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時間過去那麼久,我自詡那麼愛過眼前的默讀,可也是到了今天才發現,我們的許多回憶早都隨着遠去的時光飄散了,我甚至連定情的地方都遺忘,告白的話語也想不起一星半點兒。
只記得他在愛我的四年間說了無數遍的:我愛你。
可就算沒了生與死的隔閡,再用心的兩情相許也逃不過上天早就定好的命數。
上一世,他離我而去。
這一世,我離他而去。
我們之間,不是生離,就是死別。
可是我們誰都沒有錯啊……
「每年的十月十五日對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一天,我很喜歡我的生日,但更喜歡這一天,我也只想跟你一起度過。」默讀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還在直勾勾的望着明亮的月,他輕輕說:「時時,我之前就想告訴你,但是又覺得自私的要求你來陪伴我是件很過分的事情,就想着能給你準備些什麼喜歡的驚喜,還懊惱過螢火蟲太單調了,還好,我很幸運,流星雨也為今天的快樂添磚加瓦了,你喜歡嗎?」
默讀回過頭,我躲着把眼淚抹乾淨了才敢去看他,瞧見了卻又說不出話來,只能低着頭淺笑笑,轉身又看向他憧憬的方向。
「是、是我選錯方向了嗎?」默讀略有些失望,揚起的笑容深深藏下去,眼中的光芒消失殆盡,他低下頭,一雙手一下一下的亂扣:「抱歉,我以為你會喜歡……」
在他喜歡的日子裏還要給我準備驚喜,我這樣敗人家的興致實在不該有,於是帶着愧疚本能的抓住他的手指,可轉眼又看到自己無名指上熠熠生輝的戒指。
仿若一柄利刃穿破我朦朧的視野,撕裂我所有沉痛的曾經也告訴我,過去就是過去。
默讀似乎預料到了什麼,被動轉主動,反過來緊緊牽着我的手,但我也只能狠心的抽回來。
「默讀,抱歉,我已經訂婚了。」我低着頭輕聲說。
默讀鬆開了我的手,分不清究竟是快與不快,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但總歸是聽到他笑了兩聲。
「是我該道歉才對,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後就不為這樣的事打擾你了。」
我鬆了口氣回過身,流星雨過去後,天空又重歸於沉寂。
「我沒有不喜歡,流星雨很美,我也很感謝你為我準備這些,但是哥哥跟我說過一句話,人死後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他們所愛的人,但是流星雨,如何又不是代表着星星的死亡呢?」我嘆了口氣道。
我想,流星雨不也就是不合時宜的螢火蟲,釋放美麗的一瞬間也就代表着它不久以後的消亡。
螢火蟲活不過冰冷的秋季,流星墜落之後消解殆盡。
就像我和默讀一樣,終歸是沒有結果的,最愛的瞬間是死亡的前兆,既然如此,何必強求,只要肯放下這個坎兒,我們將來都可以遇到更加適合自己的愛人的。
就像我,我遇到了高辛辭,這一輩子也足夠了。
默讀在身後沉默了一陣兒,最後向前兩步與我並排:「可是,在湮滅之前他們綻放了此生最美的一面,就像曇花一樣,哪怕只能綻放一瞬,但也讓人記住了它此生最美的樣子、傳頌千年,值當了,不是麼?」
我大抵聽出了他的潛台詞,痛苦自己的作為或許讓他產生了誤會,平白增添一番苦悶,無計可施,也只能苦笑着搖搖頭,希望勸誡還能讓他改變心意,至少,對我死心。
「傳頌有什麼用呢?沒有結果就是沒有結果。你剛剛放生那些螢火蟲,可實際上你很清楚,它們不會有多久的自由,熬不過秋季的寒冷,還有漫天的流星,驚艷一時,倒不如遠遠地掛在天際長久的,哪怕平淡,哪怕沒有那麼閃耀,至少還好好的活着,散發着屬於自己的光。」
「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就算做出一點犧牲又能怎麼樣呢?我願意讓她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哪怕將來面臨禍患甚至死亡,我只要她能看到我。」
「可是明知道沒有結果啊,沒有結果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孤注一擲的付出呢,沒有意義的付出就是飛蛾撲火,難道你不覺得那樣很傻嗎?」
「飛蛾撲火也是為了走向自己的光明,你又如何能知道它們就不是甘之如飴?對於愛的期待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或是本身活着的意義就是為了愛!」
默讀的情緒有些漲起來了,我的心裏也撲通撲通的跳的更快。
命運的齒輪從未停止轉動,情分即使不該有也還會朝着既定的方向蔓延,但這一次的交談終將不會是浪漫的告白,而是爭執。
「我做出的選擇永遠都不是一時興起,我可以為我所有的決定付出相應的代價,我也從不會平白做出什麼選擇,我永遠堅定我愛着的那個人不會視若無睹,時時,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無緣無故的情感,每一個升起都有應有的道理,如果真的沒有一點別樣的喜愛,為什麼會有一個人義無反顧的對另一個人好!」
「因為哥哥!」我終於也無法忍耐,將心底所有的憋悶這一刻發泄出來,即使不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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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讀一怔,渾身的氣焰都在這時候歸零,險些整個兒的垮下去。
