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葉夜自然是被他的父親叫了過去。
葉夜也知道自己的表現太過反常,心中早就想好了說辭。
「說說看,你這小腦袋瓜里又在想啥?」
葉夜的父親,葉家家主,葉庚野,斷虛八重境的強者。身高八尺,一副標準的國字臉,筆直的眉毛,尖刻的眼框,跟個老俠客一樣。
葉夜呢?一個英俊瀟灑,搖着扇子,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不過,那都是裝給外人看的。
其實這倆貨,都老不正經了。
葉庚野年輕的時候,那是風流倜儻聞名十里八鄉的大帥哥,和葉家的傳承一樣,最愛走江湖行俠仗義。不過他這一路上救的,被救的,跟他糾纏不清的女孩子能排出一個長隊。
回家繼承家主位的時候,帶回來的夫人都多到沒地方住了,不得不再行擴建後院才安置下來。
當時都把老家主氣到閉關了。
這還不算完,他還不老老實實家主位置上坐着,隔三岔五就跑出去跟那些沒娶過來的舊情人再續前緣。
好在葉庚野對孩子沒什麼興趣,這才使得自己年逾四十,膝下僅一兒一女。
葉夜被稱作瘋公子,多少是從父親那遺傳了點。
只不過瘋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小小的家主堂內,葉庚野讓下人沏了壺茶,父子兩人靠着牆邊,在軒窗之下對坐而飲,不亦樂乎。
「怡紅院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難道是沒有中意的?」
葉夜當庭大吼去怡紅院那事其實早就和父親串通好了,他就是想氣氣長老們。
而自己本來也不太在意自己能不能聯姻的事,父親也支持自己,那麼逛一趟窯子,爽的是自己,氣的是敵人,何樂而不為呢?
「爹,孩兒正要去那邊的時候,遇到一樁怪事……」
葉夜正打算將這女鬼的事和盤托出,但曦潼姑娘的官腔調調又在腦海里響了起來。
【叮——如果宿主主動向與系統不相關人士透露本系統的存在,將對宿主予以強制抹殺】
什麼?
強制抹殺!?
鬼才信你。
「我……」
葉夜正要開口說自己遇到了個「曦潼」,忽覺識海一陣劇痛,有如被千針刺過。
仿佛只要他說出來,這股力量就能讓他神魂俱滅。
【啊!!————】
曦潼也是一陣慘叫。
「唔……」葉夜努力控制着表情,儘量不要在父親面前表現得太過怪異。
「小夜,怎麼了。」
看到兒子突然愣住,葉父十分不解。
【我……啊,我沒騙你吧,真的不能說。】
『你還挺有手段的啊小曦潼,是我低估你了。不過你跟着叫個什麼勁啊,想給我助興嗎?』
【你以為我想嗎!我也疼啊!我真的不是女鬼,是世外的神力,超出了你們認知的賽博生命。】
『你這什麼賽博生命還控制不了自己,難道是有高手給你種下了神識烙印不成?』
【你懂什麼啊你個智障!系統的底層規則就是保密,你要是說出去了咱倆就得一起死了,連轉生都沒得。】
『行行行世外高人曦潼姑娘。』
葉夜趕緊給老爹編故事。
「額,就是……有個……怪人,他說那個……蕭明,對,蕭明,很厲害。」
被系統威脅了,葉夜急忙改口。
「哦?什麼怪人,又有多厲害?」
「一個白鬍子老頭……」
【你才白鬍子老頭!】
葉夜急了,不是你說的不准透露自己的存在嗎?不說白鬍子老頭我說啥,總不能說是個妙齡少女吧,那不就真成透露消息了。
【這種不算!而且最起碼我的聲音就是個妙齡少女吧,你給我換個稱呼。】
成,曦潼姑娘,你厲害,你最大。
「老頭?很怪?」葉父沒從語言中聽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發現兒子又一臉糾結的表情,十分的不解。
「很怪?」
「很怪!」
葉夜一邊敷衍着,一邊絞盡腦汁編出一個很怪但又符合曦潼要求的形象。
「有多怪?」
「非常怪,是個扮成妙齡少女的白鬍子老頭。」
【葉!夜!】
『哎!曦潼姑娘,小嘴真甜,但提前拜年不給紅包啊。』
【我*&%¥,嗶——,咔!】
曦潼發出了一種完全不屬於人類的聲音,然後「咔」的一下,聲音全都消失了,葉夜頓覺腦子清淨不少。
「噗——」葉庚野大驚,嘴裏的茶一口噴了出來,「咳咳!我靠!明珠城內還有這種變態!?」
「父親,沒事吧。」葉夜趕緊上前攙扶咳嗽不止的父親。
「沒事,沒事……」
兩人清理了桌面,重新落座。
