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列車 第八十七章 聖器

    李逍遙雖與兩大美人並肩同行，卻在一個洞口分開，獨自步入了一個幻境。

    把守洞口的是一位白衣老道，卻對突然闖進來的李逍遙視若無睹，自顧自地說道：「陽明之厥，則癲疾欲走呼，腹滿不得臥，面赤而熱，妄見而妄言……」

    李逍遙不認得路，只好誠心問道：「敢問前輩，在下怎樣才能抵達洞心？」

    老人也不看李逍遙一眼，喃喃念道：「妄語者，不浄心，欲誑他，覆隱實，出異語，生口業，是名妄語……」

    李逍遙強壓住心中的不快，再次問道：「前輩，請問您能不能告訴我出口在哪裏？」

    老人依然對李逍遙不理不睬，反覆念道：「陽盛則使人妄言罵詈，不避親疏……」

    「這位前輩說的第一、三句出自《素問》，第二句則出自《大智度論》，而且都跟『妄語』有關。」李逍遙以前雖無修煉天分，但是一有閒暇便埋頭苦讀，所以也算得上是博學多才，暗暗尋思道：「莫非，他就是妄語老人？」

    「言出必有妄，若存真意，何須妄語？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名號，廢話少說，動手吧！」妄語老人目光炯炯，一把寶劍揮得虎虎生風，步履輕盈，身法矯健，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是吧？這樣也能猜中？」李逍遙原本只是猜猜而已，怎料一猜即中，驚訝之色溢於言表。

    「廢話少說！接招！」妄語老人說打就打，真靈劍召喚出五道劍光，如長虹貫日般懸於半空，倏然又排列成陰陽五行陣，直向李逍遙壓來。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兮其若存，用之不勤。」李逍遙緊念法訣，只覺丹田內盈滿精氣，隨着指尖一引，靈氣源源不斷地聚在玄鐵劍上，玄鐵劍華光大盛，在半空中不停地飛速旋轉，赤色的劍光如月華瀰漫，溢滿整個幻境。倏然，玄鐵劍猛然一顫，萬千霞光如流星一般擊向劍陣，，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劍陣被撞得四分五裂，四周猶似下起了一場劍雨。

    妄語老人微微一驚，左腿往後邁開，右手直指李逍遙，口中喝道：「萬劍訣！」真靈劍頓時華光大盛，一道耀眼光柱驚天而起，於半空中一分為二，二化為三，三分為萬，萬道劍光夾着劈山破海的威力，以閃電之勢向李逍遙劈去。

    李逍遙心中大駭，慌忙念動劍訣，玄鐵劍猛然一震，氣流急劇涌動，片刻間便在他面前布下一道流光溢彩的氣罩。

    「轟！」

    滾滾劍芒與氣罩轟然撞在一起，氣罩搖搖欲墜，劍光頓時如雨一般溢出，轟炸聲不絕於耳，劍光交錯，塵煙四起。李逍遙只覺壓力愈來愈大，論實力，妄語老人恐怕要遠勝於自己，所以只能以玄鐵劍強撐着，若氣罩被摧毀，自己必敗無疑！

    忽然，李逍遙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與其等氣罩破碎，不如轉守為攻，將氣罩轟然打出！李逍遙目光如炬般盯着前方，咬了咬嘴唇，終於揮出玄鐵劍，氣罩鋪天蓋地打出，妄語老人沒料到李逍遙會來這一招，剛要使出劍訣，身子卻被迎面而來的劍氣震到，用盡全身的力氣破空一揮，竟將氣罩劃破，李逍遙頓時被劍氣反噬，連連退了數步才穩住身形。妄語老人亦好不到哪兒去，退到了洞口處才穩住身形。

    「好小子，你果然有些本事！不過你要想過去，就必須打敗我！」妄語老人哼笑一聲，猝然出手，真靈劍如幽靈一般急刺而來，李逍遙急以玄鐵劍相擋，真靈劍哪是凡物，劍身突然彎折，如靈蛇一般繞過玄鐵劍，直往李逍遙的胸膛刺來，由於速度太快，李逍遙根本來不及躲閃，就在這性命攸關之際，半空裏突然閃出一道耀眼如同日華的霞光，竟生生將劍靈給吸去了。真靈劍失去靈性，黯然一顫，復又化作一團輕煙而去。

    妄語老人只見半空中懸浮着一面晶瑩剔透、光彩奪目的牛首，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你竟然擁有聖器！」

    「算你識貨，我可以走了吧？」李逍遙憑藉着聖器險勝，可不想再激鬥下去。

    「走？我們的比試還沒結束呢！」妄語老人作色道。

    「你劍都毀了，還比什麼比？」李逍遙沒好氣道。

    「誰說我的劍毀了？」妄語老人哼了一聲，雙手一引，幻境中的五行靈力又聚於手中，一瞬間便又幻化成一把幻靈劍。

    「什麼妄語老人，我看你早就人劍合一，至『賤』無敵了！」李逍遙暗哼了一聲，神情一肅，煞有介事地說道：「你既然說『言出必有妄，若存真意，何須妄語』，想必前輩是言出必行之人吧！」

    妄語老人見有人夸自己，不免有些得意道：「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但如果今天這事傳出去，恐怕……恐怕……」李逍遙欲言又止。

    妄語老人被李逍遙逛進陷阱里，此時若出爾反爾，豈不是自打耳光？更何況，若是傳出自己的劍被一個後生小輩所毀，自己顏面何存？妄語老人素來古板，面子也看得極緊，慌忙說道：「你過去罷，但是不準將今天的事說出去，否則——」

    李逍遙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裝傻道：「今夜陽光明媚，星光燦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有什麼可說的啊？」

    「好，你要記得信守承諾，若是讓我聽到半點風聲，休怪我手下無情！」言訖，妄語老人又低下頭去，喃喃念道：「無心則無假心，無語則無妄語，究竟是無心無語的好，還是假心妄語的好？」

    李逍遙聞言，反詰道：「心乃萬物之靈苗，四象變化之根本。既無心，又何須論好壞？」

    妄語老人依然一頭霧水，惘然道：「心即便不在了，好的依然是好的，壞的依然是壞的，又怎會隨人的意願而變化？」

    李逍遙見老人執着處，也有幾分可愛，便接道：「不然，《道德經》有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耶？正復為奇，善復為妖』，前輩一心痴迷好壞之道，卻不知它們相對相依：無好即無壞，有壞方有好。好作壞時，好便是壞；壞為好時，壞即是好！」

    妄語老人正處於一片迷霧當中，茫然四顧道：「福禍何以相依，真妄何以共存？」

    李逍遙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心者，一身之主，隱於肺內，坐六葉兩耳之中，百惡無侵，一侵即死。昔比干因規諫獲罪，被剖心而死；即若無心而苟活，又何異於行屍走肉？心本無真妄，全在一念，若存真念，則萬般皆真；若存妄念，則萬般皆妄。人若真是問心無愧，又何須在意真妄？」

    妄語老人像是看到一束天光，於漫漫黑暗裏找到了出口，豁然開朗道：「是了，老朽一生執念於真妄之道，卻不知心中若有道，又何須執念？老朽活了這麼久，見識倒不如閣下，真是慚愧，慚愧！」

    李逍遙連忙抱拳還禮：「前輩言重了，晚輩實不敢當！」

    妄語老人直視着李逍遙，眼裏閃過一絲讚許之色：「不愧是擁有聖器的人，智勇兼備，虛懷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