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莫辰坐在酒樓對面的茶攤,手邊一碟花生米,看到幾個小妖正咋咋呼呼地忙着更換匾額。舊的匾額放下來,新的匾額換上去,金粉書着兩個大字:金玉,字體飄逸俊雅,看着叫人一點食慾都沒有,不像個飯店該有的門面。
&個酒樓,不寫些悅來啊隆興啊之類的吉利名字,改叫金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女妖精賣首飾的。」
&前那個名字不是很好嘛,這朱掌柜是不是吃錯了丹藥走火入魔?」
&說這名字不是朱掌柜取的。」
&是誰?」
貓妖意味深長的表情,沖坐在茶攤上的老大努努嘴。
莫辰一顆花生米丟過去,「臭小子,看我做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小黑牛嘴巴一張半路攔住那顆花生米,咂吧咂吧嘴,覺得味兒不錯,於是呼呼啦啦一幫小妖都圍過來,你一爪子我一爪子地撿碟子裏的花生米吃。
貓妖道:「其實就是那個新來的廚師嘛。因為有了他,陳掌柜的生意現在不知道有多好,簡直對他言聽計從。他說原來那個名字卦象不祥,讓陳掌柜改成現在這個,陳掌柜立馬就叫人換掉匾額。」
&以你剛才為什麼要看老大呢?」短耳兔妖問。其他妖都像看白痴一樣看着它,然後斜着眼覷莫辰臉色。
&來是他改的……」莫辰將碟子裏僅剩的花生米拿起來放嘴裏,嚼了兩下立刻又吐出來。呸呸什麼東西,比那個人做的小米椒花生難吃多了。
想起小米椒花生,莫辰不自覺口舌生津,想着要是吃着小米椒花生再配上一碗熱湯鮮蝦餛飩,那可是妙絕。想着想着,等莫辰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酒樓的後廚了。
倚在門口,莫辰眼睛滴溜溜像只到處找雞的狐狸,很快就被人發現了。
&天又想吃什麼?」男子走過來,臉上永遠都是讓莫辰嫌棄的笑。
&來讓你滾蛋,你怎麼還不滾,這都寬限了一個月,再不滾可就砸了你新買的洞府。」
&吃什麼?」
&我在和你說話你聽不到?」
男子俯身,莫辰嚇得立刻退後,一臉警惕,然而男子只是在他唇邊輕嗅了下。
一股花生米味道。
&椒花生?再配鮮蝦餛飩?」
莫辰:「……」
男子倒出麵粉開始和面擀餛飩皮,莫辰湊過去看,清水融進白色粉末中,很快便成了一個可以揉扁搓圓的麵團,在男子修長的十指間變化。「為什麼不用法術啊,這多麻煩。」
&樣味道更好。」
&着也挺簡單嘛,我來試試!」莫辰看得有趣,挽起袖子上手,男子未來得及阻止,好不容易擀好的麵皮重新被團作一團。莫辰知道自己闖禍,可是他的人生中就沒有認錯倆字,見男子看他,梗着脖子瞪回去,比誰都橫,「看什麼看!」
男子放下擀麵棍,低頭一聲不響地擦乾淨手。莫辰心虛了,總覺得這樣的反應十分不妥,聞到危險的味道,想着要不要跑。然而男子擦乾淨手靠過來,卻只是拉住他的手,拿了塊帕子給他擦臉,「你瞧,如此不小心,弄了一臉麵粉。」
莫辰有點不自在,男子的動作溫柔,有些癢,「這東西無趣,我還是去外面歇着,走開。」
&男子卻笑,「臉怎麼紅了?」
&是不是又想打架……」
&能打得過?」
這樣赤`裸裸的挑釁能忍?就算明知打不過也要上啊!廚房裏其他的幫廚在莫辰到來的時候就全都戰戰兢兢躲了出去,倒是給兩人騰出地方。灶台還燒着火,鐵鍋里的水煮的咕嘟咕嘟響。莫辰和寧遠過了數十招討不到便宜,氣急之下一把將那滾着沸水的鍋丟過去。
男子輕描淡寫在半空畫了個太極,不僅將鐵鍋完好接住,甚至連熱水都沒撒出一滴。
&可是你的餛飩湯,不想喝了麼?」
莫辰冷哼,還要再撲。
&了,過了火候,這湯可就不鮮了。」男子將鐵鍋重新放回灶台,然後手指一點,輕鬆卸了莫辰所有法術。
莫辰這才意識到方才他一直都在放水,怒道:「所以你一直在耍我玩!哼,也不知從哪裏學了一身邪術!」
&明是自己技藝不精,還想學別人欺行霸市?遇到厲害的人豈不是要吃虧?」
&啊,如今不就是遇到個厲害的了麼。」莫辰法術不行就開始上肉搏,立志要將這男人撲倒一次。
男子抓住他雙手,將他抱到灶台上按住,「明知道打不過還要來,是瞧准了我捨不得傷你?」
灶台上被火烤得很熱,燙得莫辰不得不扭屁股,嘴上卻絲毫不甘示弱,「你以為自己厲害了是吧,告訴你!你給這酒樓取的破名字難聽死了!街上的人都在嘲笑。所以你也不是樣樣在行!」
男子愣了下,隨即笑起來,眼中竟滿是愉悅,「嗯,難聽。那是因為還有兩個字沒寫上去啊。」
莫辰好奇,一時忘了抬槓,「哪兩個字?」
