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贏起身,去將門掩上。
再回頭看。
紅梅傲雪已經背對着他躺下,幽幽的聲音傳來:「我困了,你走吧。」
秦贏本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拉開門出去,而後小心關上。
屋外的風夾着雪,吹在臉上格外冰涼。
他長呼一口氣,剛升起的情緒逐漸熄滅。
正當他要選個老婆過夜時。
空中雪花顫抖。
月光下一道黑影浮現。
「殿下,江老的事有眉目了。」
老黃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後。
說出的話,卻使得秦贏身子一顫。
「屋裏說。」
找了一間僻靜的屋子。
秦贏給老黃倒了一杯熱茶。
老黃受寵若驚,接茶的手都有些顫抖。
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老黃開始解釋道:「這件事很難查,影子尋找了許久……終於在今晚有了眉目。」
秦贏點頭,並未有不滿。
這件事,他在江南的時候就吩咐了。
江老全家被害,處處透着詭異。
他非查不可!
但,沒想到這一查就是大半個月。
老黃接着說道:「這件事……有很大的冤情!」
「根據影子查出來的消息,江老府上事發之後,他附近的鄰居全都搬了家,大多數人下落不明。」
「影子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找到一人,但那人受了極大的驚嚇,已經神志不清,依稀只能從他嘴裏得知。」
「那天晚上,有黑衣人翻過江老家的外牆,再之後的一個時辰內,衙門官兵便出現。」
「再之後,滿身血漬的江老被帶走,他全家老小無一例外,盡數死亡!」
秦贏聽着這些話,內心冰涼到極點。
這些消息很瑣碎,但基本上可以串起來。
「黑衣人翻牆入院……」
秦贏摩擦着下巴的胡茬,忽然說道:「那些給江老問診過的御醫呢?」
這御醫的供詞很重要。
就是他們,當初說江朝民有腦疾。
更是說他是腦疾發作,狂性大發殺害全家。
老黃回答道:「給江老問診過的御醫,已經全都告老還鄉了。」
「說來奇怪,他們之中最大的不過四十歲,最小的三十歲,遠達不到告老還鄉的年紀。」
秦贏直接道:「派人去他們的家鄉,秘密請過來,記住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老黃抱拳:「明白了。」
一眨眼的功夫。
老黃已消失在房內。
秦贏望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雪。
手掌暗自握緊。
……
天剛亮。
秦贏帶着阿象便早早出宮。
鐵蹄踐踏積雪,頂着寒風刺骨。
「殿下,咱們要去哪兒?」
阿象能出宮,顯得很興奮。
他是野性子,進了皇宮哪兒都不能亂走,簡直就像坐牢一樣,還是外面舒服。
「去江老家。」
「這些日子太忙了,也不知道他傷勢恢復如何了,是該去看看。」
阿象聞言,點了點頭。
兩人兩馬。
很快便到了江府大門前。
出乎意料,這竟然只是一座小宅子。
門臉上甚至沒有一塊牌匾。
牆壁也都很古老,看起來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上面爬滿了裂痕。
要知道,這朝中大臣的府邸,那是一個比一個氣派,而他們也常以此做攀比。
江朝民可是閣老。
雖說是戴罪之身,但朝廷也沒有,沒收他的房產啊,怎麼住的地方如此簡陋?
秦贏上去敲門。
不出意外的,開門的是高必先。
「殿下,快請進。」
看到是秦贏來了,高必先熱情地把他請進去。
進到裏面,秦贏才發現,原來江老家裏居然一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整個宅子就只有他和高必先兩個人住。
院前還有一塊菜地。
看來他們是連菜都自己種。
「高兄,你和江老也太廉潔了吧?」
秦贏忍不住說道。
他是反對奢華鋪張,但也沒說要過清苦日子啊,換個角度想,要是好官個個都過得日子清苦,那誰還願意當好官。
這不都衝着當貪官去了。
高必先嘆了口氣,「這話,你可別在江老面前說,他整天說自己是戴罪之身,不配住好的宅子。」
秦贏聞言,長嘆一聲。
江朝民還是太在意朝廷對他的判決了,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清楚,自己是無辜的。
但……朝廷說他有罪。
他便以罪人自居。
這也恰恰是因為他性格的原因。
「江老,我來看你了。」
秦贏進到裏屋。
江朝民還躺在床上,身子靠着牆壁。
手裏捧着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他氣色不錯,老臉恢復了很多血色。
「秦贏,你怎麼來了。」
江朝民見是他來了,也是有些驚喜。
「聽說宮裏出了大事,是不是真的?」
他已經有段時間沒去上朝了。
漢帝命令他在家養傷,好負責年後的武狀元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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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贏點了點頭,平靜道:「都是真的。」
江朝民嘆了口氣,「那,你的兵權被卸了,鐵浮屠全都散了,也是真的?」
秦贏道:「都是真的,我現在主要負責民間辦學。」
江朝民愁容滿面,忍不住長嘆,「唉,總是這樣……二皇子當年在江南,也是打算做出一番事業,後來就……」
「結果……唉,不說了!」
其實秦贏知道他的意思。
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一定得說出來。
江朝民主動轉移話題,道:」民間辦學的事,老夫也有所耳聞,這是好事啊,你這是在造福百姓。」
他現在對秦贏好感頗多。
自回到帝都,他種種作為都十分明智。
光是提出廢除推薦制,改革科舉制,設立監察院。
就憑着這三條,對大漢江山就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只可惜,三條如今只剩下兩條了。
那專門監察百官的監察院,被迫擱置。
不知何時才能再度啟用。
「江老,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談政事。」
秦贏沉默片刻,還是決定告知。
「那談什麼?」
江朝民老臉嚴肅,「老夫除了政事,不會談其他。」
秦贏語氣沉重的道:「你家滅門慘案,我查到眉目了,雖然還沒有找到十足的證據,但至少可以證明,你沒有腦疾。」
突然。
江朝民的雙手開始顫抖,似乎連書都抓不住,再抬頭時,秦贏看到了他充血通紅的雙眼,那一根根血絲猙獰恐怖。
「你……查到什麼了?」
他開口,聲音已不復淡然從容。
嘶啞,像公鴨被掐住了脖子,似乎每吐一個字都極為艱難。
秦贏接着,便詳細說起了昨晚的事。
江朝民聽完。
忽然瘋魔似的大笑起來,「哈哈……」
「究竟是誰這麼痛恨老夫,甚至要殺我全家,還要栽贓給我!是誰,到底是誰?」
江朝民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這是他內心的一塊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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