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密林中似有無數瞳眸在靜靜窺視,那幽寒目光讓五名鍊氣弟子不敢輕舉妄動。在靈獸台從事飼餵多年,他們怎可能不知道那些妖獸身上的氣息?只不過此時那漸漸將他們包圍的妖氣太過濃郁,濃郁到幾乎讓人窒息,就算整個靈獸台的靈獸聚集到此,也不至於有這樣的氣勢,更何況靈獸被人馴養,所散發的靈氣溫和無害,而此時的妖氣卻充斥着狂暴和野性,讓他們甚至開始產生懷疑,眼前這一切是否均為幻術。
莫辰見幾人神色惶恐,笑容愈深,斂衽盤膝而坐,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抬手,掐了個古怪至極的法訣。
眾人不明所以,然而片刻後,他們便聽到一陣令人脖頸汗毛倒豎的嗡鳴,夜空中一片銀雲自遠而近,仿佛舞動而落的銀綢法器,直至近前,幾人才看清那銀雲竟是由千萬隻銀甲蟲匯聚而成。
&岳師姐的銀翼天甲蟲!」
灰袍青年看清靈蟲後不但沒有懼意,反而面露喜色,以為這是來了救兵,不過很快他就覺得不對勁,那剛浮現出的一抹喜色也寸寸土崩瓦解。
只見那本屬於岳凌嫣的銀色蟲雲,竟好似認主般飛向莫辰,討好地在他身邊盤旋繞圈,好似他所豢養的妖寵。
&吧,在那岳姓丫頭附近布下隔音陣型,莫讓這裏的喧嚷擾了她清夢。」說着,莫辰向那蟲雲打出一道靈光,蟲雲猶如整裝待發的士兵,在接到將令之後直飛沖天,瞬息之間消失在夜色中。
銀翼天甲蟲還能布下隔音陣?簡直聞所未聞!
灰袍青年不及吃驚,立刻又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小子要布隔音陣,是,是想做什麼!
回答他的,是莫辰一個淺笑,而與此同時,灰袍青年身旁的黃衫人突然動了一下,一道土黃劍訣擊飛向莫辰!
&師弟不要!」
灰袍青年算是幾人中見識最廣的,此時已經知道莫辰非同一般,極可能是有大神通的高人前輩,再對抗下去也只是以卵擊石,觸怒對方。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黃衫人的劍訣已然激發,徑直射向莫辰眉心!
灰袍青年眼中現出絕望之色,果然不出所料,那劍訣在即將抵達莫辰時似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阻攔,直接消散於無形。
莫辰再次變換法訣,只聽山林浮動,那無數停留在附近的未知東西突然又開始向他們靠近。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幾人永生難忘。
萬獸出山,百鬼夜行。
崎嶇狹窄的山路間黑影浮動,草木間,山崖壁,只要可以附着東西的地方都是一片窸窣,如黑色潮水般向他們滾滾湧來。
借着清白月光,最先現出身影的是三四十隻圓鼻狐,通體雪白,眼睛又黑又亮,鼻頭卻仿佛一個圓圓的小黑球,雖只是二級妖獸,卻可嗅出百里內靈草靈木,平時極其罕見,能尋得一隻已是不易,此時竟然一下出現這麼多,簡直匪夷所思。而最為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這些狡猾異常難以捕捉的小東西,此時竟然主動跑向莫辰,甚至跳到他手中,腿上,肩頭,似乎全然不懼會被抓住。
眼見一隻巴掌大的圓鼻狐要爬到莫辰臉上,莫辰眉間微蹙,嗔了一聲:「胡鬧,退下。」然而目光中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和縱容。
圓鼻狐竟似能聽懂人語,紛紛跳下來,卻親昵地在莫辰身邊徘徊不去。
