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 第一章伯多堡的草棚黨

    神廷的《聖跡錄事》裏這樣講述：

    「……斯特拉季斯戰役樹下了塔蘭特帝國之基石，亦宏揚赫特榮光於異域，自此大陸東西對峙之勢乃成……」

    而帝國的史書中也記錄着：

    「塔蘭特帝國史即赫特榮光照耀西方大陸史。帝國的繁榮與赫特的恩賜並存，也必將榮耀萬世。」

    四百年前，當克緹達安一世在斯特拉季斯戰役獲得了被後世贊為聖跡的勝利之後，這位偉大的皇帝遵守事先的諾言皈依在了赫特的榮光之下，赫特教也自此成為了塔蘭特的國教。

    不過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赫特教真正在塔蘭特傳播開卻是在更早的時候。

    早在帝國建立一百多年前，在當時部落眾多的塔蘭特西部一個叫伯多堡的小城裏，有個叫約西托的人在離城市不遠的山坡上修建了一座不起眼的小祭堂，同時帶來了一種被稱為『赫特』的宗教儀式。

    這，就是塔蘭特最早的赫特神殿和最早傳播赫特教義的人。

    如今，這座祭堂已經成為了塔蘭特人心目中的聖堂，而修建它的人，則被神廷承認為聖徒約西托，得享着蒙聖召後的永世福祉。

    按照後世的說法，赫特賜予聖徒約西托靈光，命令他在那個山坡上為自己修建祭堂。

    「汝必須從吾意志，建立行宮，那行宮需用堅石砌成，可經受千年風雨。汝必須為吾傳遞教義，以使世人得以沐浴吾之榮光……」這是《神喻錄?授諸聖徒書》裏的記載。

    同時無數的人相信，從那座祭堂的基石被砸入那片山坡的土地的時候起，赫特就在對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撒播聖光，直至斯特拉季斯戰役的奇蹟發生，赫特的榮光終於徹底照耀了整個塔蘭特。

    但是事實真是這樣的嗎？

    當我在冷水溪神殿的斗室里無比虔誠的抄錄着這段經文的時候，莫漢老師對這段聖跡做出的解釋卻讓我嚇得說不出話來：

    「當時各種各樣的神祉崇拜就象馬身上的跳蚤一樣多，赫特也只是其中的一隻而已。」我相信當時聽到這話之後我的臉色一定白的可怕，以至莫漢老師的一大碗蘋果酒才讓我轉過氣來。

    「不過，赫特的智慧和榮光的確指引了聖徒約西托前進的道路。」老師接着對我說「也許當時的塔蘭特人的選擇很多，但是，聖約西托卻讓人民看到了一條能夠獲得永恆福祉之路。而他之所以能找到這樣的一條道路，是因為他的眼睛、他的意志、他的每一次心跳、他的整個人，都是在企求找到一個拯救和幫助世人的神祉的降臨。所以，他獲得了神的眷顧，得到了神啟，也因此成為了聖徒。」

    這些話多年來一直在我的心底沉默着，那是可怕的秘密。如果被人知道等待老師和我的就將是最殘忍的刑罰。甚至我一直奇怪為什麼老師會對我說出那些即使只是聆聽就已經犯下了無法寬恕的罪孽的話。

    不過在多年之後的今天，我似乎開始有些理解老師的思想，不過一切都只是在聽到伯多堡事件之前……

    伯多堡郊外的聖堂遺址是全塔蘭特人最希望瞻仰的地方，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超過了神廷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因為那畢竟是塔蘭特人自己的聖跡所在。

    「那真是可怕的事情，那些暴民、罪犯，他們成群結隊的到處搶劫和屠殺，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他們洗劫了伯多堡聖堂！」

    來自伯多堡的使者用顫抖的聲音敘述着遠在帝國西方的城市裏發生的事情。雖然那一切只是經他說出，但是人們從他深陷的眼窩，神經質抖動的雙手和驚懼的語氣里似乎看到了可怕的情景「那些人絲毫不怕赫特的懲罰，他們公然傳播藐視神廷和高貴祭司的言論，而且他們甚至對教宗陛下都本人最無恥的人身攻擊。」

    「赫特，真是一群瘋子！」有人驚詫的叫了起來，更多的人則是在不停的低聲議論着這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實。

    「那些暴民驅逐了伯多堡的護民官和神殿祭司，殺死了好幾個陛下的士兵，他們污衊和焚燒了代表神聖意志的伯多堡贖罪塔，甚至對崇高的守塔祭司進行最可怕的侮辱——給他們戴上了只有給最惡劣的罪犯才戴的石枷到處示眾！」

    「天呀！」「簡直匪夷所思！」「塔蘭特的恥辱！」

    聽着這個消息，即使是最穩重的貴族也因為震驚失去了冷靜，幾乎所有的人都大聲的譴責着這些可怕的暴行。甚至已經有些貴族提議立即向伯多堡進發剷平叛亂。

    「我想我們還是繼續聽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許一切並不象我們想的那麼糟糕。」說完，他抬手示意那個使者繼續說下去。

    「我的陛下，那的確是場災難。」使者有些哽咽的說着「那些暴民是蓄謀以久的，他們經常在伯多堡的下作場所聚會傳播邪惡的學說。可他們居然還自認也是赫特的信徒，而且他們恬不知恥的還把自己稱做聖堂派，只因為起初的那些暴民首領是在聖堂的遺址聚會的。不過我相信在這裏的任何一位高貴的貴族和騎士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教派的名字。因為即使是在伯多堡，人們都不承認他們的這個名稱，而更願意把他們叫做草棚黨。因為他們只能在那些牧民的馬廄和農夫的草棚子裏傳播他們那些刻意歪曲了的聖訓。而且他們的成員也象他們的邪說一樣骯髒，那是些牧民、農夫、做買賣的小店主甚至還有專門靠欺騙和偷竊為生的流浪者，可就是這些人他們把伯多堡高貴的護民官驅逐到了野地里，讓守護贖罪塔的祭司戴着屈辱的石枷在大街上遭受暴徒的侮辱……」

