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霞望了一眼蔡老山。蕭家鼎已經在監牢地告訴了她,說如果查證屬實,她是蔡老山的女兒而不是蘇老財的女兒,那她狀告的武氏就不是她的嫡母,這樣她就可以無罪釋放了。此刻,她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怎麼樣了,自己的一條小命還有沒有活下去的希望。
蔡老山望着蘇芸霞,只是忠厚的憨笑,看見她,就好象看見了當年的柳兒,她們母女非常的象,就好象柳兒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哀求自己帶着她私奔時的情景。那時候,自己一時糊塗沒有答應,害得柳兒苦難一生,最終死於非命。這份愧疚一直深深地折磨着他很多年。現在,贖罪的時候到了。他下定了決心,別說是兩年苦役,便是二十年二百年,甚至要他的命去換蘇芸霞的命,他也心甘情願。
蕭家鼎跟着康縣令進了大堂,在几案後坐下。驚堂木一拍,道:「傳蘇芸霞!」
皂隸將戴着枷鎖的蘇芸霞押解了上來,在堂中跪下。康縣令已經把蕭家鼎草擬的判詞都看過了,當下按照蕭家鼎的判詞道:「蘇芸霞,你狀告嫡母武氏殺死其生母。經查,武氏並非你的嫡母,而是你的養母,依律准告,並非忤逆犯上。本縣將你無罪釋放,這就回家去吧!」
當下,兩邊的皂隸趕緊過來,將她脖頸上的枷鎖取了,腳鐐也取了。
蘇芸霞一身青衣,跪在那裏,驚喜來得太突然,她一時間呆在了當場,美麗的大眼睛望向康縣令身側的蕭家鼎。
蕭家鼎沖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
蘇芸霞美目很快噙滿了淚水,她盈盈拜倒,泣聲道:「多謝……青天大老爺……!」
隨後,她慢慢起身,充滿感激地望了一眼蕭家鼎。這才轉身,小碎步出了大堂,站在月台下。她想聽聽蔡老山的判決。但是,在堂外執勤的皂隸已經事情得到了蕭家鼎的叮囑,不讓蘇芸霞旁聽,便呵斥她馬上離開。不准在這逗留。蘇芸霞只得離開了大堂。
康縣令又傳令把蔡老山押上堂來跪下。
康縣令道:「蔡老山,你強暴民婦,依律當徒兩年!——帶下去,送役所服苦役!」
蔡老山想不到他的判決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甚至都沒有說強暴了誰。這樣當然是他最滿意的結果,他也不願意玷污了柳氏的貞節。這樣處理是最好不過的了。
蔡老山雖然是主動自首。但是因為他犯的是奸罪。而奸罪在唐律里是不准自首的。也就是說就算是自首了,也不會得到免刑或者減輕處罰。所以還是判處了徒兩年。
蔡老山被押解出來,往監牢方向走,突然,他看見了監牢門口站着一個女子,正是蘇芸霞。
蘇芸霞見到他,怔怔望着他。半晌,終於弱弱地問了一句:「你……,你真的是我親爹……?」
蔡老山心中酸楚,自己對不起這孩子的母親,現在終於能贖罪換回了她一條性命,心裏也舒暢一些了,雖然不能跟柳兒成為夫妻,真要是能認她的女兒作為自己的孩子,那也聊慰平生了,當下勉勵一笑。緩緩點點頭,道:「是,爹爹對不起你,女兒,直到今天。爹爹才能說出來……」
蘇芸霞眼中淚珠滾滾而下,她寧願有蔡老山這樣一個疼惜自己的窮苦父親,也不願意有一個蘇老財那樣冷酷無情的富家父親,當下含淚拜倒,磕頭道:「孩兒叩見爹爹……」
蔡老山也是老淚眾橫,趕緊虛空攙扶,道:「我的兒,快快起來!」
等蘇芸霞起身,蔡老山抹了抹淚花,道:「爹爹沒事,也就兩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應該不會受苦的,你就放心吧……」
他沒有具體說出來,其實蕭家鼎已經事先答應他,將打點勞役所的上下,給他好的關照,衙門戴捕頭跟勞役所很熟悉,這件事蕭家鼎已經交代給了戴捕頭。
蔡老山接着道:「就算受苦,也是爹爹我應該得的……」說到這,自己眼圈也紅了,「我……,我對不起你娘,害她受苦了,你能無罪釋放,也算是我贖罪了……,以後你要好生照顧自己。」
蘇芸霞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掩面飲泣。
蔡老山上前兩步,湊到蘇芸霞耳邊,低低的聲音道:「蘇家你不要回去了,就回你苦柳村的外公家吧,他們會收留你的。還有,蕭執衣是個很仗義的好人,你一定要好好謝謝他。你能活命,說實話,沒有他是做不到的。他的大恩大德,你一定要報答。孩子,你記住了?」