緊接着,第二批第三批靈獸也陸續到來,越往後級別越高,大多數都是靈獸台所豢養的靈獸,也不知他們是如何掙脫的禁制,溫順氣息一掃而空,周身泛着妖獸特有的煞性。還有一部分是在靈獸台見都沒見過的,價值珍貴異常,也不知平時都隱藏在哪裏,竟然能躲過派內金丹長老的神識。
直到最後一批五級沼熊獸出現,莫辰一改之前漫不經心,微微正了神色。
五級妖獸相當於築基中期的修士,對五人來說幾乎是難以高攀的存在,沼熊獸生於沼澤,雄壯勇猛,生性兇悍,其皮毛因常年混着泥漿,如最堅實的盔甲,即便金丹修士全力一擊,也難以傷其性命。
五名鍊氣弟子此時早就嚇飛了魂魄,就連對莫辰執念最重的黃衫人此時也看直了眼睛,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法陣之外遇見如此高級別的妖獸,那在他們身上盤旋不去的威壓幾乎讓他們以為自己立刻便會死在沼熊獸的獠牙利爪之下。
十幾隻沼熊獸緩慢靠近,距離最近的雀斑臉青年隱約覺得小腿被一隻沼熊獸輕輕嗅過,偏偏因妖煞威壓所迫動彈不得,嚇得當即尿了褲子。
然而沼熊獸卻沒有理會五人,龐大的軀體徑直掠過,向莫辰走去。即便幾人對莫辰有仇,到了這個關卡,也不禁由衷希望他能將這些可怖東西降服。
妖族與人族的修為劃分不同,在這一界,人修分為鍊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與之相對的妖修,則分為靈智,開光,妖丹,化形,聚神。
莫辰直視着打頭一隻沼熊獸的眼睛,若不是他如今倒退回五百年前,只有化形妖元,憑藉他聚神期妖煞,加之在妖界山獸族尊主的地位,這些五級妖族都不用見他,只嗅到他氣息便會嚇得匍匐在地。
沼熊獸與鳳翎獸不同,翎希雖為六級妖獸,但因體內含有鳳凰血脈,天生便是六級妖獸,因此修為雖高,畢竟年幼,心智和見識遠不如這些沼熊獸堅定,很容易就被莫辰所懾。而沼熊獸天生三級,能到五級,實屬一步步苦煉而得,而且天性勇猛好鬥,不易屈服。
莫辰也不急,只是定定凝視沼熊獸頭領雙目,眸如深潭冰淵,似能將萬物吸入其內。
終於,沼熊獸招架不住,仰頭對天一聲嘶吼,露出上下四顆尖銳犬牙,前爪在地上重重一拍,生生將地面拍出一塊凹陷,塵土飛揚,接着,就在眾人以為它要縱身撲向莫辰的時候,卻見它後腿彎曲,龐大的身體緩慢壓低,竟是匍匐在地,對莫辰叩拜屈從,那雙原本閃現殺意的紅色眸子也退了血色,變成無害的晶黑。
從百獸出山,到頂禮朝拜,五名鍊氣弟子見此情此景,望向莫辰的目光從驚懼錯愕,逐漸轉為震撼。
莫辰冷哼一聲,即便他如今只是化形期,區區五級妖獸也必不能違逆於他,在這靈獸台,也只有那幾個深藏不露的老傢伙能給他添點麻煩。不過經此一夜,那些傢伙也難免被驚動,只因修為頗高,而未像這些低級妖獸受他驅使,傾巢出動。想到那幾個未來好友驚覺有化形期妖元降臨,會嚇得不敢安心修煉,莫辰就忍不住開心。
之前修為盡失,之後又不得不為了掩藏身份隱匿修為,如今才徹底放開靈力,將周身靈氣注入體內妖元,激發出能驅使百獸的妖煞之氣,莫辰終於覺得從裏到外出了口氣,說不出的暢快。
御百獸而從之,這才是高等妖修真正讓人修畏懼的地方。莫辰如今修為只有鍊氣,尚不能將妖元之力盡數激發,便已有了這種效果,倘若修為盡數恢復,別說這小小靈獸台,就是率領一方妖族攻城略地也未嘗不可。及至聚神期,擁有飛升靈境神通,則一界之內,再無不尊不叩之輩。
莫辰還沉浸在對自己光明前途的暢想之中,這時卻聽那灰袍青年開口說話了。
&等有眼無珠,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前輩,既然前輩已然將神通展現,想來是不打算留下活口,只求前輩能給個痛快死法,陳某與師弟等人必不心生怨懟。」
