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殘陽如血。
一百名階下囚跪在地字營校場上。
他們被卸去了鐵甲。
只留貼身白衣,在這冷風狂呼的深秋之中,汗毛倒立,也不知是冷還是怕,每個人都在顫抖。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逃跑。
但這個念頭剛升起,瞬間就打消了。
大漢對逃兵的律法之嚴厲,令人聞風喪膽。
不逃,只死一人。
逃了,全家死絕。
家中無人者,甚至會殺師,殺友。
大漢對逃兵的律法,哪怕放在七國之中,也是極其罕見的。
凜冽的秋風在怒號。
放肆無情地拍打他們的臉。
在他們每個人身後,一百名身穿紅衣的大漢持刀而立,這群漢子額頭綁着紅繩,長得五大三粗,凶神惡煞。
這是軍營中專門執行軍法的劊子手。
他們已是很久沒有斬過人頭了。
想不到今日,居然要大開殺戒。
整整一百顆頭。
此事。
不光江南,哪怕朝廷恐怕都要震動。
劊子手每人含上一口烈酒,用力噴在大刀上。
鏗鏗鏗!
酒水激盪在大刀上。
發出的聲響極其駭人。
地字營的兵甲全都聚集在這裏。
每個人怔怔看着場中,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哪怕被行刑的不是他們,但那種恐懼卻怎麼也抑制不住。
秦贏冷哼,漠然掃視了眾人的臉龐一眼。
下令道:「殺!」
一百劊子手舉起屠刀,聲勢震撼。
寒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眾目睽睽之下,大刀兇狠斬下。
噗……
只一瞬。
上百顆頭顱滾落。
鮮血染紅了校場黃沙。
濺了劊子手一臉。
觀看行刑的地字營士兵們也如遭了一刀。
秦贏目睹了這場殺伐,從頭到尾沒眨眼,他的心如寒鐵一般,這些人,非殺不可。
此舉殺伐過重,也許今日之後。
朝中會有很多人彈劾他。
民間會有文人對他口誅筆伐。
但秦贏的追求不是當一個好人。
軍紀不是立出來的。
那是殺出來的。
唯有如此嚴格狠辣的作風,才能肅清大漢軍風之腐化。
「屍首懸掛在營中三日,三日後下葬。」
秦贏漠然下令,冷的讓人心驚。
人已斬了。
竟還要懸屍警示。
地字營眾人此時看向秦贏,眼神中已是再無別的思緒,唯有懼怕。
這種懼怕深入人心。
哪怕秦贏離開後,他們也絕不敢再犯。
「地字營的校尉,都尉,夫長,旗官,本皇子會加急朝廷,讓他們派來合適的人。」
「在此期間,指揮使一職,便暫且由黃景升擔任,何人敢不服,殺!絕不講情!」
「此間事了,回天府城。」
秦贏喝聲震天,霸氣無比。
說完,他十分乾脆的離開地字營。
他已沒有留下的必要。
該做都做了。
況且。
如今還有更為重要之事要處置。
——難民。
秦贏等人騎馬離開。
黃景升留在原地,一臉茫然。
「殿下,殿下……」
回過神來,黃景升連忙追出了軍營。
「殿下,我……我才疏學淺,恐怕擔不得指揮使之位。」
黃景升一臉惶恐。
殿下突然升他為地字營指揮使,他只覺得此擔重如泰山,以自己之力,恐怕難以勝任。
之前當過最大的官,也只是區區小旗官。
加入鐵浮屠後,也是普通成員。
他實在太缺乏領袖經驗。
秦贏下了馬。
拍着他肩膀,道:「你不用隨鐵浮屠回京了,留在江南。」
黃景升一驚。
當即便重重下跪,惶恐大叫:「殿下,我……我知錯了,您怎麼責罰我都行,求您不要驅逐我。」
黃景升以為,秦贏這是在怪他。
怪他剛才頂嘴,怪他沒有絕對服從。
秦贏嘆了口氣,將他扶了起來。
語重心長的道:「景升啊,鐵浮屠這麼多人,知道為什麼我獨帶你一人出來麼?」
黃景升點頭,「殿下這是有意提拔我,想讓我多學。」
這事,老黃已經點撥過他。
「不錯。」
秦贏笑道:「你是江南人,對江南總比我們這些京城來的要更熟悉,所以我打算將你留在這裏,好好統領江南的兵營。」
「你心性正直,但手腕過輕。」
「我帶你出來,就是要你明白一個道理,心性正直不是錯,但沒有修羅手段,便不能駕馭菩薩心腸。」
「剛才,我已經做給你看了,以後就是你自己做,記住一句話,慈不掌兵。」
聽到秦贏的話。
黃景升一臉震撼,愣了許久無言。
突然,他猛然下跪。
「我……我何德何能……」
他有些語無倫次。
秦贏對他的期望,太高了!
遠超黃景升所想。
他本想着,表現出眾也許可以在鐵浮屠中當上一個小頭目,但從沒想過,九皇子殿下會讓他管一個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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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地字營。
六千多人。
或許這六千人與大漢全國百姓相比,並算不得什麼。
但如果與大漢的十五萬軍隊比。
那可就不算少了。
大漢的十五萬軍隊,還要分開來駐守在各地。其實每個將領手中的兵最多不會超過三萬。
因此六千人一個兵營,已經是非常多的了。
大漢貧弱,實在沒辦法和魏國那樣,可以養得起百萬大軍。
「起來!」
秦贏不再去扶他,而是直接命令。
黃景升連忙站起身來。
「記住我說的話,一個字都別忘。」
秦贏拍着他的肩膀,沉穩有力的道:
「朝廷任職那邊,你別擔心,我會上書父皇,讓他下一道聖旨,正式冊封你為地字營指揮使。」
說到這裏,秦贏話鋒一轉,笑道:「不過這些,都是在我回到帝都以後的事,在我離開之前,你除了代地字營指揮使之外,還是鐵浮屠。」
「還是我手下的兵,每天都要回鐵浮屠訓練!」
聽到這話。
黃景升緊繃的神經驀然一松,也跟着笑了。
秦贏本來還不想這麼快把黃景升放在這個位置上,但世事難預料。
先是天字營。
如今又是地字營。
江南四大兵營,有兩個都已這般不堪。
而且這地字營的惡劣程度,遠超天字營十倍,這養女人開妓院,甚至全營抽神仙煙。
這特麼都要亡種了。
秦贏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鐵浮屠裏面,不缺悍勇猛士。
善於領導者也有。
趙虎,田戰他們都是。
可這些人,秦贏不可能抽出來。
這是左膀右臂,留在江南猶如自斬臂膀。
而黃景升的心性,也非常適合這個位置。
他是那種即便在黑暗中,也能自己發光的人,只要改掉古板和手軟。
他會非常適合當一營指揮使。
秦贏正是看中這一點,才讓他進鐵浮屠。
當然他也可能像二皇子一樣。
但,秦贏想賭一賭。
賭自己的眼光。
「殿下,我……我絕不辜負殿下。」
黃景升已經不知說什麼才好,心裏無比的激動感謝,臉色漲紅。
「你先穩一下地字營的人,最好趕緊樹立你的威望,晚些再歸隊吧。」
「我要回天府城去解決難民的事。」
秦贏淡淡說了一聲,便翻身上馬。
「是!」
黃景升作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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