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睜開雙眼,明亮的光線瞬間刺得他眼角生痛,頭腦之中一陣眩暈,他只得趕緊閉上雙眼,可沒了那刺目的光線,隨之襲來的就是全身上下強烈的疼痛感,他感覺到自己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似乎全身骨骼都碎裂了一般,使不上半分力氣。
他閉着眼睛本能地運轉氣血,可周身竅穴、筋脈頓時如同撕裂一般難以忍受,劇烈的疼痛讓他冷汗直冒,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啦!」
一道似乎有些熟悉的溫柔女聲在青年耳邊響起,可他此刻腦中昏昏沉沉,一時也分辨不出這聲音曾在哪裏聽到過?
青年額頭之上忽然傳來一陣沁涼,似那女子正用井水浸透過的布巾為他擦拭去頭上的一顆顆冷汗,疼痛之感稍稍得以緩解,腦中也清澈了一些。
好一陣後,青年終於適應了那透過眼縫漏入眼中的光亮,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一張並不細膩,但圓潤而有彈性的臉龐出現在青年眼前,有些欣喜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你是誰?」青年異常艱難地輕聲吐出幾字。
「我,我呀,你不認識了?我是春燕呀!」微胖的年輕女子語氣有些激動地說道。
青年努力搜索腦中,可驚訝地發現那裏一片空白,似乎他剛剛來到世間一般,連一點殘破的記憶碎片都沒有,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茫然地搖了搖頭。
「哼!這才出去十年,就不記得了?忘了小時候讓我背着爺爺偷偷給你拿肉包子的事了?真是沒良心,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自稱春燕的女子顯得有些氣惱。
聽到「肉包子」三字,青年忽然感到腹中飢餓無比,比那周身的疼痛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春燕姑娘……」青年欲言又止。
春燕看着有些難以啟齒的青年,面上看似生氣,心中卻是暗喜,問道:「怎麼,想起來了?知道自己錯了?」
「能不能……能不能給我個肉包子?」青年有些臉紅。
「你——!」春燕氣得不輕,但想到青年已經數日粒米未進也就稍稍釋然了一些,氣鼓鼓地說道:「等着!」
說完便起身扭動着豐腴的腰肢,朝屋外走去,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青年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想到了肉包。
春燕離開之後,青年才忍着飢餓和疼痛開始打量起四周,普普通通的一間土屋,簡簡單單的幾張桌椅,從有些蟲洞的屋樑可以看出,屋子有些年頭了,生硬的木板床膈得他本就疼痛的骨骼更加生痛了,只有從那無紙的窗格中射入的一縷縷陽光讓他感到了一絲絲暖意。
時間不長,春燕端着一屜熱氣騰騰的包子和一碟醬香濃郁的牛肉回來了,跟着他進來的還有一名身材瘦弱的老人。
在春燕的攙扶下,青年好不容易坐靠在了床頭,已是疼得呲牙咧嘴,但為了那看着都唇齒生津的牛肉和包子,他硬是強忍着一聲未吭。
看着端到面前的美食,他試着抬手去拿,可雙手根本不聽使喚,剛一抬起半分便又無力地垂下,青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春燕,露出一臉無奈的尷尬笑容。
「枉我一眼就認出了你,你卻將我忘了個乾淨。」春燕嘴裏雖還在為青年不記得她的事說着氣話,但手上卻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餵到了他的嘴邊,心中有些心疼。
忍着兩腮牽扯肌肉帶來的疼痛,青年張口就將那牛肉吞入了口中,輕輕咀嚼,肉汁四溢,醬香撲鼻,這味道似乎很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何時吃過。
等到一盤牛肉,四個大包都盡入那青年腹中之後,那名瘦弱的老人才開口說話了:「小飛子,你真的不認識我們了?」
舔着嘴唇,有些意猶未盡的青年聽到此話,抬頭看向老者,仍是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我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姓甚名誰?」老人問道。
青年搖頭。
「你在哪裏長大?」老人繼續問道。
青年搖頭。
「那你為何受傷?」老人仍不死心。
青年還是搖頭。
老人與春燕互相對視一眼,說道:「丫頭,先扶他躺下休息吧。」
春燕輕輕扶着青年躺下之後,跟着老人走出了屋中。
「爺爺,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來到前屋鋪子之中,春燕問道。
這是一間專賣醬牛肉和包子的鋪子,鋪子不大,但在邊城卻口碑極好,開了已近三十年的鋪子以價格實惠,醬香味美着稱,老劉頭牛肉包子鋪,邊城人幾乎人盡皆知。
「我看像真的,呂飛那小子雖然從小油滑,但這麼多年沒見,他也沒必要來誆我們呀,再說,胡大夫不是說了,他被人打成了重傷,體內瘀血淤積,堵塞了經脈,說不定是傷到了腦子。」老劉頭眯着眼對春燕說道。
「我看不一定,他從小好面子,說不定是因為他出去闖蕩了這麼些年一事無成,不好意思見到熟人,才假裝不認識我們的。」春燕想着前幾天一大早在鋪子門前看到呂飛時的情景。
當時的呂飛衣衫襤褸,破破爛爛,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整個人如一灘爛泥般地趴在門前,氣息都幾乎快要斷絕了,讓早起開鋪子的春燕下了一跳。
雖然十年沒見,但春燕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從小就喜歡偷偷看她的少年,雖然當初他忽然就那麼消失了,但這麼多年來她心中還是會經常想起他來,為少年的安危感到擔心。
為了給昏迷不醒的呂飛治傷,她花了足足二兩銀子請了大夫,買了藥膏也沒覺得心疼,還每天親自為他塗抹藥膏,灌服湯藥,整整七天,呂飛這才醒了過來。
看着已經二十七八的女子有些幽怨的眼神,老人淡淡問道:「你一直記着這個小子,是不是看上他了?如今他如此落魄地回來,是不是很失望呀?」
「爺爺,你說什麼呢!」春燕臉頰暈紅,明顯有着一絲羞澀,畢竟她雖已年近三十,可還從來沒有嘗試過那男女之情。
稍作女兒之態後,她低頭自語道:「他落魄潦倒也好,功成名就也罷,難道我會將這些看在眼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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