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莫辰跑進寧家院子時,正瞧見幾人將一件大紅袍子往寧遠身上裹去。
&們放手!」寧遠奮力掙扎,卻終究敵不過四五個壯實的兵丁,被反剪着手五花大綁就往門外拖。
莫辰破陣進入寧宅,卻想不到這陣中有陣,不僅讓他顯出身形,更是被困在陣中無法離開,只能眼睜睜看着寧遠被人帶出門去。
&妖現形了!狐妖現形了!」
寧遠的嬸嬸不知何時從裏屋衝出來,伸手指着莫辰發出刺耳尖叫。
一個身穿道袍留着山羊鬍的老道口中念念有詞地搖着法器出來,拿出一張符紙燒掉,放進盛着黑狗血的碗裏攪一攪,兜頭往莫辰身上潑去!
&呀呀呀有妖孽!哪裏跑!」
莫辰一身潔白的皮毛被狗血和符水弄得又髒又臭,自打生下來就沒受過這等窩囊氣的他不禁大怒,眼睛危險地眯起來,定定看着那在他面前班門弄斧念咒做法的道人。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道士被莫辰看得兩眼發直,只覺得這白狐漆黑的眼睛裏好像有日月星辰,浩淼蒼穹。他不由自主慢慢走到那些他布下符紙的地方,正要伸手去揭下,這時卻忽聽有人在一旁大喝一聲:「真人!快住手!」
道士一個機靈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在做什麼,以袖撫汗,不由驚駭,心想:方才竟然被這狐妖迷去了神智,險些自己主動破了陣法。這套符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看家寶貝,若是被這狐妖破了,他也就沒有別的厲害手段對付它了。想到這裏道士有些後怕地回頭看了眼,萬分感激古董行的寧掌柜,又接連拿出幾張符紙燒掉,化在水裏往陣中的狐狸身上潑去。寧家夫婦也上前幫忙,紛紛拿了狗血往白狐頭上淋,邊淋嘴裏還要攆豬一樣吆喝上兩嗓子。
莫辰躲了又躲,但礙於陣法的桎梏,還是沒有完全躲開那些噁心東西,忍無可忍之下,運轉起周身靈力,身體周身驟然迸發出耀目白光,打出一道法訣,猛地往符陣最薄弱的一處擊去。靈光觸到陣法結界的一瞬,那貼在附近的無數符紙齊齊發出淡黃色的光芒,將整間寧宅照耀得亮若白晝。
凡夫俗子哪裏見識過這樣的陣仗?寧遠的叔叔一個倒仰栽在地上,活見了鬼一樣用屁股蹭着地面不斷往後退。
這道符陣雖然有些名堂,但對於莫辰這樣的開光中期妖獸來說,能困住一時半刻已經算是極限,況且莫辰並非普通的五級妖獸,也就這個道士是個沒什麼見識的,修為才堪堪鍊氣一層,不知哪來的勇氣,以為扯上那三尺八卦旗就能捉妖驅鬼。
寧遠的氣息已經聞不到了,應該是距離寧府有些距離。莫辰心中惱怒,此時在他眼中,擋在面前的這些人類就是一群煩人的蒼蠅……唯有一爪拍死才能解心頭之恨。
再次,白狐身上發出一道銀白色光柱,向着符陣某處擊打,組成符陣的符紙又是齊齊黃光一閃,這次的光芒卻有些不穩。
莫辰在符陣中原地轉了一圈,猛地躥高向前撲去。
有數張符紙光芒閃現間,噗地一聲,竟化為了齏粉!
莫辰咧開嘴,露出上下四顆尖利的犬牙,再度起身飛撲!
&啊!真人,那狐妖,狐妖要出來了!」寧遠的嬸嬸慘白着臉嘶聲尖叫,好像要將喉嚨也喊破。「快!快想辦……」
然而這後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寧遠的嬸嬸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說不出話了。只見符陣淡黃色的靈光終於在白狐的最後一擊之下徹底分崩離析,白狐撲出來正巧落在她身前,就着恍恍惚惚的燈光,露出恍恍惚惚的笑。
一隻狐狸在笑……
寧遠的嬸嬸嚇得渾身發抖,眼見着那白狐一步步呲着森然的牙齒靠近自己,卻動都不能動。
莫辰最後一躍撲向圓臉女人,想到她那些對付寧遠的陰毒伎倆,一爪子伸出去掏向她心窩。
女人瞪大眼睛,嘎地抽了一口氣,兩眼往後一翻暈死過去。
莫辰鋒利的爪子尖距離女人還有半尺,就看女人這麼厥過去了,鄙視地抖了抖身上的毛,又運用了一個除塵咒,將一身上的狗血全都抖到女人腦袋上,然後毛茸茸的大白尾巴一甩,就在寧遠他叔叔和那牛鼻子老道呆滯的目光中竄出了門去。
找到縣令府時,寧遠已經被人洗乾淨換了衣服,正強摁在椅子上灌藥。四五個人將少年制住,都是身強力壯的婆子,其中那名拿着碗灌藥的見這少年如此倔強不服管,啪的一個耳光抽過去,將寧遠打得歪到地上。
&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婆子抓住寧遠的頭髮,像提小雞仔一樣將他提起來,再次將藥往他嘴裏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老實了,這次少年竟然完全沒有反抗地就將那藥喝了進去。
莫辰驚得瞪大眼,破門而入卻還是來不及阻止。
