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點頭退下後,王和民猶豫了半響,沒有去找孫良誠說明情況,而是先用電台聯絡了老長官張維璽,將眼前的事情說了,問他該怎麼辦,張維璽回他一句話,戰場之上不論私交,這件事就別告訴孫良誠了,王和民便壓下了這件事,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但緊接着,第三十七師又有幾個俘虜被放回來,王和民一一詢問,都帶回來了給孫良誠的口信,他都嚴令俘虜不准透露出去。正在這時,副官來報:「師長,總指揮召你去司令部。」
王和民心裏緊張起來,他這時感覺到有些不妙了,敵軍說不定把其他師的俘虜也放了出去,李伯陽的口信很有可能傳到了孫良誠耳中了,他不敢怠慢,帶上軍帽便去了司令部。
司令部里,孫良誠正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見王和民來了只是瞧了一眼,也不說話,王和民忙敬禮:「總指揮,你叫我!」
孫良誠語氣平淡的問:「敵軍日前釋放了大批俘虜回來,有沒有這回事?」
王和民咽了口唾沫,不敢說謊:「有,本部被釋放了四人,經審查沒有投敵。」
孫良誠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逼視着王和民:「那他們有沒有帶回來什麼話?」
王和民心頭咚咚亂跳起來,支支吾吾的既不敢說有,也不敢說沒有。
孫良誠見王和民不說話,眼睛騰的一下冒出了怒火,砰的一下拍桌厲喝道:「王和民,你他娘的好大的膽子,俘虜帶回了李伯陽的話,你為什麼瞞着不向我匯報,你有沒有把我這個總指揮放在眼裏,啊!」
王和民嚇了一大跳,孫良誠發起火來那可是嚇人的很,他連忙辯解道:「總指揮息怒,我是想向你匯報來着,但一時處理軍務忘了,正要和你匯報來着。」
孫良誠臉色稍緩,深深的看了王和民一眼,喝道:「下不為例,回去吧。」
王和民哪敢多留,慌忙離開了司令部,出去後只覺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孫良誠的參謀長一直在外面聽着裏面的動靜,見王和民走了方才進來,低聲道:「總指揮,剛剛電台長匯報,截抄到一份由襄陽發來的電報,請您過目。」
孫良誠皺起眉頭,隨手接過電文,不耐煩的說道:「不是什麼要緊事,就別來煩我了。」
「您看了就知道了。」參謀長臉色凝重的說。
孫良誠定睛一看,電文譯的很清楚,發電人是張維璽,收電人是王和民,看到這裏他還是不以為意,張維璽和王和民關係親密,平日裏也有電報往來,但接着往下看,他的臉色就鐵青起來了,腦中霍的一下想明白一件事,咬牙切齒道:「好你個王和民,原來你按住老子的消息,先告訴張維璽了。」
參謀長低垂着頭,他能理解孫良誠因何動怒。
孫良誠怒沖沖的在指揮部里打着轉,氣的胸口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腳步騰騰響着,突然怒吼道:「好呀,你們竟然懷疑到老子頭上了,老子對馮先生忠心耿耿,天地可鑑。」
說完又猛地提高嗓門說:「老子本來是不打算見李伯陽的,你們不想讓老子見,老子偏要去見他,參謀長,咱也把中央軍的俘虜放回去,給李伯陽帶信,明天上午十里莊,老子一定赴會。」
「是!」參謀長挺了挺胸脯,就要去辦,又被孫良誠叫住,他冷笑着說道:「派人去告訴王和民一聲,老子明天要去見李伯陽,問他要不要跟着!」
王和民提心弔膽的回來,剛坐下緩了一口氣,倒了一杯水喝了,就聽副官喊報告進來:「師長,總指揮派人告訴您一聲,他明日要去見李伯陽,問您是否跟着。」
王和民臉色頓時憋成了醬茄子色,頗有些垂頭喪氣道:「完了,這一下得罪總指揮了,還不定以後怎麼拾掇我。」
副官不敢多說,悄悄退下了。
夜裏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李伯陽踏雪出行,只帶了一個排的衛隊去了十里莊,那裏本有楊傑部一個營的部隊防守,李伯陽下令撤銷了防務,就在村子門口令衛士支起了帳篷,裏面升起了火爐,擺好了酒肉,只等着孫良誠上門。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只聽西邊一陣馬蹄聲,副官撩開帳篷報告:「主席,孫良誠到了。」