「什麼?」他眼角帶了微紅,說話時隱隱有些顫音。
可我不能心軟,這樣的事情,心軟就是給他希望,沒有未來的希望都是最傷人的。
「因為哥哥,我欠哥哥一條命,他是為我而死的,我不得不保護所有跟他有關的人,以此來償還他對我的救命之恩。因為媽媽,媽媽將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我養大成人,我不得不費盡心力同樣去保護她的孩子,以此來償還她對我的養育之恩,默讀,我也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任何一個人好的……」
我一步又一步的靠近,可於我而言,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地獄裏拖拽了一遭。
「可你不是說,對我好,只是因為是我……」默讀不斷後退,不願抬頭卻也不願錯過我臉上的任何表情細節,所以低着頭又抬眼看我,這樣可憐巴巴的樣子更使我如同千刀萬剮。
「我猶記得你問我的問題是,你和哥哥像不像,而我說的是,你和哥哥從來不像,他就是他,你就是你。」我逼迫着自己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話,長舒一口氣後背過去,掩飾住自己致命的抽泣。
「那……你愛着的人呢?」默讀似乎還想掩飾這一層窗戶紙,也或許是最後的期望。
「不是近在眼前麼。」我硬擠出一個笑容:「高辛辭,我很愛他,他是我活着的希望,我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是麼,不需要飛蛾撲火、做無謂的犧牲,順理成章的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我明白了……」默讀大概是真的死心了,灰濛濛的披上一層霧。
我深吸一口氣,硬撐着最後一口氣吐出最後一句話:「默讀,等過幾天,我們一起回家吧,我想媽媽了,從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今晚的也一起,我們永遠是一家人,你也永遠是我哥哥……」
「呵……」
此刻就連一向最平穩的默讀也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而後苦悶的坐在草地上,像是喝了許多的酒,想起了愈來愈多的煩心事。
哥哥,好一個哥哥的稱謂,可不就對上了我與他此世相見第二次說的那句「二哥」?同為一家人,寫哥是我大哥,他就是我二哥。
可是他如何會稀罕「哥哥」這個身份呢。
但我也無可奈何了……
回去的路上我瞧着四周霓虹燈閃爍,凌晨了,這個城市依舊沒有停歇的時候,經過市中心時,如白日般的喧鬧才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我倚在車窗上,輕輕撥動了掛在手腕上的銀鈴。
「默讀,你為什麼喜歡十月十五日這一天呢?」
我好像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只是在有限的時光里儘量陪伴他度過這個他喜歡的一天。
默讀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即使眼周還有微紅的痕跡,但他就像我說的那樣,萬事不會把話說的那麼分明,以後就還有路可走。
他輕輕笑了笑,從後視鏡中看了看我:「我的生日,也是媽媽曾度過的痛苦日,她身體不好,又一連生了我和哥哥兩個,我心疼她,所以不是那麼在意,但十月十五號是我跟她重逢的日子,我很開心默念有了媽媽。」
「你也有媽媽了啊,為什麼不說你自己?」我隨口問道。
「因為我更在意默念吧。」默讀慢了半拍,隨後才回復道。
我回過頭去,只見他在紅燈前停下車的時候拿出了響鈴的手機,本還是洋溢的笑容轉瞬消失,略微還帶了點嫌惡,但在見我看他時又很快把那副神情收了起來,手機也放了回去,他側着身沖我笑了笑。
「要是太困了就睡吧,到家我叫你。」
「嗯。」
我沒再問下去了,這一天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實在是太累太倦,閉上眼睛就是夢鄉。
後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去的了,總之醒來就已經在床上了,不過,不是在自己家的床上,而是在醫院,身上穿着整整齊齊的病號服,梁森也回來了,在我床邊左一圈右一圈的踱步,時不時嘆一嘆氣,好像我得了什麼絕症一樣。
恍惚間我竟然覺得,許多事情我根本就是做了一場夢,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哪有什麼夢會那麼清晰呢。
我嗤笑笑,扶着床坐直了身體,梁森聽見響動,第一個衝上來扶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我個腦瓜崩。
頓時,在場的老傅二叔、小叔和哥哥,甚至是剛要跑過來的高辛辭都愣在了原地。
梁森毫無畏懼,頂着黑眼圈只管發泄心中的怒氣,抓着我的腦袋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崩!