婆子們被莫辰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紛紛回頭去看,寧遠就在這時突然從椅子上暴起,狠狠揣上其中一個婆子的肚子,衝出了包圍圈,然而之前灌他藥的那個婆子卻極其機敏,還有些功夫在身上,見寧遠要跑,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另一隻手也伸過來正要去卡他的脖子,寧遠卻突然一提氣,將之前被灌進去的藥汁全都吐出來,噴了婆子一臉。
婆子毫無防備,被那藥汁噴到眼睛裏,不能視物。憑感覺去摸,卻摸到一個冰冰涼濕乎乎的東西,接着就覺得手上一陣劇痛。
莫辰很想乾脆一口將這狠毒老女人的手咬斷,奈何卻被寧遠一把抄起來就跑。他翻了白眼,心說這蠢材除了跑還會別的嗎,不過無奈之下還是鬆了口,任憑被寧遠攬着腰逃遁。
縣令府哪裏是那麼容易闖出去的?被驚動的府兵紛紛出動圍剿這一人一狐,莫辰其實很想跟寧遠說他們可以不用這麼東躲西藏,只要他施展個飛遁術,就能輕輕鬆鬆離開這裏,可是他偏偏又覺得這樣的寧遠很有趣,十分享受被他帶着逃命的感覺。
黑漆漆的縣令府里分不清東西南北,寧遠情急之下亂沖亂撞,非但沒有跑出正門,反而越來越往縣府後院跑去。
躲在迴廊暗處,突然跳出去將迎面過來的兩個縣府兵腦袋狠狠對敲,將人打暈過去,寧遠閃身躲進一扇門後。忽覺得身後有人,轉身一個勾手,直取對方咽喉,只聽「哎呦呦」一聲嬌呼,一雙軟綿綿的手臂就纏了上來。
一來一往,原本就是虛掩着的門被重新撞開,頓時傾進外面清白月光。
寧遠一聽之下還以為是抓到了個小姑娘,下意識收回手就要把人推開,誰料對方卻緊跟着貼過來,一具身體就像附了磁鐵似的。寧遠皺眉,閃身退出了房間,就着月光卻猛然看到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眼睛的主人卻是個男子。
&呀,你就是我那豬頭老爹給我找的男妾麼?」說是男子也不確切,其實對方看上去只是個和寧遠一般年紀的少年,甚至看上去比寧遠還要小,身形纖細,皮膚又白又嫩,一笑起來含羞帶怯的模樣。莫辰冷眼旁觀,只覺得用一個「騷」字形容這人再貼切不過。
寧遠微微一揚眉,倒是肆無忌憚在這人身上打量了一遭,心中暗覺得好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清風縣令的三公子吧?嘖嘖,就這麼個人,居然還要納男妾?瞧那楊柳扶風水蛇腰,到時候誰壓誰都不知道。
心思一轉,寧遠一把掐住縣令兒子的脖子將他攬在身前,壓低聲在他耳邊道:「老實點!不然我就扭斷你的脖子!」
縣令三公子乖乖地點頭,一聲不吭地任憑寧遠拖着走。
那明明應該是他的待遇!
莫辰怨念地跟在後面,一口咬住縣令兒子的袍子角,想要將他拖開,誰知還不等縣令兒子說什麼,寧遠卻低頭嗔了他一句,「小東西,不要鬧!」
前面又來了幾個府兵,一見寧遠劫持了縣令公子,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縣令三公子還配合地嗷嗷叫了兩聲,帶着哭腔道:「你們誰都不許靠近!誰都不許動!讓他離開!」
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藥,莫辰一定要吃到吐!
他現在無比後悔為什麼一定要存心捉弄寧遠,不乾乾脆脆帶着他飛遁,現在可倒好,平白招惹了一塊狗皮膏藥。
寧遠挾持着這人離開縣令府,這人在門口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說:「你要是在這裏放開我,我爹會立刻派人來抓你的!」
寧遠挾持着這人出了城,這人又在城門口嚇得心驚膽戰地說:「你要是在這裏放開我,我爹會立刻派騎兵來抓你的!」
於是寧遠不得不拖着這塊膏藥一路跑到城外的荒山附近。
東方既白時分,城中追出來許多府兵,牽着獵狗在荒山附近搜查,不多時就會找到寧遠的藏身之地。寧遠現在體力已經耗盡,再無力氣帶着一個人質。他環顧四周,只見除了上山,並沒有別的退路,面上顯出遲疑神色。
清風縣這座荒山平時並無人敢靠近,只因傳言山上有片鬼霧,人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只有小升他們這些沒爹疼沒娘養的可憐孩子,還會偶爾趁天氣好的時候到這附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獵物能打,上次那個六角墨玉風鈴也是在這荒山附近找到的。
心想這次被捉回去也沒有好果子吃,寧遠把心一橫,就想扔了這縣令三公子獨個兒上山,誰料那三公子卻死活不肯讓他將他丟下,哭嚎着說他已經入了縣令府的門,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寧遠自然不理會他,兀自走上去山頂的路。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7s 4.009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