莫辰微微一揚眉,起身向幾人緩緩走來。在他身後,百獸或是靜立或是匍匐,猶如王軍侍立,千百雙顏色各異的瞳眸在黑暗中閃着幽光。
&叫什麼?」莫辰踱步到灰袍青年面前,居高臨下地問。
灰袍青年一愣,遲疑片刻才道:「陳厚天。」
&錯。」莫辰笑,幽黑的眼珠轉動,在灰袍青年身上細細打量,「心思歹毒,手段狠辣,有思謀,有遠慮。貪,妒,欲,惡,成魔成孽之物倒是全了,可惜,氣量略顯不足,只堪小用。」
灰袍青年臉色一陣黑一陣白,心裏擰巴到一起。明明知道這人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可是那讚賞的目光和語氣又好像在誇他,簡直讓人難以理解。
莫辰也不理他,又不急不緩地踱步到黑臉少年面前,點點頭:「知我身份蹊蹺,第一反應竟是門派安危,你倒也算忠誠。叫什麼?」
黑臉少年還算硬氣,咬咬牙不說話,頭撇到一邊。
莫辰笑得和善:「我問你話,你不答,莫非想讓我使用搜魂術?」
黑臉少年一聽到搜魂術三字,像是看到鬼剎般,面如土色,嘴裏立刻吐出兩個字:「方羽。」
莫辰又走向那飼養玄龜的雀斑臉,突然「咦」了一聲,將雀斑臉嚇得一個哆嗦,早就被尿濕的褲襠里差點有滴滴答答起來。
&是御靈殿當值的那個吧?就是你告訴他們我身具靈根>
雀斑臉支支吾吾,幾乎嚇得暈死過去,終於沒繃住再次尿了,還不等莫辰問便慘嚎起來:「我我我叫許平伯,前輩大人大量放放放過小的吧!!!」
莫辰有些厭惡,高深莫測看了許平伯一眼,「你的玄龜很不錯。」
再往旁邊走幾步,到了白胖少年面前,這少年似是還未從百獸出山朝拜的奇景中緩過神,有點痴痴傻傻,當莫辰問起他名字時,竟然還反應慢半拍地「啊」了一聲。
&我叫邵旬。」
莫辰笑眯眯地看着白胖少年,目光在他腰間靈獸袋一瞥,說了一句:「你倒是對那隻山貓不錯。」
就這樣一路旁若無人地在幾人面前走過,莫辰這個打量幾眼,那個巴拉兩下,跟菜場挑菜似的,直到最後走到那黃衫青年面前。黃山青年受傷最重,被妖獸威壓制住後又拼出一口精血偷襲莫辰,已然是沒了半條命,此時看向莫辰眼中有恨意,有懼怕,更多的,卻是不甘。
&倒是只會咬人的狗,又瘋又難纏,還不懂得見機行事>
黃衫人與其他四人不同,他出身世家,雖是旁系,但也自幼錦衣玉食,性格跋扈,自認為高人一等,若不是靈根資質實在奇差無比,估計早就橫着走了。面對莫辰如此羞辱,他氣得七竅生煙,頂着那張毀掉的醜臉不管不顧掙紮起來,口中大罵:「什麼妖邪,竟然也敢闖我青鸞山?實在是活膩歪了,等着我派金丹長老出山將你碎屍萬段!」
莫辰摸着下巴,卻好像什麼都沒聽到,完全沒將這人的詛咒放在心上,只是想到什麼有趣事一樣,輕笑出聲:「不錯,將你打磨好了,或許也是件得用的殺人利器。」
懸而未決最是痛苦,幾人見莫辰遲遲不肯動手,心中生出僥倖的同時,又更加恐懼,生怕這看着不像正道的邪魔少年想出什麼變態法子狠狠折磨他們。
終於,莫辰似是想到該如何處置這些人,手一揮,只見三道影子閃過,一黑一白兩道是從莫辰身後竄來,正是許平伯的獨角玄龜,和方羽的銀骨蜈蚣,還有一道黃影卻是從邵旬腰間靈獸袋竄出,是那隻虎斑山貓。
三人的靈獸此時都落在莫辰身前,似是俯首聽命。
莫辰望向幾人,目光透着興奮,笑容柔和得幾乎能滴出水,順手在那隻虎斑山貓頭頂揉了兩把,一舉一動都有種不合時宜的優雅,看得他們心驚膽戰。
&日即是你們先犯我,自然要接受懲罰。這樣,我提個意見,若是你們同意,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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