李伯陽整了整軍裝出門,遠遠看到了騎在一匹神駒白馬上的孫良誠,向前迎了幾步,孫良誠翻身下馬,將馬鞭丟給衛士,威風凜凜的走過來,兩人走近了忽然定住腳,互相瞧着對方誰也不說話,過了好一會,李伯陽忽然展顏一笑道:「有一年天氣不見大哥了吧,看大哥氣色很好,我就放心了。」
孫良誠哈哈一笑道:「托你老弟的福,打仗讓着老哥我,戰場上順利,吃得好,睡的香,想不氣色好也難。」
李伯陽仰面一笑,故意埋怨道:「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明知道是兄弟我在鄭州,手下一點也不留情,害得我被蔣主席一頓臭罵。」
「這不是老哥我想你嘛,想着早一日進鄭州見兄弟你,可你攔着路不讓哥哥走,哥哥只能攆一攆你了。」孫良誠半開玩笑的說。
「大哥你要進鄭州,我是掃榻歡迎,不知道哥哥你是想做安徽省主席,還是湖北省主席?」李伯陽盯着孫良誠的眼睛道。
孫良誠嘆了口氣道:「唉,這兩個省都太窮了,當個江蘇省主席還差不多。」
李伯陽毫不含糊的說:「成啊,只要你老哥一句話,江蘇省主席的委命狀明天就能見到。」
孫良誠忽然把臉一沉道:「你老弟果然是為老蔣做說客來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話,痴心妄想,馮先生對我恩重如山,要我背叛他,拿金山銀山來也不干。」
「大哥果然忠義。」
李伯陽豎起大拇指,哂笑道:「我早就和蔣主席說過,大哥是忠義的人,又豈會被人遊說,只不過我許久未見大哥了,心裏有些想念,正好藉此機會和大哥見一面,小酌幾杯,大哥不會不賞臉吧。」
孫良誠瞧了李伯陽幾眼,忽然笑了出來:「老弟你瞞得了別人,又豈能瞞的過我,你呀肚子裏更定憋着壞水,想着算計我呢。」
「這話說的,兄弟我豈是那種下冷刀子的人。」
李伯陽佯裝生氣,做了請的手勢,煞有介事道:「裏面備好了刀斧手,大哥你可想清楚了再進來。」
「哈哈。」
孫良誠豪爽一笑,大步便往裏走:「別說刀斧手,就算閻王爺在裏面,咱也不怕。」
兩人各帶一個副官進了帳篷,裏面支好了桌椅,桌子上擺滿了佳肴美味,孫良誠見了便大動食指,當下招呼着副官坐下,便山吃海喝起來,李伯陽在旁做陪着,也不說別的,只是給孫良誠倒酒。
「嗯,好酒!」孫良誠仰脖飲下一杯酒,眼睛頓時一亮。
「二十年的女兒紅,不多見了!」李伯陽這次會見孫良誠是下了苦功夫的,尋了整個鄭州城,也只搞到這一罈子花雕酒。
孫良誠豎起大拇指,趕緊自己滿了一杯酒,細細的品了一下,拍案叫好道:「這他娘的才是酒,老子以前喝的都是馬尿。」
李伯陽哈哈一笑,等着孫良誠吃飽喝足了,方才慢慢道:「看老哥吃飯的樣子,老弟我是又羨慕又心疼。」
孫良誠喝酒吃菜不停,不動聲色道:「哦?老弟你說說怎麼個羨慕法,又是怎麼個心疼法?」
李伯陽夾了塊烤乳豬吃着,嘆道:「我羨慕大哥你的胃口啊,小弟我最近得了一種病,看到山珍海味都索然無味,剛才見大哥吃的痛快,這才勉強有了點食慾。」
孫良誠嘿嘿一笑道:「老弟享福還不知足,我在部隊平日裏吃的都是白菜豆腐,苦日子過慣了,里見了雞鴨魚口都饞得慌,我說你要治這個病也簡單,跟我去西北軍生活一個月,保准你見了耗子肉都流口水。」
兩人哈哈大笑,李伯陽接着說:「大哥你好歹是管着五六萬兵馬的總指揮,這生活水平也太清苦了,我前幾日和底下幾個團長會餐,人家見了魚肉都懶得動筷子,兄弟心疼大哥你苦的慌啊,為你不值得。」
孫良誠笑了笑道:「什麼不值得,我們西北軍部守寡百姓,吃白菜豆腐也心安理得,你們中央軍富得流油,花的都是民脂民膏。」
「誰說不是。」李伯陽竟也點着頭,忽而一笑道:「不過我怎麼從大哥嘴裏聞到了酸味,大哥你不會是羨慕嫉妒恨吧。」
孫良誠不說話了,暗想說出來怕人笑話,自己這個管着大幾萬人的總指揮,一個月滿打滿算才一百五十塊大洋,還不如中央的一個小連長油水足,似李伯陽這樣的省主席,進出手的大洋數以萬計,人家山珍海味都吃膩歪了,自己吃個烤乳豬還像過年似的,這差距對比,簡直讓他臊得慌,臉面都丟盡了。
他是越想越氣,看着李伯陽怎麼都像嘲笑自己,頓時脾氣上來了,一拍桌子道:「他娘的,不吃了」隨即起身便要往外走,叫道:「等打進了鄭州,老哥我也擺上一桌子,請老弟你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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