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猛地一把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帕子。
陽光有些晃眼,但這沒有妨礙她看清眼前之人。
但見陳煙寒半蹲在自己面前,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陳大人!」欲言失聲叫了起來。
她一陣驚慌失措,雙頰也瞬時脹得通紅。
「欲言不是有意冒犯,我方才不知——」欲言正打算道歉,忽然反應了過來——這人是自己撞上來的,到底是誰冒犯了誰。
「陳大人,你這是做什麼!」想清楚了這一茬,欲言登時轉愧為怒,音調也高了幾分。
「我是來求董姑娘一件事的。」陳煙寒站起了身子,向來波瀾不驚的面孔上竟出現了幾分緊張之色。
早就習慣了只要微微一笑便會有少女芳心暗許,因此也不能怪他此刻沒有了主張。
「陳大人居然不是來訓斥欲言的?」董欲言面上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緊接着便冷冰冰的笑着道:「只是民女只曉得看病賣藥,而且絕不賒賬,陳大人不會是又有哪位姬妾身子不適了罷。」
陳煙寒極為尷尬的笑了一下,便低聲道:「陳某以前行事荒唐,怨不得姑娘譏諷,只是這次來,卻是真心求姑娘賜在下一味藥的。」
「什麼藥?」欲言神色迷惑的看着眼前這個素來不怒自威的男子怎麼忽然變得這般低聲下氣了起來。
陳煙寒沉默了片刻,終於低聲說出了三個字:「後悔藥。」
後悔是種最深刻的痛,只有不幸的人才會明白這種痛有多痛。
「陳某一生做過了許多壞事,但是最後悔的,就是宣治二年十月初九那一日。」這句話在他心中盤桓已久,此刻卻終於得以對欲言說出。
「所以,這樣東西,還請姑娘能收下。」陳煙寒這句話說完,便將手裏一直握着的一樣東西塞到了欲言手中。
欲言茫然中但覺手裏多了一樣細細長長的東西,還微微有些溫熱。
她低頭一看,便看到自己掌心中多了一枚小小的銀簪。
簪子一頭雕着幾朵小小的杏花,縫隙之處已經開始發黑。
這枚簪子她太熟悉了,她五歲那年,她父親就笑呵呵將這枚簪子交給她,告訴她已經訂下了婆家。
那是一個溫柔,強壯,英俊,善良的男孩。
——她曾聽她父親這般對她母親說。
於是她一邊靜靜的長大,一邊等這枚簪子的主人將她娶走。
只不過,她等來了一場退婚。
大庭廣眾之下,左鄰右舍眼前,他數落了她一通,然後將這枚簪子拿走。
如今,他再次將這枚簪子交給自己手裏,什麼意思,她自然無需再問。
欲言難掩面上的震驚之色,抬起眼眸看着陳煙寒。
陳煙寒那張一貫冷峻的面孔上卻是帶着明顯的忐忑不安,那雙原本一直深如寒淵的眸子裏面也閃爍着陰晴不定的緊張。
他如今不再是那個位居君側,炙手可熱,翻雲覆雨的陳煙寒。
他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站在他心愛的女孩面前,奢望她能接受自己。
欲言是個聰明的姑娘,因此也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局勢是什麼時候發展到這一步她實在無法得知,只是此時此刻,她心底卻是只覺得一陣莫名的惱怒。
他居然敢跑來向她求婚!!!
他居然敢!!!
退婚的時候乾脆利落,求婚的時候也毫無預兆。
真的是毫無預兆,董欲言此刻絲毫回憶不起來在這之前他可曾有過半次慎重其事的道歉,更不要說流露出愛慕之意了。
不管他如今是真情也好假意也好另有所圖也好,他突然就跑來了,然後直接把這跟簪子往她手裏一塞——他就那麼確切的認定她最多會欲迎還拒一翻然後便皆大歡喜?
「陳大人難道忘了兩年前說過的話了麼?」董欲言抬起眼睛看着他,靜靜的問道。
天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勁,才將這股怒火壓制住的。
「那是我一生中的大錯,我怎能忘記得了,我那晚在監察司就曾跟姑娘說過我要將那天的話全部收回,我是真心誠意的。」陳煙寒言語之間有些焦急。
唔,欲言依稀想了起來。
那一晚他好像是說過這麼一句話。原來他那時竟不是隨口說說。
難道他那個時候就對自己動了心思了麼?仔細想想,似乎隱約有那麼一些痕跡可循。
欲言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這真是太噁心了!!!
他一定是最近吃媚藥吃多了,把腦子吃壞了!!!
「欲言的脾性較兩年前並無任何改進,陳大人怎麼就忽然變了想法了呢,」欲言眉毛一挑,微微一笑,接着道:「再說了,大人覺得說過的話可以收回,欲言卻曉得一個詞叫覆水難收,大人可以出爾反爾,我杏林堂的人,卻總不能沒有一點骨氣的。」
她語氣懇切,表情真摯,不帶半點的憤怒,也沒有絲毫的嘲諷。
她說罷,便將手裏的簪子,又塞回到了陳煙寒手裏。
陳煙寒哪裏肯接。
他已經這般的認小伏低,她卻還在跟他說什麼骨氣。
「欲言,你聽好了,」他冷不防伸出雙手,緊緊握住了身前女孩薄薄的雙肩:「你是我這一生見過的最好的姑娘,我是真心實意的想娶姑娘為妻。」
欲言沒料到他會突然這般,不禁啊的慌亂叫了一聲,接着便掙扎着想要擺脫他雙手的挾制。
不遠處,是一臉驚訝的姚媽,姚媽身後,是一群同樣驚訝的街坊鄰居,三姑六嬸。
「你這個壞蛋!你又來欺負我姐姐!」一個稚氣的聲音響起,接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撲向了陳煙寒。
「又是你!我記得你!兩年前你就上門欺負我們!你放開我姐姐,放開我姐姐!」子浩攔腰抱着陳煙寒,嘴裏一邊大聲的嚷嚷一邊拼命的向後推搡着陳煙寒。
陳煙寒此際斷不敢再如兩年前那般將他推開,只是董子浩那點力氣,又哪裏撼動得了陳煙寒半分。
「大家一起上啊!幫我揍這個壞人!」董子浩急得大聲高呼。
一時間,原本躲得遠遠的那般孩童,呼一下全跑了出來,團團將陳煙寒圍住。
「欲言——」陳煙寒低低呼了一聲,便呆呆的看着董欲言,儘管此刻身邊滿是對他拳腳相向的頑童,他卻是罔若不覺。(未完待續。)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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