「總之這人特別怪……算了這個不是重點,他說啊,這個蕭明,是天才。」
「誰不知道他過去是個天才啊,可現在不是廢了嗎?」
「不是,他還是個天才,以後會變得很厲害的那種。」
「嗯……那確實是樁怪事,哎會不會是蕭家的人假扮的,故意迷惑我們,讓我們收回退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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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夜心說我哪知道啊,這什麼扮成少女的白鬍子老頭就是我信口胡謅的啊。
但話都說到這了,得趕緊編個故事,把老爹糊弄過去。
「他說蕭明是天命之子,還說是……未來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話說得一套一套的,不由得我不信。因此我便生了試試他的念頭,所以才有議事堂那一戰。」
葉父等葉夜說完,端起靈砂茶杯,又抿了一口,然後放回案桌,發出沉穩厚實的響聲。
「嗯,外人都說你是葉家的瘋公子,只有為父知道,我兒是古怪了點,但是聰明伶俐,膽大心細,將來必將成就大業。這一劍下去,不傷人,還試出了蕭家的虛實,真是高啊,我兒,為父甚是欣慰。」
聽父親說到這,葉夜忽然明白自己方才那一劍哪裏不對勁了。
「那爹爹覺得,這蕭明,真的功力盡失了嗎?」
「當然啊,劍都到身前了也沒見蕭明身上有一點靈力波動,肯定是廢了啊。」
「父親以為,孩兒的佩劍如何?」
「哈哈,這我能不清楚嗎?這是為父請丹器雙絕白大師打造的,送給的你十六歲生日禮物,名為『灰鋒』,在明珠城的地界,可以說是上等的凡劍了。當然,此劍未注入靈氣開鋒,自然不能與靈劍相比。」
凡器是指普通人也能用的器具,在日常生活以及沒有靈氣的攻殺之中可以使用,但是對修煉者威脅不高。修煉者都有罡氣護體,沒那麼容易受傷。
「以此劍之利,划過一個沒有靈氣的人的身子,有可能擦破了衣服,卻只劃出一道血痕嗎?而且孩兒很確定,這一劍至少有一成力道是落到實處的,可是他連血都沒出?這正常嗎?」
聞言,葉庚野臉色一變,倒吸一口氣。
「哎呀……不愧是我兒,竟是為父疏漏了。」
「蕭明必然還有依仗,如果我們真以為蕭家軟弱可欺,可是會吃個大虧啊。」
【我去!?這都行!】
曦潼這會知道自己搞砸了。
天命之子最講究悶聲發大財,自己讓葉夜砍他一劍,沒想到直接讓他暴露了。
要是葉家警覺起來,直接把天命之子按死……他們應該按不死,不過這肯定會耽誤天命之子的發育。
到時候新手村劇情都要過個三年五載的,自己還怎麼轉生啊!
這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不你聽我說蕭明很菜的一點也不厲害就是個廢人你不用琢磨他。】
「你說得對。」
聽到這,葉庚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從座位上站起,那大高個光是站在這裏就有一股威嚴。
「走,與為父一起召集長老,我們要重新商討針對蕭家的策略。」
「算了吧。」葉夜也從椅子上起身「我懶得和那群長老浪費時間,反正他們也不待見我,我所知道的信息已經都告訴爹爹了,家族大事便由父上做主,孩兒想去看看小麟。」
「嗯,好孩子,知道照顧妹妹了。去吧。」
【呼……】
還好還好,局勢尚在可控範圍內,沒引起太多的關注。
曦潼暗自慶幸。
接下來再想做什麼,可得好好謀劃一下。
葉夜應聲而退,奔向妹妹的房間。
來到門前,先敲了敲門。
「小麟,小麟,你在嗎?」
稍等一會,屋內傳來腳步聲,伴隨着一聲「吱」,房門緩緩打開。
一個約有一米四個頭,扎着過腰的單馬尾,身着淺綠色衣裙的小女孩稍稍抬頭。
她兩手背到身後,眨了眨水藍的大眼睛,對上了門外人的目光,口中的聲音略顯幼氣。
「哥哥?進來吧。」
這就是葉夜的妹妹,葉小麟。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足不出戶的原因,夕陽的映襯之下,妹妹顯得比以往更白了一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胸有點平。
不過沒關係,可愛就夠了!
