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明日 第一零三章

    「卡加德市智能設施商會。」

    摩比站在十六層的樓道里，念出了眼前的幾個大字。

    此時他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打扮，相比起來，還是人們投來的好奇眼光讓他更加容易接受。

    「這位先生，你是來談生意的嗎？」就在摩比準備進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摩比轉過頭來，面前的是一名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臉色透露出異常的紅潤，鼻子尤其，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一個嗝，空氣里瞬間全是酒氣。

    「哦對，你們這裏都有什麼？」

    中年人在身上四處翻找，然後從他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本小冊子，交到摩比的手裏。

    「只要是和智能設施相關的，都可以考慮我們。」

    即使已經醉了，對方地吐字依然異常清晰，「我們主要是做圖像識別的，比如這個樓道里的燈，可以自動識別是否有人在可照射範圍內，然後據此亮起和熄滅。」

    「當然，這只是日常化的應用，我們也可以做大型的集成業務，你可以看看這一頁。」男人翻開摩比手裏的小冊子，然後指着其中的一頁說道，「這個鐵道自動變軌系統，就是我們商會的案例，可以自動識別來往列車的班次，並且切換軌道。」

    「你可能會問，這樣的事情，只需要一名變道員，配合列車班次表，依次切換就行了，沒有必要使用我們的系統吧？但是沒有這麼簡單，總會有特別情況，大型的比如暴雨、颱風、山體滑坡等，都會導致列車的到達時間變化，甚至班次前後倒置，為了應對這種情況，鐵道管理署本來需要設置很多崗位，但使用我們的系統，只需要最多兩個人就足夠了；此外，我們還可以監測鐵軌狀況，如果發生鐵軌意外損壞，或者干擾物，我們都可以提前識別，然後通知管理署的人員，提前做出應對。

    摩比看了一下這個系統的應用時間，已經是五年以前，眼見中年男人還要興致勃勃地講下去，摩比只能打斷道，「抱歉，我只是來找人的。」

    「是這樣啊。。」中年男人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後醉意又湧上了他的臉頰。

    然後中年男人用臉刷開了商會的大門，摩比也順勢跟着他走了進去。

    「拉文先生。」兩名前台的女職工對中年男人招呼道。

    名叫拉文的中年男人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就左轉一路走進了一間辦公室里，摩比看到上面辦公室的門上寫着「總經理」三個字。

    「看樣子，拉文先生今天也沒有談下來單子。」前台嘀咕道，然後她們注意到了摩比。

    「抱歉，請問你是？」一名前台問道，而另一名前台顯然認出了摩比，她的神色變得異常激動。

    「我來找人。」摩比四處張望說道，然後他在牆上的工程師介紹里看見了要找的那個人。

    「辛迪婭，你們知道她在哪裏嗎？」

    「辛迪婭剛剛去機房對服務器做例行檢查了。」

    「機房在哪裏？我去找她。」摩比問道。

    「在大廈的負一層，不過那裏不讓人隨便進出，你如果要找她，就在這裏等她回來吧。」

    「好吧。」

    摩比的等待並沒有很久，並不是辛迪婭及時地回來了，而是另一名前台在跟自己對話的前台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然後她的眼神也變了，同時，摩比感受到辦公區域裏也投來了幾道好奇的目光。

