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托着紫金缽急急奔走,還未到奈何橋,便看見前邊一道血河橫空,濤濤的血海真水席捲而來,一路上不知道把多少陰神巫鬼捲入進去,那血海真水輕易的吞噬消融了這些魂魄,陰神,只是血浪一番,就將其煉化為血神子。
法海大驚,連忙用法眼去看,卻見前方奈何橋上一道罪孽之氣橫空而起,橫壓四方。
法海在地獄之中所見的惡鬼無數,卻也未曾見過這般驚人的業力……
不遠處兩個魔頭縱起一溜碧火,在那裏到處擄掠惡鬼,血河消融之下漏網的巫鬼都被他們用一杆黑色的小幡收了去。
「哪裏來的魔頭,敢在地府作祟!」法海一怒,發須皆張抬起紫金缽道。
他剛準備放出紫金缽收了那兩個魔頭,就看見忘川橫空形成的血河突然被一道銀色的閃電打的潰散,一位發須都飄着幽綠色火焰的魔頭喋喋怪笑,帶着一溜碧火,四處收羅那些惡鬼,闖到了法海的面前,看着前面突然出現的年輕和尚。
法海一個光頭圓溜溜,端是眉清目秀,一身皮肉嫩滑如豆腐,讓那老魔頭看了甚是口滑。
「好和尚,頭骨真是圓正,老子燒殺搶掠那麼多年,就沒見過頭骨向你這麼端正漂亮的……真真是白骨鎖心錘的上等材料啊!」那魔頭怪笑了一聲,揮手就是一道九幽碧火,往法海身上落去,那九幽碧火無物不燃,一旦附着在元氣物質上,就如跗骨之蛆。
尋常天仙來了,也是被這一道碧火眨眼間煉去所有血肉,只留下一顆雪白端正的骷髏頭的下場。
這道碧火還蘊含了老魔的一道法力,能初步將骷髏煉製一番。
這等有根基的仙佛之流,向來是魔道祭煉法寶的好材料。
法海眉毛一彈,只是將紫金缽一張,就收了那道碧火,在一拋紫金缽已經脹大如山嶽大小,從中放出一道光明,往老魔那裏一晃,就將其收入缽中。那老魔頭正蒙者呢!法海就道:「爾等魔道妖人,如何闖入地府作亂?前面那條血河,可是爾等同黨……速速道來,不得隱瞞,否則佛光煉化,打入十八層地獄。」
那老魔頭知情知趣,窺探到剛剛法海出手的一絲痕跡,連忙道:「地藏王菩薩坐下的佛子……哎呀!是自己人啊!我乃血海中阿修羅族人,被一位血魔逼迫,來地府作亂,其實我早就心慕佛法……像要拜在菩薩門下!」
「那些魔道賊子,來地府有何圖謀!」法海看到那老魔頭諂媚,眉頭一皺,強自忍受,順勢追問道。
老魔頭誠實的回答:「他們倒是未曾說過,但是我在暗中瞧出了一些痕跡,那兩位血魔,殺魔,都是跟着天庭通緝的妖女白素貞來的,好像要助那妖女逆轉輪迴,救回帝子牧……白素貞和帝子牧的事情,如今地府鬼鬼皆知,不知大師可曾聽過?」
法海疑惑道:「魔道主動摻合此事?這裏面,果真大有陰謀……」
「我請了菩薩的法子,就是想成全這一對有情人,同時阻止天庭對無辜妖靈的屠殺,天庭屠殺妖靈藉口帝子牧被刺殺,如今那白素貞居然敢為他冒天下之大不韙,逆轉輪迴,犯下此滔天大罪,果然是一片真情!」
