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因為少了寧遠的支援,莫辰寡不敵眾,已經連中數招,腿和胳膊上都有大小不一的傷口,血液從衣衫里透出,將白色衣袍浸染為絲絲猩紅。圍在他周圍的包圍圈越收越小,前面勁敵強攻,他閃躲避讓,又被後面的捉妖師偷襲。捉妖師被他的狼狽相搔到興奮處,哄聲大笑,玩弄般將他圍在當中推來搡去。其中一個頭戴金箍的捉妖師,更是和同伴張開一張巨網,將莫辰兜頭罩住。嘴裏還叫嚷着讓其他人不要傷了這身狐狸皮子,不然剝下來不值錢。
寧遠一瞬間幾乎失去理智,氣得雙手發抖,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要將這些渣滓千刀萬剮。於是也顧不得那城主女兒,提劍就要衝進包圍圈,卻被迎面一人阻攔,正是黃臉男人。
兩人過手幾個回合,寧遠心裏惦記着莫辰,無意與他糾纏,出招兇狠,一心想要將人逼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黃臉男人竟然也沒有纏着他不放,反而象徵性應了幾招後,便與他錯身而過,直接躍到那關着城主女兒的鐵籠旁邊,自地上拾起一根染血的長矛,回頭看了寧遠一眼,露出扭曲又詭異的笑。
寧遠心中頓生不好預感,果然,下一刻便看到黃臉男人一把將矛頭刺進城主女兒胳膊,力道之大,竟是直接將那幼小胳膊刺穿。
本來已經昏迷的小姑娘一聲悽厲慘叫,雙眸猛地睜開,裏面漆黑空洞,絕望猶如無間地獄。
黃臉男人喪心病狂地大笑,似是突然發現了什麼趣事,將長矛拔`出,炫耀般看着站在對面的寧遠,然後又是回手一刺,在城主女兒身上戳了個窟窿。
寧遠壓根緊咬,縱使他不是什麼慈悲之人,面對如此殘忍的虐殺,也做不到無動於衷,他提起木劍刺向黃臉男人,黃臉男人狡猾得緊,左右閃躲,圍着鐵籠與寧遠周旋,十幾個回合過後,寧遠依然碰不到他分毫,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莫辰一聲痛呼,寧遠心臟揪緊,只能再次棄鐵籠而去。
黃臉男人見寧遠要去救莫辰,也不去追,用長矛拖着小姑娘,將她拽到鐵籠邊緣,拉出一條胳膊,竟用短刃在上面一下下劃了起來!小姑娘哭着拼命掙扎,想要縮回手臂,卻被黃臉男人拉着動彈不得,只能徒勞蹬着腿嗷嗷叫喚,像條離水的魚,胳膊上每被劃一下,身體就是一陣劇烈顫抖。
&遠,你去救那小狐狸,我呢,就在這裏慢慢劃,一片片割下小丫頭的肉,等你帶着那細皮嫩肉的小狐狸突圍出來,保准還讓小丫頭留一口氣。」黃臉男人一邊對那無辜的稚女實施凌遲之刑,一邊笑道。
&孩子與你無冤無仇,如此喪盡天良,不怕遭天譴麼!」
&哈哈哈天譴?我就是天道,何來天譴!你再在這裏磨磨蹭蹭猶豫不決,小心那寶貝狐狸被人活剮!」
寧遠心中一驚,便在這時,突然聽見莫辰撕心裂肺的叫聲,幾乎將他的心生生割開。
&辰!」寧遠再也顧不得旁人,轉身沖入人群。
黃臉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狂笑,竟以幾倍於常人的音量道:「寧遠!你需知道,現在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為了一隻狐妖,而棄同族不顧,你心中善念早已被痴情吞噬!這丫頭身上所受的每一分苦痛,都有你見死不救的功勞!你這樣的人,又怎配與我談論天道?!」
此時,包圍圈中的莫辰正被捉妖網困住,又不知是哪個陰損小人向他撒了把毒沙,迷了他雙眼,趁他看不到時,猛地舉起一柄巨錘向他頭部狠狠砸去。莫辰雖然看不到,卻聽見耳邊呼呼風聲,急忙向邊上閃避,卻終究差了一點,被那錘子重重砸在肩膀上,一下趴在地上,旁邊立刻有四個捉妖師撲上來抓住莫辰雙手雙腳,從懷中掏出兒臂粗細的鋼釘,狠狠衝着莫辰手腳釘了下去!