    「我還是去機房門口等她吧。」在這裏變得熱鬧之前，摩比提前離開了。

    摩比在機房門口沒有等到辛迪婭，而是另一名工程師。

    「辛迪婭？她沒有下來啊，你在商會裏沒有看見她嗎？」

    撲了個空的摩比只能暫時返回了15層。

    「有沒有可能，辛迪婭已經發現了你，並且在刻意地躲開你？」從錄音室出來的莉娜麗猜測到。

    。。。

    「你怎麼又來了？」大廈大廳的咖啡廳里，喬裝的摩比問道。

    「據說昨天你收到了很多人的求愛。」頂着一張普通面容的莉娜麗說道，「今天我很想要親眼見識一下。」

    「辛迪婭來了嗎？」莉娜麗問道。

    摩比搖了搖頭，「她的同事說，她今天請假了。但是我總是覺得，她今天會出現的。」

    不過很快，他們沒有等來辛迪婭，反而等來了昨天的白色西服男人。

    他很快注意到了摩比和莉娜麗，隨後便朝着咖啡廳的方向走了過來，坐在了昨天的位置上。

    沒過多久，服務員果然又送來了咖啡和蛋糕。

    摩比拿起蛋糕旁邊的卡片，上面寫着：「美麗的女士，昨天你沒能赴約讓我有些傷心。但是這小小的冷水還不能澆滅我火熱的心。我聽說了，你是楓林商會的新藝人，我曾經對莉娜麗小姐也十分仰慕，不過那是在見到你之前。我明白你現在需要迴避公眾的目光，那麼我有一個建議，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在樓頂看星星如何？」

    摩比向對方投去了疑惑地目光，而男人則再一次作出了昨天的紳士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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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好噁心。」莉娜麗打了個冷戰說道。

    「不行，我得給他點顏色看看。否則我過不去我心裏的坎。」

    「小心。」摩比提醒道。

    在摩比的注視下，莉娜麗端起面前的咖啡，向男人走了過去。摩比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只是兩個人本來臉上本來都帶着虛假的笑意，然後莉娜麗裝作不經意地，將咖啡灑在了男人的白色西裝上。

    男人當即準備發作，但是感受到摩比的注視後，他只能接受莉娜麗的道歉，隨後起身離開了咖啡廳。

    「厲害吧？」回到摩比旁邊後，莉娜麗洋洋得意地說道，「以前我和瑞秋也經常這麼做。只不過我通常是坐着的那個。」

    這個時候，摩比看到了走進大廈的辛迪婭。

    「怎麼了？」看到摩比突然站起來的莉娜麗問道。

    「她來了。」

    辛迪婭的腳步十分迅速，摩比看出她正是徑直朝着通向地下的樓梯通道走。咖啡廳則處在大廈門的另外一側，所以摩比只能從後面追上去。

    在轉角的時候，摩比撞見了那名白色西裝的男人。

    「摩莉小姐？」男人用與他裝扮不符地粗獷聲線說道，「你是來為你助理的冒失行為道歉的嗎？你放心，我不會為難她的，這樣，我們回咖啡廳去說吧？」

    摩比想要越過對方，但對方卻半點沒有讓步的意思，眼看着辛迪婭即將走進樓梯通道，摩比只能開口道，「讓開。」

    男人顯然沒有預料到，眼前這名漂亮的女性，實際上是由男人假扮的，在他愣神的時候，摩比越過他向辛迪婭追了上去。

    從樓梯通道下去，摩比看到了打開的機房大門，從大門進去，在機房的中間，辛迪婭正站在一台大型的服務器前，雙手在服務器外箱上輕輕地摩挲着。

    「辛迪婭女士。」摩比從後面叫她道。

    辛迪婭轉過身來，摩比從她空洞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驚訝，他將自己的假髮摘了下來，用力抹去了嘴唇上的口紅。

    「是我，我們在榮德鎮見過。」摩比說道。

    片刻的呆滯後，辛迪婭認出了他，「是你啊，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幫你的，我們可以幫你。」

    「我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辛迪婭笑着搖了搖頭，又準備轉過身去。

    「上一次我們沒能說上話，其實我一直想說，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

    「哈哈哈哈。」辛迪婭大笑起來，「你竟然跟我說，你很抱歉。」

    「是的，我們沒能及時發現你母親的情況，才導致她的死亡，所以很抱歉。」

    「不不不不，你們不應該跟我說抱歉。因為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的，這完全不是你們的錯。」辛迪婭的眼裏流下眼淚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着出人頭地的幻想，離開母親到市里來；我不該因為自己過得不好，就一次次拒絕母親來市里陪我的請求；我不應該假裝工作很忙，就不給母親打電話，打一通電話能花多少時間？我只是不想讓她聽出來我的疲憊。」

