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州城關監獄——號稱整個天方大陸最嚴密的監獄。據說在這個監獄建成的數百年間不曾有過一個囚犯逃出生天的紀錄。這絕對是實情!因為幾百年來這座監獄一共關押的囚犯也不過一十三人;而這十三人中,就有九位曾經是皇帝;另四個不曾做過皇帝的,三個是皇帝的弟弟,一個的弟弟是皇帝……
歐陽修終於放棄堅持了四個時辰的倒立,無聊的把自己的身體四腳朝天的拋在床上。這張床很軟,很舒服,感覺就像——就像他初來風州路上躺過的那垛茅草。不過他此時的心境卻絕對不同於了那時。那時他的感覺就像是脫籠之鵠,而現在的歐陽修卻又重新變成了困在籠子裏的小鳥。
「媽的,這就是那個臭老頭兒曾經提到過的監獄嗎?怎麼除了本少爺外,連個虱子也沒有啊?晦氣!」歐陽修懊惱的想。在臭老頭兒以往七年的教育中,曾不止一次提到過「監獄」這個地方。按臭老頭兒的說法:光看見賊吃肉,沒見過賊挨打是絕對不行的;身為一個賊,就要有隨時為事業獻身的準備!所以,當作是「淬礪教育」,臭老頭兒對監獄這個地方曾有過詳盡的描述,譬如:
這裏一般都是十幾二十號人關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裏,擁擠異常。(歐陽修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咳嗽了一聲,半天才有無數的回聲應合。)
衛生條件極差,到處都是屎尿的騷臭味兒!(歐陽修聞了聞身下潔白的床單,竟有隱隱的香氣溢出。)
食物粗劣,豬狗不食!(現在歐陽修對自己在天香苑裡的惡搞,更加的理直氣壯——那裏幾十兩銀子的酒菜竟然並不比這裏的牢飯好多少!干!)
牢頭猶如凶神惡煞,張口就罵,抬手就打!(歐陽修也覺得這裏的牢頭兒很不體貼:歐陽修要求去天香苑用餐,他們竟然把「滿漢樓」的廚子拉來湊數;歐陽修想去街上看美眉,他們竟然只給送來幾本四五兩銀子一套的*應付!)
……
以上的種種情形都讓歐陽修感到非常的不舒服——甚至有些吃虧上當的感覺。這倒不是說歐陽修是個天生的賤骨頭,非得受點兒什麼虐待才覺得過癮;這實是另有緣由。當初那個臭老頭兒為了愛徒以後可能會經歷的牢獄生活曾替他做過無數的準備,例如:本來拋銅錢分好的臥室,換了小的一間給歐陽修住,大的留給自己;掏茅坑之類的髒活兒都堅定的交給歐陽修獨自完成;每每獵到些量希味美的飛禽走獸之時,就忍着嘴角的「淚水」對歐陽修進行「餓飯」訓練;還要隔三差五的罵上歐陽修幾句「小王八蛋」、「兔崽子」之類的,更時不時地在歐陽修的腦門兒上來幾記粟刨……這一切的一切,據說都是為了讓歐陽修能適應以後的「牢獄」生活所作的磨練。而且,每每歐陽修對這種「牢獄訓練」的必要性產生疑問之時,那個臭老頭兒都會一本正經的教訓徒弟:「只有蹲過大牢的賊,才是一個真正的賊,一個純粹的賊,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賊!」說的歐陽修幾乎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臭老頭兒以前所稱讚的那樣「是個百年不遇的天才賊胚」!
現在的歐陽修倒是沒有了一點兒懷疑——現在,他根本就是萬分的肯定——那個臭老兒之前對監獄的描述完全都是鬼扯淡!而那些個所謂「牢獄訓練」的目的當然也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一想到這兒,歐陽修就恨的牙根兒發癢。「我的大屋子,我幹過的髒活兒,我少吃的珍稀佳肴,我平白無故挨過的罵,挨過的粟刨;嗚嗚——臭老頭兒,你就慢慢兒等着還吧!」歐陽修咬牙切齒的下着決心,「把監獄形容的暗無天日來騙我進行什麼『訓練』!干!」
不過,想歸想,歐陽修還是很欣慰原來所以為的「黑暗監獄」能變的如此舒適。沒人會平白無故的要找罪受,哪怕現在的「居住環境」再變得好上一萬倍,歐陽修也絕對不會介意!——上面說的差不多算句廢話。但監獄總歸是監獄,哪怕它的待遇再好上一萬倍——請到御廚來給歐陽修做牢飯,再每天送進來一百個活色生香的美女陪着歐陽修——但它還是監獄!有一點兒它永遠不會改變——它絕對不會允許歐陽修踏出外面半步。所以,歐陽修也並不見得有多開心。這種情況正如關在黃金籠子裏的小鳥,絕對不會比關在竹篾籠子裏的同類高興一樣。就像時刻想飛出籠子的小鳥,歐陽修也迫切的希望能夠逃之夭夭,不用繼續享受這種「幸福」的生活。
包着胡桃木的「豪華」牢門發出「吱」的一聲輕響;歐陽修依舊躺在床上沒有動彈。他明白,牢門絕不會被打開。甚至不用探頭張望他也能知道,至少會有四菜一湯外加一盤水煎包正一樣樣的從牢門上的翻板遞進來。歐陽修還能知道那四菜一湯的菜色分別是:水晶肘子、清炒蝦仁、醋溜魚片、醬爆牛肉和口蘑雞腳湯;那盤水煎包是豬肉白菜餡兒的,現在可能有點兒涼,因為那是城外孫二娘包子鋪送過來的。
歐陽修能夠知道這些並不是因為他是神仙,而是這些菜色都是他飯前曾提到過的。憑這兩天「牢獄生涯」的經驗,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要求或者說是「願望」不太過分,外面的牢頭兒就一定會儘量滿足。當然,現在就連歐陽修本人也覺得這「過分」的尺度也忒寬了一點兒,寬的本身都有些「過分」了。
「歐陽少爺,您的午膳已經準備好了,請慢用!」門外傳來的聲音謙恭有禮,甚至有些諂媚的味道。
「不是已經說過了嘛?不要叫我什麼『歐陽少爺』!」歐陽修一邊繼續賴在床上陰陽怪氣的嚷嚷,一邊疑惑着:「真是的!有這麼稱呼犯人的牢頭兒嗎?怎麼聽都像是個正給主子請安的奴才!害得我都快沒了身為一名囚徒的自覺!」想到這兒,歐陽修故意抬高了聲音:「我再強調一遍:我姓歐,名陽修;你應該叫我『歐大少爺』或者是『歐公子』!明白了嗎?」
「公子恕罪!小的記性不好。『歐少爺』!這回小人絕對記住了!您大人大量……」門外的聲音顯得十分惶恐,甚至都帶了顫音兒,語無論次的賠着不是;直搞得歐陽修都覺得自己沒姓什麼「歐陽」,實在是太對不起人。
「好啦,好啦!你先下去吧!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歐陽修終於「大度」的發下話來,門外的聲音又是一番千恩萬謝之後,才施施然的告辭離去。
「搞什麼鬼嗎?」一邊把送來的飯菜端到飯桌上,歐陽修第一百四十六次思索一個問題:「這是個什麼監獄?外面的牢頭兒至於對我恭敬如此嗎?簡直莫名其妙!」
也是,雖然歐陽修現在依然覺的臭老頭兒對監獄的描述太過黑暗;但他也不是傻子,基本的判斷能力還是有的——這關人的監獄變成現在這幅光景,怎麼也算離譜離得太過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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