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務司的總管吳遇霖剛剛躺下,就聽得僕人急急來報,說雲麾將軍陳煙寒派人來請。
「這人太沒規矩了,這麼晚了還來煩老爺做什麼,只管叫人打發了出去就好了。」吳遇霖身邊的二房夫人不耐煩的道。
再說雲麾將軍不過是三品官員,她家老爺可是從一品啊。
「不懂就別亂說!」吳遇霖匆匆打斷了他女人的話,急忙穿好衣袍,便急急走了出去。
這普天下,除了皇上,如果還有第二個人能深更半夜把他從床上叫起,這個人只有是陳煙寒。
此人官階不算高,但他的話,往往就意味着是聖上的意思。
也怨不得聖上對這陳煙寒言聽計從,三年前東宮之亂的事情他記憶猶新,如果不是陳煙寒再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守住了皇宮,困住了太子,當今這皇位是誰在坐還說不準呢。
眾所周知,這位陳將軍在京城並沒有府邸,向來都是寄住在翰林世家何府的其中一處宅院的。
當吳遇霖與海務司另一位宋主事一齊趕到何府時,便見陳煙寒身着便服,與何雪松正相對坐在前花廳的一張棋桌前博弈。
陳煙寒身後還立着一位戎裝男子正在觀棋,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御前一級帶刀侍衛,羽林軍的統領劉傑。
「吳大人,宋大人。」陳煙寒一見這二人到來,便起身向前數步,走下花廳的一截台階,朝他二人身前走去。
他二人正欲答話,陳煙寒已經揮了揮手,來到吳遇霖身前一步遠的距離處,急促又低沉的說道:「有人要對皇上不利,那人失手,卻僥倖逃脫,據信準備逃往東洋,你速下令封住東港所有船隻,沒有我的話一隻也不許出海。」
這吳遇霖嚇了一跳,一時間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道:「是,是,我這就去下令封了東港。」
這封港口可是非比尋常之事,無論民生政局,都有影響,若是換了另一個人來這般說,沒有皇上的密令絕對行不通的,只是這人是陳煙寒,那又是得另作道理了。
「今日傍晚有一艘船已經離港了,現在估計已走到五十海里開外了。」宋主事補充了句。
「追。」陳煙寒不暇思索道,接着,又對身後那戎裝男子道:「劉傑,你帶一個營的人,去港口,一隻只船細細的搜,不許打草驚蛇,今日這事的緣由若泄露了出去,查到了誰,斬立決,我在這裏等着,有消息即刻回報。」
「是。」這三人沒有絲毫遲滯,領命後便急匆匆的離去。
一時間,花廳又歸於寂靜,只剩下陳煙寒與何雪松二人,並數枝靜靜燃燒着的蠟燭。
「雪松,我們繼續。」陳煙寒說罷,便又走回了棋桌前。
「你這般大動干戈的封了出海港口,又私自調動羽林軍的軍力,這樣不好吧。」何雪松跟在陳煙寒身後,邊走邊說道。朝廷里此刻想挑陳煙寒岔子的人並不算少,他此番舉動簡直就是在授人以把柄。
「她終究是我故人之女,我總不能看着她身陷桎梏。」陳煙寒在棋桌前坐下,然後伸手拿起了一把棋子。
「僅僅如此麼?」何雪松秀氣的眉心微微一蹙。
陳煙寒沒有作答,只是捻起一枚棋子,輕輕落於棋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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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時,果然就有小太監抬着轎子來杏林堂門口接欲言。
「恭喜董姑娘了,我聽師傅說,這太后今早更衣之後,人覺得清爽了許多,夜裏也不曾有發熱,這真是姑娘的福分呀。」小太監們見着欲言便前來賀喜。
「太后鳳體自由上天眷顧,我不過是託了太后的福氣罷了。」欲言面上帶着恭謹的微笑,誰也看不出她心中潛藏着的深深不安。
待進了懿壽宮,她這顆懸着的心才真的放了下來。
太后氣色好轉,這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宇文霓霞不在。
「董姑娘醫術果真高明,哀家今日就覺得輕鬆了許多,太醫院養着一幫老東西,全然都是廢物。」太后看着欲言笑眯眯的道。
「全是托太后鴻福,也多虧前輩們素日將太后身子調養得好,民女這次的藥才能見效。」欲言低眉斂目,小心翼翼答道。
「唔,真是個識大體的姑娘。」
醫術好,是其一,不邀功,曉得抬舉同行,更是難得可貴。
太后面上露出一絲讚許之色,然後便伸出一隻手腕,擱在炕桌上。
欲言碎步上前,側身立於太后身旁,將手指輕輕搭在太后腕上。
「寒兒,今兒怎麼這會子才來,你們這些個年輕人,我不是快咽氣了就沒一個把我放心上。」
欲言正在替太后把脈,冷不丁聞及太后突然開口說了句話。她下意識一轉頭,卻見那陳煙寒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太后嘴裏雖似在埋怨,面上卻是露出了歡喜的神色。
欲言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去,只裝作不識,一副專心致志替太后請脈的樣子。
「外甥哪有一刻不惦記着太后,只是今兒實在有點事,耽擱了,唔,太后氣色又好多了嘛。」陳煙寒笑着道。
外甥,怪不得,董欲言幡然明白。
原來他是太后的外甥,怪不得進來也不見宮女通報一聲,也怪不得跟皇上關係那般親密。
「哼,卻也不知道是惦記誰,你霞妹妹還要一會才來呢,瞧你眼睛這紅的,昨晚不會又喝酒了吧。」太后依舊埋怨道。
欲言聞言,不禁轉過臉去瞟了一眼陳煙寒,但見他那雙原本明亮深沉的眸子,此刻果然是佈滿血絲。
想來自然是放縱了整晚聲色的緣由罷,她想起了鄭楚容,又想起了那黃色的粉末,心裡冷笑了一下,暗自替楚容不值。放縱自己也就罷了,卻還要連累別人的身子,當真是無恥之極,無恥之極啊。
陳煙寒此刻也正好望着欲言,四目一交,欲言即刻低下了眼帘,長長的睫毛也隨之垂了下來。
陳煙寒卻注意到了她嘴角邊流露出的那一絲隱隱的輕蔑之意。
「太后脈搏比昨日有力多了,虛燥之氣也消減了許多,我去將方子稍增減一下即可。」欲言手指離了太后手腕,低聲對太后道。
她此刻只想急急替太后寫完方子,好離了此地,千萬莫見着靖平郡主。
只是欲言近日來是事事不如意,她方走出福禧齋,正要去南邊的那間靜室里寫方子,便在廊檐下見到了逶迤而來的永安王妃跟靖平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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