劇痛鑽心,莫辰就這樣被生生釘在地上,慘叫一聲,疼得昏了過去。
眾捉妖師見他不再動彈,急忙向那使大錘的人丟眼色,讓他快快抓住時機,用鐵錘重砸莫辰頭顱,將其一舉擊斃,這樣方能保證身上狐皮不受損傷。使重錘的人會意,一步上前,至莫辰身邊,將手中大錘高高舉起,卯足了勁掄起膀子正要狠狠砸下,忽見一團黑影卷過,只聽一聲皮肉切割的鈍響,大錘用力掄出,卻是連着半截斷手直飛了出去。
那使錘的壯漢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自己血淋淋的斷臂,恍惚了一瞬,還未來得及意識到疼痛,瞪着雙迷茫眼睛的頭顱也骨碌碌滾落下來,在地上如皮球一般,畫出一條血跡。
眾人驚懼,立刻向四周退散,待定睛一看,卻見寧遠提着木劍站在那壯漢旁邊,只是方才還準備用錘子砸狐妖腦袋的活人,這一刻卻變成了一具熱氣騰騰的新鮮屍體。
&辰……」
寧遠目光掠過莫辰被鋼釘穿透的手腳,眼底像結了寒冰,難掩傷痛。他俯身想去將那四顆釘子拔`出,可是他已經殺了人,那些捉妖師又怎肯輕饒他,當即一擁而上。寧遠手下再沒有一分留情,一劍挑過去,劍鋒橫掃,將離着最近幾人的手筋挑斷。
哀嚎四起,那幾個被挑斷了手筋的人扶着斷手後退。
&寧的!我等並未害你,你居然為了一個狐妖對我們下這麼重的手!」
寧遠對那些辱罵充耳不聞,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重新回去拔除莫辰手腳上的鋼釘,期間有人上前阻攔,皆被他砍了手腳,或直接取了命,他身上浸滿了血,臉上一絲表情都無。
不遠處,那黃臉男人還在對城主女兒施以極刑,女孩的慘叫聽得讓人窒息,仿佛時時刻刻在提醒寧遠他的見死不救。
&遠,你瞧,若非你方才多管閒事出來救人,你那小狐狸根本不會落得這個下場。這小丫頭與你們非親非故,為何要管她的死活?人啊,有時就是因為這些善念,才會如此倒霉。」
黃臉男人越發輕聲細語,並沒有如何嘶喊,可是那聲音卻好像就在寧遠的耳邊迴蕩,語氣中甚至帶着一種近乎癲狂的喜悅,蠱惑人心,似有魔性。
四根釘子終於全部去除,寧遠將莫辰從地上抱起來靠在自己懷裏,周圍已經血流成河。看着莫辰慘白的臉色,他甚至也覺得那黃臉男人說得頗有道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城主女兒如何,又和他有什麼相干?甚至連眼前這些人命,與莫辰和他自己相比,又算得什麼?