    「更可笑的是，到頭來，我的工作也快沒了。就是因為我的研究一直沒有成果，才導致商會每況愈下。」辛迪婭說道，「我已經聽說了，他們準備叫停我的研究項目，失去了研究項目，商會也就不需要我了。」

    「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吧？我不需要任何幫助，因為我現在的所有處境，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的存在，我本身，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一邊表現得為他人着想，一邊卻又如此任性，你這種人真是讓人好笑啊。」摩比還沒來的及回答，一道聲音從他旁邊響起。

    莉娜麗跨過了有些驚愕的摩比，在他的耳邊輕輕地留下了幾個字，「讓我來。」

    「你憑什麼這麼說？」辛迪婭的眼中冒出怒火，「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嗎？」

    「聽着，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也不想知道。」莉娜麗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你要在這裏搞什麼自爆，我甚至不會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對你的了解僅僅限於他對我的轉述以及剛才你們之間的對話，如果要我來評價的話，我只能說——錯確實在你。」

    辛迪婭眼中的怒火更甚了。

    莉娜麗嗤笑一聲，說道，「如果你真的覺得錯確實在你，為什麼你自己說得，別人卻說不得？因為你其實並不覺得你錯了，你的內心深處會覺得其實錯的是自己的身世，如果自己家世更顯赫一些，就不會遭受這些挫折，你覺得錯的是社會，怪社會太過現實，沒有給你的理想留下空間。我告訴你真正自責絕望的人會怎麼做，他們會妥善地處理好身邊的一切，然後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找一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孤獨地死去，因為他們連死亡也不願意麻煩他人。」

    「所以，你在假裝自責什麼呢？是希望你死後大家談及你的時候，臉上多露出幾分緬懷的表情嗎？不，不會的，我會跟他們說，你是一個膽小鬼。」莉娜麗直視着辛迪婭的雙眼說道，「一個不願意承認自己人生的失敗，還企圖把其他人也拉進漩渦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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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迪婭的臉色忽明忽暗，最終破口而出，「是又怎麼樣？難道這個社會就沒有問題嗎？憑什麼我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只能和別人坐在一起喝咖啡，他們卻還在嫌棄咖啡難喝？」

    「所以呢，你是在抱怨社會不公呢，還是抱怨自己不是被偏袒的那一個？如果是前者，那麼你確實可以抱怨，但是你要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人，他們過着比你更差的生活，但是卻仍然拼盡全力地活着，還有小部分的人，他們知道抱怨沒有用，而選擇去改變它；如果是後者，那麼你不配抱怨，因為既然你接受了遊戲的規則，你就要接受自己的底牌。」

    「所以，你是什麼角色呢？」莉娜麗問道。

    「我，我，我，」辛迪婭跌坐在了地上，掩面哭泣了起來，「我是個膽小鬼。」

    摩比向莉娜麗投去了欽佩的眼光，而莉娜麗則高興地翹了翹鼻子。只是，在他們沒有發現的背後，樓道的燈光亮了起來。

    「啪——啪——啪——」

    掌聲響了起來。

    白色西裝的男人站在了機房的門口，「精彩，精彩。這位助理小姐真是好見識，連我也快被你說動了。」

    「你是誰？」莉娜麗轉過身來，問道。

    「請原諒我還沒有來得及做自我介紹。」白色西裝男人作出了一個標準的紳士禮，「我叫格力，一個接受遊戲規則，但是不接受自己底牌的人。」

    緊接着，一道奇怪的哨音響起。

    在莉娜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摩比已經將她緊緊抱在懷裏，摔倒在了地上。

    在她失去意識之前，火光開始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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