「我本待助她,請菩薩出手不違背輪迴法則,救那帝子牧一次,也好讓天庭貴人知我佛門亦是正法慈悲,勸說他父親東華帝君不再敵視我佛門。」
「可如今她們怎麼和魔道混在一處了?」
「我得去說清楚才是!」
法海還未起身,就看到前方奈何橋上一根兩頭包金箍,通體混鐵打制的鐵棍橫空一棍,撕裂了奈何橋的靈光,這一刻,整個地府都似乎震動了起來,劇烈的震動掀起忘川河上的巨浪,四面八方橫掃而去,那一棍擦着奈何橋而過,橋上靈魂顫動的宛如風中薄紙。
無數量劫之中,都穩穩架在忘川河上的奈何橋第一次有一種要坍塌的感覺。
法海看見無數地府陰神,接應使者,牛頭馬面,抱頭鼠竄,恐慌不已,有接引使者大叫道:「禍事了!禍事了!幽冥血海的魔頭們殺過來了!打斷了奈何橋,掀翻了忘川河,踩着血河,帶着冥河老祖的旗號,要屠戮地府,殺閻羅王!」
那陣腳大亂的陰神中,只有孟婆坐在那裏笑呵呵的,渾然不當一回事。
法海恭恭敬敬的從孟婆旁邊過去,托着紫金缽,俊秀的眉宇間皺起一道深溝……他看到了奈何橋上羅酆六天的鬼神大軍,才知道那一棍落在了哪裏,他看到一隻有些高大,半猿半猴的石猴,穿着黃金鎖子甲,腳踏藕絲步雲履,頭戴鳳翅紫金冠,在奈何橋的盡頭,緩緩而來……
奈何橋上空的濃郁無比的黑暗被打爆了!無光的地府頭頂,生生透進來一絲昏黃的光。
就仿佛陽間黃昏之時,最後一縷撕破黑暗,卻搖搖欲墜的昏黃一樣……
在這一絲暮色微光之下,那背光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跨過整個奈何橋,投射到六天故鬼的鬼神之軍面前,一身猴毛泛着暗金色澤,有些凌亂,剛剛那橫空一棍的金箍棒抗在肩膀上,一雙已經冷靜下來的眼睛了,還殘留着剛剛戰鬥的酣暢和高亢的戰意。
卻因為不得不平息戰意,無處發泄而顯得有些不耐。
純淨的眸子帶着未盡的殺意,令人膽寒……四方無數鬼神盡無聲無息,一種死寂一般的沉默,蔓延在那無數鬼神大軍中。
猴子背後,是一個黑粗的大漢,粗豪中帶着些油滑氣息,旁邊還有一個帶着劍氣的小白臉,冷漠卻有一雙不單純的眼神,還有一個渾身散發着鹹魚氣息的道裝青年,一個白衣女子拉着一個面色茫然的魂魄,遠遠的綴在後面。
這幾人都面露無法形容的震撼之色,那黑粗大漢更是小腿有些戰戰兢兢。
就在此刻,猴子停下了腳步,按了按自己有些凌亂的毛髮,前面是無數六天故鬼大軍,地府陰神陰司。
在他們中間,面色有些蒼白的紂絕陰,嘴角帶着一絲意猶未盡的微笑。
而其他神將,夫人……或者說構合百精及五傷之鬼,敗軍死將,亂軍死兵,男稱將軍,女稱夫人,導從鬼兵,軍行帥止,游放天地,擅行威福,責人廟舍,求人饗祠,擾亂人民,宰殺三牲,費用萬計,傾財竭產。不蒙其佑,反受其患,在死橫夭,不可稱數者!
