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沒白做準備。」
秦贏暗自說道。
凌道玄的畫技還有對色彩的運用,都已經達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這天下,只怕很難找出幾個能與之媲美的人——當然,不包括秦贏。
他是個變數。
前世那個時代,他縱觀天下名作,更是瀏覽古今大師的佳畫無數,在見識上,絕對比凌道玄要高。
凌道玄雖老,可所見所聞也僅是一個時代而已,秦贏卻是能夠細觀五千年。
在畫技一途,他自小仿作無數,十五歲那年,唐寅之作就能以假亂真,此後又歲歲精進,對畫道,秦贏亦是有着不輸任何人的超凡自信。
此時。
凌道玄一手蒙眼作畫的神技,早已令得眾人目瞪口呆,所有的目光眼神都集中在那張畫紙上。
那凌道玄已是漸入佳境,達到一種奇異的境界,仿若摒棄了一切外界雜念,手中揮毫越來越快。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秦贏依然沒有動筆,而是帶着一臉的好奇,身體前傾看凌道玄作畫。
凌道玄的畫紙中,已隱隱出現了一片壯闊的江山,貌似某個風景絕佳之處,也有城郭,人影……
看來,這是一幅百態圖。
而這類畫作,最為重要的就是細節。
見秦贏沉迷於看畫聖作畫,自己卻一筆未動,龍椅上的漢帝眼中,明顯閃過一絲焦急。
難道,他被畫聖的技巧震懾住了?
也難怪,凌道玄的確如傳聞中,不,比傳聞中還要厲害,畫技出神入化。
一個時辰才過去不足十分之一,他竟已畫出輪廓,且看他這般模樣,待筆停之時,必然會有一幅震驚天下的佳作問世。
面對如此奇人,束手無策也正常吧?
漢帝剛想到這裏,額頭冷汗已涔涔冒出。
「他的成畫,應該在二十分鐘左右。」
秦贏心中默默估算。
一個時辰時限,也就是兩個小時。
對於一個合格畫手而言,這無疑足夠。
對於畫聖而言,便顯得多餘。
果然如秦贏所料,在時間來到二十五分鐘左右,凌道玄的筆停了,他取下蒙眼的綢帶,嚴肅如峻岭一樣的老臉上,緩緩揚起笑容。
顯然,他很滿意自己這幅畫。
秦贏輕聲一笑……二十五分鐘。
比自己估算的時間還多了五分鐘。
秦贏知道,凌道玄有真本事,不愧於畫聖之名,但他真是高估對方了。
「快讓我看看,凌道玄畫的是什麼。」
金鑾殿內,傳來一陣陣壓抑不住的驚嘆。
藍天白雲之下,一座宏偉巨城立在大地之上,此後群山環繞,陸上行人匆匆,有孩童追逐嬉鬧,有農人肩挑穀物,有商賈小販討價還價,極其熱鬧的人間百態。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不一樣的笑容,仿佛煥發着生命力。
那遠在北方的天上,似還有大雁征鳴。
地面之上偶見秋葉片片,泛黃枯萎。
一幅大街小巷都可以見得到的人間百態圖,但其中細節卻顯得那麼完美,加上凌道玄先前那一番足以稱得上神技的畫技表演,簡直把這幅圖整個升華。
「公主,這不是咱們大魏的豐天城嗎?」
魏芷嫣身後,一名魏臣高聲驚呼。
「沒錯!這正是我大魏的豐天城,猶如近在眼前,生動活現!」魏芷嫣大聲稱讚,眼中滿是敬佩之意。
凌道玄曾去過一次魏國境內的豐天城,沒想到今日就將那所見所聞都給畫在紙上。
「這畫作,無論是技巧還是細節,都無可挑剔啊。」
就連陳松泰和宋鶴年這樣的漢朝文臣代表,都忍不住驚嘆,哪怕畫聖站在他們對立面,但就從這畫技而言,實在不得不承認,他獨步天下。