越是這樣想,寧遠心裏越發好過,甚至覺得那女孩的慘叫聲聽起來也沒那麼刺耳。其實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只是近日來受這小狐妖影響,變得越發心軟,到頭來害得自己如此窘迫。
寧遠眼中的痛苦掙扎漸漸被冷靜取代,一手攬着莫辰一手揮劍,在包圍圈中輾轉騰挪,出手越來越毒,越來越狠,但凡敢靠近他們的人非死即殘。壓抑的情緒終於得以宣洩,看到那些捉妖師的表情越來越恐懼,他心中快意,唇角微勾,緊摟着莫辰的腰,低頭在他臉頰旁吻了吻。
他甚至開始有些埋怨他的小狐狸太過純真良善了,看來以後要好好教導他,免得他日後聖母心泛濫,愛管旁人閒事,最後反遭人算計。
黃臉男人遠遠看着寧遠,見他已然殺紅了眼,表情不負方才糾結掙扎,反而殺得暢快,眼神也越發嗜血,不由輕笑出聲,眉眼間竟帶了一股陰柔。城主女兒終於被折磨得沒有了氣息,黃臉男人嫌棄地將她丟開,心中還在感嘆着丫頭生命力頑強,居然過了這麼久才咽氣。
寧遠的殺戮也激起了那些捉妖師的反抗意志,他們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不再留有底牌,紛紛拿出最厲害的武器,拼盡全力要除掉寧遠和狐妖。寧遠就算身手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介凡人,光是拼體力也拼不過這些被逼急了的人,終於在拼鬥許久後漸漸落了下風。
若是以往的寧遠,一定懂得審時度勢,會智取,而不是這般不留退路。然而此時的他早已被心魔所困,變成了偏執的復仇者和殺戮者,多取一條人命便讓他多一絲歡愉,血腥的味道也讓他如此迷戀,敢於傷害他所心系之人,也必要讓對方千倍百倍償還。
終於,之前那個用巨網困住莫辰頭戴金箍的捉妖師找准了時機,以彎刀重傷寧遠,寧遠一個踉蹌,及時用木劍撐住地面才沒有跌倒,抱着莫辰的手卻脫了力,將莫辰重重摔在地上。
&辰……」寧遠想要去拉莫辰,背後卻又中了一招,口中湧起腥甜味道,然而他還是執拗地去抱莫辰,生怕失了保護的小狐狸會被人傷害。
&你不是很能耐嗎!不是很能打麼!」眾人見他勢微,立刻落井下石,一人在他背上狠狠踹了一腳,終是將他踹得站立不穩,一下趴在莫辰身上。
&小子殺了我們那麼多人,不能讓他死的那麼容易!」
&讓他嘗嘗我這鐵叉的滋味!」說着一人抄起一柄鐵叉,照着寧遠後心插`了進>
&有我師弟這鐵錘!」
之前那鐵錘壯漢的同門對寧遠懷恨在心,以同樣的鐵錘重重砸在寧遠肩上,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是骨頭碎裂聲。
莫辰是被一陣心悸的感覺驚醒的。醒來時覺得身上壓着什麼重物,濃郁的血腥味縈繞於空氣中。
疼。
好疼。
太疼了!
不僅是身體的疼,那胸口中的心臟更是沒來由地疼着,他拼盡全力睜開眼,視線模糊尚未恢復,可是眼睛裏卻莫名其妙先流下淚來。
&遠……阿遠……」
莫辰聲音沙啞,這低低的呼喚幾乎讓人聽不見。可是覆在他身上的捉妖師還是動了動,慢慢抬起頭來,昔日俊美的五官已被鮮血染得面目全非。
&遠,你這是怎麼了!」莫辰還沒搞明白狀況,眼淚卻已經先於理智洶湧而出,無法遏制的心悸讓他幾乎要窒息過去,他拼命想要坐起來,身上的傷口因為沒有妖力修復而不易癒合,輕輕一動就會撕裂開,他抬手想要抓寧遠,卻發現雙手的肉掌上被什麼東西貫`穿了一個血洞。
&好!狐妖醒了!」
&們快看!那測驗狐妖妖力的香開始波動了!」
&要是恢復了修為,我們全都得不得好死!」
眾人見莫辰睜開眼,全都嚇了一跳,對凝丹期妖獸的恐懼,讓他們不再有興致去折磨寧遠,直接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將他踢翻到一邊。
那壯漢的同門提着鐵錘緊跟而至,舉起錘子就要往莫辰頭上砸。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還惦記着不能傷了獸皮,要生生將狐妖砸死。
莫辰瞳孔微縮,在重錘落下之前拼盡全力翻身一滾,撲到寧遠身邊,抓住他的手,然後將自己手湊到寧遠唇邊,讓寧遠喝他透過傷口流出的血液。
&遠,你快喝我的血啊,我從小吃了那麼多仙草仙果,一定能把你救回來……」
然而寧遠幽深的瞳孔凝望着莫辰,嗜血的殺意消散,只余深切的留戀和不甘,好像在用生命最後的力氣,深深將眼前的人銘記在心裏,帶入十二道輪迴。
&狐狸。」寧遠抬手摸了摸莫辰的臉,死期將至,竟莫名覺得眼前的小狐妖分外眼熟,好像他們認識了很久。「記住,從今往後,誰若敢傷你一分,你千百倍償還於他,誰若敢害你性命,你便屠其全族,令其身死神滅。不可再讓人欺負,來世若有緣再見,我必會掌天下權柄,保護你……」
寧遠的話尚未說完全,覆在莫辰臉上的手便無力滑落,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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