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列車 第八十九章 迷蹤陣

    「下便下，何來那麼多廢話！」棋聖老人雙手一引，棋盤兩端出現了兩條五靈凳，俱是流光溢彩，美輪美奐。李逍遙沒奈何，只好坐到了白子一端。棋聖老人暗自念訣，身子瞬移到黑子一端。

    「須你白子先下！」棋聖老人仍未動唇，但一聲輕喝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李逍遙的耳朵里。李逍遙頓覺天旋地轉，神情一陣恍惚，手也禁不住顫抖起來，白子不知該落在哪裏。

    李逍遙強定了定神，只見這局棋中劫中帶劫，既有共活，又存生長，黑白棋子互生互衡，好似排成了一個奇陣，生死環扣，非比尋常。李逍遙並不諳棋道，剛要仔細推算，便覺胸口不適，氣血狂涌，只得停了下來。恰在此時，牛首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一股玄奧的意念頓時湧入了李逍遙的腦海中：「下『平』位三六路！」

    「又是這股熟悉的意念波動！莫非就是它發出的？」李逍遙詫異地瞥了牛首一眼，本來還心存疑慮，但一時也想不出妙招，只好照着下了『平』位三六路。棋聖老人見李逍遙自填一眼，甚違棋道，無異於引頸自刎。但李逍遙自落子後，局面豁然開朗，黑棋雖然佔盡優勢，白棋卻有了迴旋的餘地，整個棋局頓掃無為之勢，變得活絡起來。棋聖老人驚詫之下，略一沉吟，便用手指一引，一粒黑子隨之落到了棋盤上。

    李逍遙雖然不懂棋道，但是天資聰穎，又博學多識，漸漸地看出了些許端倪，此棋局暗自融合了諸葛孔明所創的「八陣圖」，前後佈置環環相扣，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然而，此陣卻只是棋聖老人一人弈出，因此死生極難推算，久而久之便甚難破解，因此形成了這無為棋局。

    《孫子兵法》有言「投之亡地而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若破此棋局，須行「倒脫靴」之法，即先斷送數十子，然後按破陣之法，從正東「生門」沖入，往西南「休門」殺出，復從正北「開門」刺出。

    牛首似乎早已窺破其中的玄機，通過一股股意念教李逍遙依計而下。棋聖老人見李逍遙妙手迭出，手下黑子接連被白子反撲，連連驚嘆道：「老朽一人下棋，雖分兩手，終究只有一心，兩邊針鋒相對，由廝殺變為膠着，誰也勝不了誰，所以形成了這無為棋局！如此也好，勝負馬上要見分曉了！」

    「下『上』位三九路！」

    牛首已有通靈之意，再度將指令傳遞到了李逍遙的腦海中。

    李逍遙言聽計從，局勢亦在那一瞬間大逆轉，白子猶如虎歸山林，衝出了重重包圍！只聽見「轟」的一聲，整個棋盤驚起一道炫目的金光，棋盤瞬時被炸成齏粉，隨風而逝。

    棋聖老人眼見棋局被破解，難以置信地搖頭道：「我布下此局，十年未曾開解，怎會在一時之間被人所破？」

    李逍遙霍地站起身，感嘆道：「棋道棋道，就是說棋也像道一樣，十年不解，未必不能在一時破解啊！晚輩慚愧，此局實是這枚牛首的功勞！」

    牛首再度抖動了一下，李逍遙笑着點了點頭，指着牛首說道：「它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們下棋之人着意於勝負之爭，反而為棋局所惑，忘了清虛自守之道！」

    「或許這就是《道德經》裏所說的『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一旦我們被外物所惑，便無法明心見性，也就違了這無為之道！」李逍遙也有所感悟，星目里閃過一絲明悟的光芒。

    棋聖老人略微一愣，隨即撫須笑道：「凡棋有益之而損者，有損之而益者。有侵而利者，有侵而害者。沒想到閣下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見解！後生可畏，老朽卻要自愧不如了！」

    李逍遙微微一笑，拱手道：「前輩過獎了！」

    棋聖老人心事已了，開懷大笑道：「這一關你過了，去吧！」

    李逍遙唱個喏，繼續向前方走去。

    俄而，一位白衣老道御劍而來，只見他碧眼方瞳，滿面春風，飄然有出世之姿，清音如梵，怡人心神：「好，好！今日有幸得見有緣人，再來破我的萬象迷蹤陣罷！」

    李逍遙只見他儀表非凡，飄逸如仙，已有崇敬之意，便問道：「請問前輩如何稱呼？這萬象迷蹤陣又是如何一回事？」

    老道悠然道：「虛無之里，寂寞無表，無天無地，無陰無陽，無日無月，無晶無光，無東無西，無青無黃，無南無北，無柔無剛，無覆無載，無壞無藏，無賢無聖，無忠無良，無去無來，無生無亡，無前無後，無圓無方，百億變化，浩浩蕩蕩，無形無象，自然空玄，窮之難極，無量無邊，無高無下，無等無徧，無左無右，高下自然。」

    李逍遙已知來者不凡，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萬象迷蹤陣走一遭！」

    老人微微頷首，雙手一引，幻境之靈儼然全聚於平地上，只一瞬間生成一個彌天大陣，李逍遙只覺陰雲慘慘，怪霧騰騰，陣圖忽隱忽現，忽升忽降，幻化無窮，詭異萬狀，一股恐懼之意油然而生。

    老道哼了一聲道：「怎麼？怕了嗎？」

    李逍遙定了定神，強自辯駁道：「怕，說明我心存畏懼，這也可以成為我前進的動力！」

    「如此說法倒也討巧，請吧！」老人右手一引，陣門忽開，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向李逍遙射來，李逍遙頃刻間被光柱裹入陣中，陣門隨即猝然而關。

    李逍遙環顧四周，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種滄海一粟的感覺，心裏的震撼簡直無法用言語描述，大陣接天連地，浩渺無邊，恰如迷宮一般；陣內門戶重疊，殺氣森森，陰氣颯颯，過道九轉八折，蜿蜒幽長，一眼望不到邊；十陣看似相連，實則相隔，若沒有正確的走法，人只能困死其中，毫無生還之機。李逍遙進入大陣後，大陣隱然有聲，迷霧漫天襲來，平添了一絲詭玄之感。

    倏然，萬象齊至，三山五嶽巍巍環抱，五湖四海洋洋相聚；劍戟戈矛，渾如鐵壁；東西南北，恰似銅牆。萬木成林，榆棗桑柞槐應天而取火；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間火如火龍盤雲，直燒得灼天燙地。四面八方俱是雷鳴電閃，風吼霧迷，李逍遙立於其中，有如浮萍一般，有命無根，不免膽戰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