蘇芸霞用力地點點頭。
蔡老山這才欣慰地笑了,揮揮手,邁步走進了大牢。
眼見蔡老山背影消失在大牢裏,蘇芸霞這才抹了抹眼淚,想了想,又往回走。
大堂那邊已經退堂了,人都走光了。空蕩蕩的。她本來是想去叩謝蕭家鼎的,可是見不到他,進二堂要經過角門,那裏有守門的皂隸,尋常人不讓進去。她只能先離開。
出了衙門,她站在台階上,四顧茫茫。在監獄裏,她渴望自由,可是出來之後,卻不知道該去哪裏。
她不知道蘇家已經不認她,不准她回去,就算蔡老山不說,她也不打算回去那個沒有溫暖只有苦難的地方。可是,以後該怎麼生活?她不知道。想來想去,只有按照蔡老山的建議,回外婆家了。她只跟母親回去過幾次,因為母親很少有機會回娘家。所以,她跟外婆也不算親,但是現在除了那裏,她想不到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便走到台階一側站着,靜靜地等蕭家鼎出來,等着叩謝了他的恩情之後就離開。
一直等到散衙,終於看見蕭家鼎出來了。
蕭家鼎是準備回痴梅那裏吃晚飯的。現在有了落腳的地方,也就不必再外面鬼混了。他手裏捧着一個錢匣子,這是朱海銀剛才交給他的定金。——已經有幾家預租了他正在修建的商鋪,先行給付了一年的租金作為定金。
蕭家鼎現在正缺錢,這當真是雪中送炭。
朱海銀又邀請他去喝花酒。不過他拒絕了。酒這個東西,還是不能太濫,要不然,吃虧的是自己的身體。
他捧着一小箱子的銅錢,哼着小曲出來,剛剛出了衙門,便看見了台階下俏生生站着了蘇芸霞,正眼巴巴望着自己。便微笑着走了過去。他已經估計到蘇芸霞會做什麼,所以,在蘇芸霞準備跪下的時候,他便伸手托住了她的胳膊,笑道:「行了!你在大牢裏給我跪下不止一次了。再不要了!」
被蕭家鼎溫暖的手托着,她的心充滿的溫暖,雖然已經是羞紅滿腮,卻沒有掙脫他的攙扶。最後是蕭家鼎自己把手撤了回來。
蕭家鼎輕咳一聲,道:「你以後有甚麼打算?」
說到這件事情,蘇芸霞神情立即暗淡了下來,她輕聲道:「我不想回蘇家,他們恨死我了,也肯定不會待見我的,我……,我準備去苦柳村的外婆家……」
蕭家鼎對這個為了替母親報仇不惜捨命的柔弱女子心中充滿了敬佩,也想幫幫她,見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猜想她外婆也未必歡迎她回去,便道:「你在城裏沒有別的親戚了嗎?」
蘇芸霞黯然搖頭。
蕭家鼎心中一動,這蘇芸霞可以為了替母親報仇而甘願以身赴死,說明她是一個至情至深的人,自己對她有救命之恩,只要自己讓她幫忙做事,她一定會盡心盡力做好。既然這樣,現在自己不是擔心生意的問題嗎?何不讓她來當帳房,跟痴梅一起管賬,一個會計一個出納,相互有監督,豈不是妙哉!
蕭家鼎道:「你願不願意去我那裏打工?我有塊地在種藥材。」
「種藥材?我……,我不會啊……」蘇芸霞紅着臉說。她雖然是蘇老財的女兒,但是因為她的母親一直被蘇老財的元配妻子欺辱,大夫人都這樣對她們,所以她們母女在蘇家的待遇比僕從高不了多少,可是,蘇芸霞也只是做一些家務,比如洗衣掃地啥的,卻沒有種過藥材。
蕭家鼎道:「不需要你親自動手種,有我堂叔一家人在種。我那塊地就在前面不遠,那是我買下的一塊地,前面臨街的開商鋪,修宅院,後面一大塊都拿來種藥材。但是,我需要一個帳房,負責進出藥材記帳的。你有文墨,擔當這個職位最好不過了。就幫我負責這一塊的帳目,好嗎?包吃包住,每個月一千文,幹得好以後再漲。願意嗎?」
一千文!這可是高工資了,蘇芸霞知道,那母親在蘇家,一個月的月錢也只有五百文,而她只有兩百文。他也聽說了,在外面做工的夥計,一個月一般都是只有五六百文,蕭家鼎能開出這樣的高價,任誰都會心動的。
可是,蘇芸霞卻搖了搖頭。
蘇芸霞有些意外,道:「你不願意?」
「我當然願意,不過……」蘇芸霞美麗的大眼睛瞧着他,「我不要錢,管吃管住就行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幫你做事,也算是我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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