「此畫名為《人間》,老朽曾經遊歷民間所見所聞,此圖之中,盡顯人世百態。」
凌道玄說完,瀟灑地將筆收起。
「畫聖凌道玄,果然非同凡響。」
漢帝此刻也是忍不住讚譽一聲,威嚴的聲音沉重無比。
「就連漢帝都親口承認,看來畫斗的結果已經無需多言。」
「畫聖出手,自然是驚世駭俗,還用得着比嗎?」
「畫聖之神筆,簡直是老夫平生僅見!」
魏國使團中,爆發出一陣熾烈的稱讚。
面對四面八方傳來的讚譽,凌道玄面色平靜,內心毫無波瀾,這些稱讚,他早年時就已經無感了。
漢朝這邊也是一陣陣譁然,可畢竟是敵方陣營,他們哪怕有心,也不能稱讚,只能在心中默默驚嘆。
看着一邊倒的局面,漢帝臉色有些不好看,目光轉向秦贏,問道:「贏兒,你覺得怎樣?」
場中安靜下來,都看着秦贏。
秦贏目光平淡的掃了一眼,說道:「還算可以,不過今天仍是我大漢勝出。」
此話一出,頓時驚得眾人瞠目結舌,他一筆都沒有畫,卻直接宣佈了勝利?
秦贏的表現,連漢帝的臉上都出現一陣不可置信的錯愕,這麼狂妄?
心中不由得想到,莫非朕這九子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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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內,嘲笑聲四起。
魏國大臣一個個笑的肚子疼。
「見過死鴨子嘴硬的,沒見過這麼硬的,九皇子,你一筆都沒畫,是怎麼想的?」
「九皇子大概還在夢遊,他在夢裏贏了,哈哈哈哈……」
魏芷嫣眼神不屑,嘲笑道: 「秦贏,你太讓我失望了!只會譁眾取寵,畫聖這等傳世之作,你一輩子都趕不上。現在的你,就是個跳樑小丑。」
秦贏看了魏芷嫣一眼,說道:「這種水平也可以叫做傳世之作?那只能說你們魏國的人,不光文采不行,就連審美都有問題。」
這話無疑是徹底把氣氛繃緊了,狂妄無邊,直接是針對凌道玄的作品,狠狠將其奚落嘲諷一番。
「你不許這麼說我爺爺!」見有人嘲諷凌道玄,小姑娘凌曦若坐不住了,嚷着道:「就算你送我詩,我也不許你嘲笑爺爺。」
凌道玄老臉一抖,瞬間又恢復平靜,斜眼瞟了一下秦贏,說道:「小子,你對我這畫貌似很有意見。」
「不是很有意見,那是相當有意見。」秦贏直白說道。
凌道玄眼眸微眯,面色驟冷。
這麼多年,他聽多了讚譽,倒很少聽到批評,他還真想看看,這小輩有什麼意見。
秦贏走到凌道玄面前,指着畫問他,「敢問前輩,何為人間?」
「人間,自然是酸甜苦辣咸。」
凌道玄不假思索的道。
人活一世,便是在這酸甜苦辣咸中度過,此為人間,並無不妥。
秦贏再問: 「那麼何為百態?」
「喜怒哀樂懼。」凌道玄回答。
「那麼為何這畫名為人間,卻只看到了甜,既然包含了百態,為何卻只有樂?」
「這……」凌道玄猛然一驚。
秦贏滿臉失望,搖頭道:「你所畫的是人間百態,可你且看,畫中無論孩童,老人,壯年,女子,商賈,小販他們都在笑,你為了給畫增添活性,只突出人物歡快,這使人物單一,毫無靈動可言。」
「你自己說了,人間是酸甜苦辣咸,百態是喜怒哀樂懼,可這畫中,何曾表現出?」
「你既表現不出,又為何叫人間百態?我看不如叫不倫不類算了。」
凌道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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