&緣啊。」
莫辰:「……」
吃完了心心念念的鮮蝦餛飩和米椒花生,莫辰心滿意足走出金玉酒樓,看到對麵茶攤的小妖們在齊刷刷看着自己。
&什麼,我去威脅那人讓他儘早離開。」
眾妖都是一副很懂的表情:明白明白,我們都明白,老大你就不用解釋了。以後再去攆人,有啥剩下的殘羹冷炙給我們帶出來就成啊。
就這樣,寬限期從一個月到兩個月,從兩個月到三個月,莫辰漸漸養出了一種病,叫一天不去金玉酒樓吃東西就難受的病,或者說,是一天不去和那人吵上幾句嘴打上一頓架就心癢難耐的病。
白天四處遊蕩時,經過金玉酒樓莫辰就會忍不住回頭看,好像只要自己再駐足久一點,就可以看到那人流往來的大門口站着一個扎着白圍裙的男子,在午間暖融的陽光下依門淺笑。
然而作為一個掌管着幾個街區,靠養小弟收保護費過活的妖修,日子註定不會天天如此平靜。莫辰在第三天中並不算什麼人物,在整個平民東區,也只是無數混混頭子裏的其中一個。和他的勢力範圍臨近的,是一個穿山甲妖的地盤,兩塊區域之間有很多地方是交錯的,因此時常會有矛盾。
這一夜又是一場激戰,因為莫辰最近心思不在擴大地盤上,所以一直沒什麼過分動作,很明顯是對方挑事,而且這次那穿山甲老妖還找了個同盟,是在莫辰勢力範圍另一邊的蜥蜴精,兩方雙向合擊。
&蜴精怎麼會攙和穿山甲的事,明明他和我們老大關係不錯啊,還時常送禮物呢。」短耳兔腦袋不太靈光,打架算是一把好手,一直護在莫辰身邊。因為方才猝不及防,遭到蜥蜴精的人偷襲,莫辰受了很重的傷,整條右腿都動不了。
&就是因為關係太好了啊!你沒看出那老蜥蜴對老大有意思?每次和老大喝酒的時候,他那信子狀的長舌頭都快伸到老大臉上了!卑鄙小人!」貓妖恨得咬牙切齒。
&了,別在這裏嘰嘰歪歪的,我這裏沒事,你們把我扶到那條巷子裏,去幫別的兄弟吧,告訴他們失了些地盤不要緊,別把小命丟了才是真的。」莫辰整條腿都在流血,從小腿到大腿根豁了條半指深的大口子,疼得他一陣陣倒吸氣,身上臉上都是汗。
&大,我還是在這裏保護你!」
&大,你現在這樣身邊不能沒人……」
&他媽給我滾蛋!」莫辰不耐煩吼了一聲,「我現在還沒死呢,你們就敢不聽我的?」
儘管百般不情願,貓妖和短耳兔也不得不遵從命令,而且他們也清楚,少了老大,再沒有他們這兩個副首領,外面的人心散了,會更加一潰千里,不知道要搭進去多少兄弟的性命。於是他們將莫辰扶到巷子裏,加了些隱匿氣息和身形的法術才離開,雖然知道這些淺薄法術只能對付一些小卒子,真正的大佬來了還是無濟於事。不管怎樣,聊勝於無吧。
莫辰用頭和後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石牆,慢慢呼氣,以此緩解腿上的疼痛,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一些上等的生肌散,整瓶灑在傷口上,疼得抽搐,再將外袍撕成一條一條,將傷口包紮好。
冷月當空,月光淒淒涼涼灑下來,莫辰抹了把眼睛,絕對不肯承認自己是疼哭了。開玩笑,這要是傳出去他以後還怎麼混?閉着眼睛,他以為他會祈禱不會有人發現他,可是沒想到大腦竟然一片放空,竟然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心裏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不知該何去何從。
難道要一輩子這樣下去?
可是不這麼混下去,又有什麼別的選擇嗎?
不知過了多久,巷子口傳來腳步聲。莫辰猛地睜開眼睛,不敢放開神識去查探來者修為,但是憑直覺,這個人修為一定和自己不相上下。在這片街區,這個時刻,出現在這個地方,修為還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也只有那蜥蜴精和穿山甲了。
莫辰眼露寒光,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馬上就要到他藏身的這個巷子口。莫辰將鴛鴦枕祭出,準備給對方來個先發制人。終於,來者身形在巷口現出,莫辰擊出鴛鴦枕的同時,瞬時看清來人,不由大吃一驚,只是此時收手已經來不及了,鴛鴦枕發出奪目靈光,凌厲如劍,已然破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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