    說到這裏，那個使者大聲的喘了一口氣，停頓下來望着在場的人們，在他的眼睛裏，我看到了絕望和屈辱的淚痕，這讓我仿佛覺得心中升騰起的怒火燒炙着身體的每一塊骨頭、每一寸皮膚。

    「那是從沒有過的事情呀，大人們，從沒有過。即使是在帝國建立之前，在聖徒約西托把赫特的榮光帶到伯多堡的時候開始，神聖的聖堂從沒遭受過這樣的災難，可那些喊着赫特的名字卻犯下最惡劣的罪行的暴徒們卻讓聖堂蒙羞。我的陛下，我的君主和主人，請救救伯多堡，請救救那裏的人民！」

    「簡直是災難！」「恥辱！」「我們應該讓那些暴徒知道觸犯塔蘭特皇帝威嚴的下場！」

    聽着使者悲慘的敘述，貴族們的情緒激烈了起來。他們忿忿的議論着。

    而始終沒有說話的塔爾斯親王卻一直撫mo着他著名的下巴沉默着，雖然我注意到了他和別人不同的樣子，但是作為一個赫特的祭司應該承擔的責任和對那種野蠻行為的憤怒卻更直接的控制了我情緒。

    「以赫特的名義，應該對那些侮辱了赫特以及神仆的罪犯發動聖戰！」在極度憤怒的情緒之下我不由自主的隨着激動的貴族們大聲吶喊着。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當我的喊聲發出之後，四周立即停止了喧囂，而且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向我望來，以至當時那種突然出現的安靜讓我一陣發憷。

    被眾多的人注視的感覺並不好，特別是其中還有幾個始終令我畏懼的人。不過好在這種注視只維持了一小會兒，皇帝那有些疲勞的聲音就替我解了圍。

    「這真是不太平靜的一個早晨，各位。」皇帝揉着腦門對面前的貴族們說「不過，我想這一切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伯多堡……那是塔蘭特的聖地和赫特的聖跡所在呀，」說到這裏，皇帝抬頭看了看始終不發一言的親王「我相信我們都很清楚，暴亂觸犯的不只是塔蘭特。難道有比這個更重要的嗎？聖戰……」他放低了聲音說「發生的一切的確可以引發一場聖戰了。」

    說完，皇帝站了起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向親王點了點頭。

    「我想這一切大教司一定也已經知道了，那麼我們就等等大神殿的消息。在此之前就由親王召集有關的大臣開會討論一下局勢……」皇帝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必要的時候，可以傳訊召開特里布斯大會1。畢竟這是一件大事。」

    「遵命陛下。」親王微微躬身行禮。不過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在旁邊的我似乎看到了他皺起的雙眉。

    「那麼就這樣吧，」皇帝回頭對肥胖的侍從大臣說：「準備一下，我們回塔蘭特卡亞。」

    說到這裏，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對威瑟?德維爾說：「看來正餐後的決鬥要延期了。這實在是個遺憾。」

    說完皇帝在眾人的行禮當中走出了房間。

    雖然經過了皇帝的提醒人們才想起還有這麼場決鬥要進行，但是這個時候我相信沒有人還在意那些多餘的事情，而我則是在稍微冷靜之後開始去想剛才使者說到的關於暴徒們的那個組織。

    聖堂派，或者叫草棚黨，這個教派的確象使者說的那樣不是這裏的人貴族們所知道的。不過對於這個組織我卻不是毫不知情。

    和任何其它教派不同的是，聖堂派即沒有象又被稱為黑松林派的教義守護派那樣獲得過顯赫的神、俗權力，也沒有象沉默者學派那樣暫時用避世修行博取自身的平安。

    這個學派，或者應該說是這一群人才對，因為迄今為止沒有見過他們有任何成文的學說宗旨見諸於世，是不為任何正統教派所承認的。

    正象那個使者說的那樣，他們當中幾乎沒有任何有身份地位的人參與，甚至連傳播他們思想的地方都沒有，他們完全混跡在地位低下的民眾和城市裏的商販當中。即使有些貴族和他們有着各種關係，但是那也只是及其特殊的一小群，而且幾乎都是些頹敗沒落的家族或者是人們常說的站欄者2。

    在此之前幾乎沒有人關心他們的舉動，甚至不知道他們究竟宣揚的是什麼教理，也有些人把他們當成那些依靠販賣所謂聖物騙錢的神棍。

    而他們又總是在平民間活動，他們沒有任何固定的布聖場所，可是他們當中卻有人藉此發出了所謂「聖訓所在即聖跡所在」的怪異言論。

    於是，荒涼的野外、簡陋的牧場、臨時的草棚都成了他們宣揚教理的地方，而且也正是因為這個他們才又得了個草棚黨的綽號。不過那和對教義守護派又被稱為黑松林派不同的是，這個綽號的含義代表着的卻是蔑視。

    這一切都還是在冷水溪神學院聆聽莫漢老師教誨的時候聽到過的，可當時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和這個有些怪異甚至可以說是離經叛道的組織有什麼關係，但是在今天聽到了這個可怕消息之後，我卻隱約意識到，這個事件將對我的未來發生巨大的影響。

    這讓我有種想把握住什麼卻又無從着手的無力感，而這個時候我無意間看到旁邊的威瑟·德維爾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1特里布斯大會請參照前面設定的紛亂世界資料中「塔蘭特帝國政治概況」里的解釋。

    2站欄者參考同上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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