「我的!小姑奶奶!你又上哪兒玩兒去了!我才!剛走!一個多小時!你就給我闖禍!還敢夜不歸宿了!你知不知道我一晚上在臨江和津海之間跑了兩個來回!你要急死我啊!」
我本來就委屈,被梁森這麼一折騰那還能好?況且這可是在我親爹面前他都敢欺負我,那以後就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還活不活了!我「哇」的一聲就哭,邊哭邊瘋狂的扒拉一雙手抵擋梁森的物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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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我幹嘛!打我幹嘛啊!我哪裏夜不歸宿了我明明回家了就是出去玩了那麼一小會兒,難道是我自己想生病的嘛,我穿了那麼多衣服、但我這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說沒防住而已,本來就難受,你還打我,你還說要打斷我的腿……」
「誒姑奶奶你別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那麼混賬的話……」梁森滿臉心虛,回頭看了眼我家老傅目瞪口呆,估計連棺材板要什麼材質的都想好了,但還想拼死掙扎一下,伸手就來捂我的嘴,但我豈能讓他得逞?
「啊嗚」一口,梁森果斷跳起來。
「你屬狗的啊你!」
「哼哼,我屬猴,專門撓你的!」我齜牙咧嘴道。
「梁總監,你別怪她,是我的錯,大晚上的還帶她出去……」默讀忽然從人後走出來,低着頭滿臉歉疚的說了句,大概是高辛辭還在旁邊,怕他誤會,趕忙又補了一句:「我應該讓她在家等着的,我是想着,時時晚上沒吃什麼東西會餓,就出去買點夜宵,沒想到她會突然高燒不退。」
「你還知道啊!還好意思出來說呢,我沒找你麻煩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梁森瞬間變了臉色十分嚴肅的罵了回去,我都嚇了一跳,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生氣過,瞬間連求情都忘了,就在床上傻愣愣的看着。
「得了,我看你也別湊時時身邊兒待着了,你管不了她,除了補課我給她補不了,剩下的時間你就都到公司看着去,最近那麼多酒店業績下滑那麼多你是怎麼看着的,幹啥啥不行,跟她一起闖禍第一名……」
我聽得出梁森這話有點兒公報私仇的意思,酒店的賬目我都看過,國慶假期剛剛過去,不是旅遊旺季,住酒店的當然沒有原來多,稍微有所下滑是很正常的事情,跟默讀的個人能力無關,於是趕忙拉了拉梁森的衣袖。
但很抱歉的是,我不能為默讀說情了,我沒有辦法放下我的私心,梁森有個主意出的確實不錯,默讀不適合再多留在我身邊,與其讓他一直盯着沒有可能的感情神傷,倒不如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讓他管公司是最好的選擇。
我於是最終還是靜默,倒是哥哥那邊神情怪異,癟着嘴朝着身後的賀清雲嘟囔了一句:「我怎麼感覺梁森剛說的應該是我的台詞?他偷看我劇本兒了?」
賀清雲嬉笑着聳了聳肩。
最終還是老傅開口解決這場鬧劇,他咳了咳:「好了,既然時時醒了,那就早點回家吧,文素剛剛說了最近流感高發,時時留在醫院容易感染,並不安全,辛辭,時時剛退燒走不穩路,就麻煩你把她抱回去吧,疏忱,去跟文素姨說一聲,咱們就先走了。」
「好。」
「我現在就去。」
高辛辭和哥哥雙雙回應。
我也從被子裏鑽出來,高辛辭扶着我穿好毛茸茸的藍色雲朵外套,他攔腰把我抱起來,我伸手搭上他肩膀。
「辛辭,昨晚上我睡着了,什麼情況,我怎麼一睜眼就到醫院了?還說我高燒不退,我到底哪兒出了毛病啊?胃啊肺啊還是小心肝兒啊?」我承認我有點兒沒話找話的意思,原因很顯然,高辛辭現在看起來非常不開心,即使可以在我娘家人面前明目張胆的抱着我也笑不出來。
「都不是,就是着涼感冒了,以後多穿點,晚上就別出去了。」高辛辭極低落的說,嘴角微微揚起也是硬擠出來的,十分蹩腳。
我又不傻,自己做了什麼事都清楚,頓時也就明白了,我一時半會兒是哄不好他的。
「對不起。」我輕輕靠在他暖洋洋的肩頭,眼淚還是止不住滑了下來。
大概是昨晚上哭的太多了,現在連眼睛都是疼的,又可氣又可笑。
高辛辭搖了搖頭,抿着嘴唇沉默了許久。
可就當我以為他不會再同我說話了的時候,到家門口高辛辭忽然又開口,靠近我耳畔低聲說了句:「時時,我今天早上得到消息,小叔決定要送小嬸回穎京,不過她拒絕了,最後決定帶着疏憶和疏童兩個弟弟回津海老宅,今天就走。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會在外面看好周家人的,但是小嬸我沒法靠近,只能靠你自己,無論你今天去不去送她,你都小心點。」
喜歡和仇人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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