皆默然不語,實則已經暗暗膽寒。
悟空抬頭掃視一眼,回頭罵道:「你們三個不成器的!還要俺老孫幫你們救場……出了一點屁事,就知道躲在俺身後。」
「俺小小一隻猴子,身材不過六尺,擋得住你們這些九尺之軀嗎?」
悟空只是舒展了一下身軀,那陰陽魔主着實可惡,明明有些本領卻一直划水摸魚,害的悟空不得不以大欺小,打爆了對面……猴子心裏嘆息:「俺就不是做奶媽子的料……總是忍不住血氣上頭,把對面打爆……學不到師尊的三分真傳,就連師叔的作風也未能感染那麼一分。」
這兩位都是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一定是晴天霹靂,勢不可擋,震懾四方的那種。
而猴子自己,總是太容易衝動,好動沒有耐性,似乎是他的天性,除了在學習的時候被師尊打磨的沉穩了之外,戰鬥起來還是容易上頭。
「你們……」猴子抬頭掃了一眼那六天故鬼,地府陰神。
「借一條道出來……讓俺們過去,此後生生死死,打打殺殺都與你們無關,大家一團和氣。不好嗎?非要俺老孫再出手一次?老孫殺性起來……」
悟空露出犬牙,面目猙獰有了一些妖獸的凶厲,朝四方大吼道:「很殘暴的!」
撕裂一般的音浪掀起黑暗的潮汐,那無數鬼神被血海吞噬,殘餘的陰氣煞氣魔氣被聲浪裹挾,滾滾而去,猛烈的聲浪衝進那四方鬼神之中,震動的陰氣都顫抖的顯化透明的波紋,一些弱小的鬼物,乾脆就灰飛煙滅而去了。
紂絕陰的軀殼,也緩緩化為黑沙。
憋屈啊!三招打爆全盛時期的血屠魔君的高手,踏上大羅門檻的太乙金數,死的憋屈啊!
紂絕陰第一次出手,打散了血屠魔君召喚的血河,第二次出手擊破了無生教主的劍氣,第三此出手,和元育平分秋色,然而元育滑頭,化為陰陽,不沾不接,一切神通法力皆化入太極,防守起來無懈可擊,但偏偏沒有進攻的進取心。
於是紂絕陰就向悟空出手了!
猴子比較暴躁,多動,不是什麼耐得住性子,等到最後才下場收拾首尾的那種人。
於是他又衝動了……
那滾滾音浪震的鬼神的魂體都有些消散的跡象……那些惡鬼巫神煞氣全無,兇殘和膽魄全消,陰神清醒的猶如一捧雪水當頭淋下,那種蠻荒的煞氣和兇橫,在悟空這尊真正兇殘的魔神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帶着他們的膽氣一起,滾遠了!
於是——「跑啊!」
「死不了第二次了!」
「真的打不過啊!」
法海剛到就看到無數鬼神扯旗倒戈,倉惶從他身邊逃竄,雖然有些鬼神距離他就一臂的距離,但那些鬼神連回頭看他一樣都奉缺。
那些鬼跑的快啊!
沒有肉身的牽扯,他們化為一道黑線飛飆而去,那無數鬼神從法海的兩邊滑過,連起來便是一股源源不絕,無數鬼影重重疊疊的陰風……就連地府的陰神都在逃,反而是那些不起眼的小鬼,雖然極度的恐懼,戰戰兢兢,卻還堅守在原地。
「沒意思!」悟空收起金箍棒,搭在兩肩上挑着。
他回頭對元育和血屠他們道:「下一次再要俺老孫出手,俺就先清理門戶!」
血屠、無生渾身一顫,低頭恭敬道:「是!魔主!」
「別叫俺魔主,叫俺齊天大聖!」
「這天魔主之位,俺也就臨時做一做,說實話天魔那一套,俺確實不擅長……俺老孫從來是直來直去,不搞拐彎抹角,花里胡哨的那一套!」
過了許久,奈何橋對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個托缽的白衣僧人,眉清目秀的站在橋頭,血屠回頭問無生教主道:「他這是……送死來了?」
法海雙手合十,微微一躬道:「地藏王菩薩坐下……法海!見過各位檀越!」
「小子,你可知道我們是誰?」血屠微微笑道。
「小僧見過天魔主,見過兩位血魔,殺魔同道,見過這位玄門道友,見過帝子牧,見過白素貞姑娘!」法海平靜道:「法海來此,並非為了除魔衛道,而只為拯救蒼生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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