謀奇襲自由市的時候,這個消息已經被泄露了,聯邦和蘇蘭托叛軍的合作從那時就開始了。
他們也樂於看到游離於各方力量之外的自由市被摧毀!既然大家都沒能耐接收並控制自由市,那麼,就借着帝國的手將之摧毀吧!順便再撈些好處。
聯邦軍官的輕笑聲中帶着愉悅,「沒錯,我們已經不再需要自由市了。自由商人們在分裂聯邦這件事裏也沒少出力,怎麼還能讓他們繼續舒舒服服躲在自由市冒壞水兒呢。」
想通了其中關竅,中士鎮定下來,「你們的確摧毀了我們的運輸隊,也俘虜了我們,但你們的最終目標恐怕還是無法實現。陸戰部隊一定是在幾小時前就被龍騎機兵隊緊急抽調去保護『我們』剛獲得的空間摺疊通道了,所以才改變了航路。有龍騎機兵隊在,你們還是要空手而歸。自由市對我們帝國而言只是一艘老舊得必須銷毀的戰艦,自由商人藏在它附近的摺疊通道才是我們所重視的。」
他說完,對聯邦軍官也發出愉悅的笑聲。他說的並沒錯。原計劃前來接應的部隊確實被緊急抽調去和搶奪空間通道的蘇蘭托、聯邦聯軍拼命去了,為防消息走漏,龐培·蒙巴頓禁止蘇芳的部隊和先到海拉的運輸部隊通訊。
聯邦軍官冷哼一聲,「龍騎機兵隊?我看你們不過如此。」
中士將頭上的貝雷帽脫下放在胸前一揮,語帶歉意,「哎呀,確實,我們只是帝**第一師中最普通的運輸部隊,雖然不願承認,但我們確實還不夠資格加入龍騎機兵隊。如果你們碰到的是他們,恐怕這會兒卵蛋都被割下來了。」
聯邦軍官聞言又是大怒,正要上前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嘴賤的中士,他身旁的灰袍人伸手攔住了他。
灰袍人從兜帽里露出的眼睛裏閃動着寒光,盯着中士看了一會兒,「請您和您的屬下摘掉防護面具。」
中士回身向他的士兵們發令,「卸甲。」
帝國士兵們摘掉了臉上的防護面具後將面具托在左手,整齊站好。
灰袍人盯着這些士兵的臉看了一會兒,回過頭問中士,「您剛才說,這些人全是自由市來的平民?」
&的。」中士不明白灰袍人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灰袍人走近一名瑟瑟發抖的俘虜,抓起他的手腕,「可是——他手上有帝國的身份識別碼呢。」
幾個小時前打入身份驗證碼的手腕上有一個明顯的形狀特別的傷口。
那個俘虜驚恐地看向中士又看向灰袍人,語音顫抖,「我……我我是有專業技術的人才,經過認證的,我的驗證碼是蘇蘭托公民,是蘇蘭托公民……」
灰袍人的眼中放射冰冷的光芒,「可你已經宣誓向帝國效忠了不是麼?那麼我們就是敵人了。」
他放開那人的手腕,後退幾步,搖了搖頭。
聯邦軍官問,「你想……」
灰袍人回頭,「當然是把這些有帝國身份驗證碼的叛徒都殺掉。」
他話音一落,俘虜們驚恐騷動,四散逃竄。
灰袍人在跑得最快的那個俘虜已經跑了快一百米之後才高舉右臂,猛地一握拳。
四具在他身後站着的機甲騰空跳出,類似人手的鋼爪從背後抽出長達一米五,寬三十公分的巨劍,旋風般在驚恐萬狀的人群中跳躍旋轉。
&是抵抗軍自行研發的新武器,tx301n號,見過它們的人稱它們為死神的收割機。」灰袍人對聯邦軍官說,「看看它們,像不像收割機?」
三米多高的機械人雙臂舞動得仿佛疾風吹動的風車,不過那架風車的風葉是兩把巨劍,或砍或刺,鮮血像湧泉一樣從劍身兩側的血槽噴灑出來,落在黃沙地上。
中士雙眼發紅,「無恥!用軍用武器對付沒有武器的平民?!無恥!」
他想沖向灰袍人,但一直留在灰袍人身後的另一具機甲立刻鬼魅般一晃,抓住了他,巨爪在他胸前合攏,使他的手臂緊貼胸側動彈不得,把他舉得高高的,讓他將這場單方面的屠殺看得更加清楚。
中士這才明白灰袍人讓他脫下防護面具是什麼居心,他想要看他們憤怒可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中士只能把頭歪向那些沒有職業技能的俘虜,「另外那些人是平民!他們拒絕向帝國效忠!」
灰袍人冷冷道,「我們的機甲能分辨出其中的區別。」
另一邊,艾麗蘿倫她們早已驚駭欲死。
小苔碧似乎是感受到了所有人恐懼時散發的氣氛,哇哇大哭。
嬰兒的哭聲夾雜在慘呼和垂死前的呻·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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