爹媽真是生得好啊,妹妹這麼可愛,我又這麼帥氣。
「小麟,退婚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了,哥。」
小麟坐在床上,赤着腳,兩隻小腳丫活潑地前後搖晃。
「咳咳,小麟啊,最近你一直寡言少語的,怎麼了,聽說退婚,心情不好?老夫告訴你,這都是為了葉家。」葉夜粗着嗓子,模仿着大長老的語氣說話。
然而再怎麼變聲線,這老氣的聲音都始終帶着一股少年感,顯得十分滑稽。
妹妹笑了笑,拉着哥哥的手左右搖晃:「哥哥——那些長老不懂我,你還不知道嗎,就會拿我開玩笑。」
小麟就只在訂婚的時候見過蕭明一次,那時候也表現得可不情願了,自然對他沒什麼感情,退婚不可能對她造成多大打擊。
「蕭家不是什麼好東西,葉家長老也都是一群老壁燈,不過啊,哥哥今天從蕭家手裏摳出來一瓶丹藥,你來看看。」
說着,葉夜將蕭家家主給的聚元丹拿出,遞給妹妹。
「這是……」打開封口,小麟看了看丹藥的樣子,又輕輕嗅了嗅,「聚元丹?白師父的手筆,只有他才會煉製出這種灰撲撲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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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錯。」
丹器雙絕白大師曾經來明珠城暫居過一陣,那時候見小麟天資聰穎,教過她一段時間的煉丹。
小麟幼時便對靈氣敏感,又是水靈根,最善於感知靈力運行變化,白大師便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收她為徒。如今的葉小麟雖然年方及笄,煉丹水平卻是整個明珠城的前列。
「小妹已經凝氣七重了吧,等凝氣九重突破的時候吃上一粒,便不會再遇到瓶頸。」
「嗯嗯,多謝哥哥,嘿嘿~」
妹妹露出甜甜的笑臉,兩眼閃爍着星光。
她從哥哥的瓶中拿出一粒丹藥,裝入自己的隨身的玉白色丹瓶里,然後將剩下的聚元丹還給了葉夜。
「哥哥,聚元丹對固元初期的修煉者恢復元氣同樣有效果,小麟不常出門,剩下的這些丹藥,就留給哥哥用吧。」
固元初期的之人,可以將聚元丹當成補藥使用,每當靈力虧空,只需吃上一粒,便能立刻盈滿。
對高階自然也有效果,但越是高階的武者,靈力儲備就越多,聚元丹恢復的那些,可能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不用了,明珠城是葉家的地盤,我還能在自家的地盤上遇到生死危機不成?」
「但是小麟留着用處也不大啊,我也不需要跨境煉丹……這樣吧,我們一人一半。」小麟嘿嘿一笑。
煉丹需要消耗靈氣,因而煉丹師不能煉製超過自己等階的丹藥,比如凝氣境的煉丹師不能煉製二階的丹藥。
修煉者從低到高分為九個境界,凝氣,固元,逐本,斷虛,鏡海,神變,通幽,玄星,無量。
不過丹藥就懶得起那麼複雜的名字了,根據煉丹需要耗費的靈氣級別劃分為一到九階。
大致上越高階的丹藥越強,但是也有例外。
所以作為一階凝氣的煉丹師不能煉二階的丹藥。非煉不可的話,那就只能一邊補充靈氣一邊煉丹了,但這種手段對靈氣掌控精度的要求極高,非天才根本做不到。即便如此,也沒聽說過有煉丹師跨兩階煉丹的。
葉夜見妹妹把一半丹藥還回,也不再推讓,畢竟這次來找妹妹也還有別的要事。
「小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從來沒被長輩們重視過。」
聞言,小麟停下了腿上的動作,少有地嚴肅起來。
「哥哥,你果然懂我。」
「長老們把你視作聯姻的資產,父親整天忙於家族內部紛爭,對你也疏於照料。哪怕你展現出了煉丹的天賦,卻仍被那些修煉者們看不起,他們覺得,武道之外的,都是次等。而且……」說到這,葉夜頓了一頓,「我一直被稱作明珠葉家的天才,奪走了那些本該關注於你的目光。」
「我哪裏會怪哥哥。」小麟輕輕一笑,「不過哥哥你說的是啊,長輩們,就只把我當作交易的籌碼。他們覺得,葉家,只供養你們男孩子就夠了,女孩終究只是要嫁出去的賠錢貨。」
「所以真是這樣嗎?小麟?」聽到這,葉夜反倒放下心來,往常妹妹用這種一本正經的語氣說話時,都是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的時候。
「我會超過你的,哥哥。」小麟跳下床來,走到哥哥面前,小手握拳,輕輕在葉夜的頭頂錘了一下。
「我要告訴他們,我,也是葉家的天才!」
「好啊,那我就放心了!早點吃掉聚元丹,哥哥等着你超過我的那一天。」
「好!」
不過看到妹妹驅散了臉上的愁容,甚至還有心思和自己開玩笑,葉夜心裏也是一陣歡喜。
與小麟告辭之後,葉夜向葉家門外走去,開始呼喚曦潼。
『曦潼曦潼,我的那樁奇遇,要怎麼兌現?』
【哼。】
曦潼正鬱悶呢,這任務搞得天命之子差點暴露,還想讓她發獎勵?
她又不是過來培養反派的!
『別不理人啊,不是你要我保守秘密的嗎,這時候還怪起我來了?』
【額……你現在出門,去城東鑼鼓巷,左數第六家,黑色大門貼着半幅春聯的那戶人家,進去。】
『說得這麼細,不會是你老家吧。』
【哪來那麼多廢話,你還想不想要奇遇了!】
『好好好,本公子這就去。』
葉夜歡歡喜喜走出葉家大門,奔着城東而去。
喜歡去死吧,苟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