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來江大人是來真的。」
老黃彎腰恭敬的道:「我聽說他是出了名的死心眼,凡事一定爭對錯,您今天處處頂撞他……他……他會不會真的絕食啊?」
客棧樓上。
秦贏沉默不語。
透過窗戶。
看到院子裏江朝民已如老僧入定。
他似乎並不是在說氣話。
真的打算在這院中絕食。
秦贏簡直一陣無語,這根本就是個老無賴啊,說不過他就耍賴。
搞什麼絕食。
這是要把鍋甩他身上?
朝廷出了個絕食而亡的欽差大臣,死因是因為和九皇子爭辯不過?
這特麼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死。
秦贏看了一陣,便關上窗戶,道:「由他去吧,天黑了他就知道冷了。」
「哼,威脅我?我最恨別人威脅我,要玩就陪你玩,有本事他真餓死自己!」
秦贏說完,便不再理會。
江朝民這種人,用他的話說就是典型的程序正義者,一切按規矩來,超出規矩便是不對,哪怕結果是好的,他也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這種人,秦贏很討厭。
尤其是在面對某些十萬火急的大事時,通常也就是這種人會貽誤良機。
院中。
「老爺,您起來吧。」
高必先跪在面前懇求,「老爺,聽說江南入冬後天氣多變,雨雪相隨,入夜就更難受了,您坐在這裏一晚上,沒餓死也要凍死了。」
江朝民兩眼緊閉,冷哼道:「下雪吧,凍死老夫才好,若老夫一死能讓秦贏知道什麼是規矩,什麼叫王法,懂得如何為皇子,那便是值得了。」
這話一出,高必先臉都黑了。
還從沒見過有人用自己的命威脅別人的,偏偏他家老爺就喜歡這麼幹。
年輕時這麼幹,老了還是這麼幹。
要說這世上死心眼有段位,他老人家一定是至尊級別的存在。
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也是為什麼他曾為帝師,資格夠老,卻總是不能位列三公的主要原因。
說實在的,很多時候高必先都受不了他。
更別說朝中文武了。
要不是他身份特殊,早就讓人砍死了。
「老爺,您沒錯,九皇子也沒錯啊。」
「何必一定要分個對錯出來呢?」
高必先滿臉苦澀,只能低聲哀求。
「他沒錯?他不守王法這還沒錯?他是皇子,知法犯法更應該罪加一等!」
江朝民眼睛睜開,射出兩道厲芒。
「你淨替他說話,不站在老夫這邊!」
高必先無奈,自知無法改變老爺,只能陪着他坐在院中。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太陽下山了。
冬日裏唯一的溫暖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便是無窮無盡的寒冷。
天邊的黑雲越來越厚重。
密密麻麻的雪花開始飄落,落在高必先的頭頂,冰冰涼涼的。
「老爺,下雪了。」
高必先大驚,「咱們起來吧,真的會凍死人的。」
太陽剛下山就已經冷了,難以想像深夜會多難受。
「要起你自己起,老夫又沒叫你陪同。」
江朝民冷冷說道,情商極低。
「唉,造孽啊。」高必先欲哭無淚。
太陽落山後,入夜的速度便極快。
兩個時辰後。
客棧里里外外已經點亮了燈籠。
天上的飄雪也更大了,最要命的是還伴隨着牛毛細雨,被寒雨淋濕,再被雪花冷凍,最後夜間寒風一吹,簡直如針扎一樣難受,只覺得骨髓都結冰了。
倆人這正難受,客棧後廚忽然飄出香味。
高必先用力嗅了嗅,肚子發出叫聲。
「老爺,九皇子用膳了。」
高必先輕聲道:「要不,咱們也回去吃點?」
江朝民面無表情,「住嘴!」
很快地。
後廚吆喝了起來。
一道道菜出爐。
像是故意似的,端菜的丫鬟從院子中走過,特地經過他們面前,那一道道冒着熱氣香味撲鼻的菜餚,令人食慾大增。
「錦繡紅燒魚,蔥姜燴熊掌,烤羊腿,十全大補湯……這,這都是美味啊。」
高必先看着一道道從他眼前過去的菜餚,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這九皇子也太會吃了。
一道道都是名菜啊。
「你餓了就去求他,看他會不會賞你一口。」江朝民冷着臉說道。
盤坐的身子挺立筆直,眼中似乎看不見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老爺,您又何必這麼大脾氣呢?」
高必先說歸說,但終究沒有起身。
只能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
不一會兒,客棧內就響起了推杯換盞的聲音,菜餚是一道接着一道,全都不重樣。
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
客棧里的人才吃飽喝足。
而此時已是夜間亥時。
在古代這已經是足不出戶的時間段。
江朝民和高必先二人還坐在院子裏,又冷又餓,就是不動。
雨雪打濕了兩人的後背和頭頂,冷得發抖,高必先武功高強,自有一身厲害的真氣抵禦寒冷,只是腹中飢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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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朝民可就沒這麼舒服。
他年紀老邁,又不吃東西。
在寒冷的冬夜裏已經凍得是老臉紫青,濕透的官府下,蒼老之軀瑟瑟發抖,全憑一口硬氣支撐。
「老爺。」
高必先不忍心,便靠近他一些,手掌按在他肩膀上,將自身的真氣過渡一些過去。
真氣入體,江朝民幾乎凍僵硬的身子暖和了一些,臉色稍有緩和。
他開口,嗓子有些沙啞,「必先啊,你回去吧,別跟老夫硬熬,這不關你的事。」
高必先搖搖頭,「老爺,當年沒有您,我早就餓死了,哪兒還能有今天啊,如果您非要絕食而亡,必先一定跟隨。」
江朝民心裏感動,眼眶不由得濕潤。
高必先雖然平時沒正形,與他性格截然相反,但這年輕人,卻是陪他到最後一刻。
「大人,兩位大人。」
恰在這時。
院門有腳步聲。
高必先抬頭看去。
只見兩碗熱騰騰的肉湯端了過來。
「江姑娘!」高必先驚喜。
來人正是江書雪,她端着兩碗香味撲鼻的肉湯,剛聞到這味,高必先就快忍不住了。
「老夫不吃。」
江朝民毫不意外拒絕,但下一刻肚子的叫聲就讓他老臉尷尬。
江書雪勸道:「快起來吧,別坐在地上了。」
江朝民不起來,老臉板正道:「多謝姑娘美意,老夫已經決定絕食。」
「大人,您別倔了。」
江書雪莫名有些心疼這老人。
「喝湯吧,我親手熬的羊肉湯。」
江書雪溫婉一笑,將湯推到他們面前。
「多謝姑娘。」
高必先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武林高手再怎麼厲害,也扛不住餓啊。
「老爺,這……」
「你就吃吧。」
得到江朝民的允許,高必先迫不及待端起一碗來,急躁吹了幾口熱氣,便大口囫圇。
「好喝,真是好!沒想到江姑娘手藝這麼好。」
高必先一邊吃一邊稱讚。
「江大人,您也喝吧。」
江書雪低聲勸道。
「這……這……」
江朝民有些為難,他說不想喝那是假的,在院子裏絕食大半天,又冷又餓,現在一碗肉湯千金不換。
可自己說出去的話,又豈能不算數。
看他這麼為難,江書雪便柔聲道:
「大人,您就喝一口,就當做是小女子今天的賠禮道歉如何?」
「都怪我錯怪了您,讓您平白無故吃了殿下一腳,這湯您要是不喝,小女子一輩子心裏難安。」
聽到她這麼說。
江朝民心軟了下來。
他知道江書雪不是他女兒,可這張臉,這性格實在太像了,再看片刻,就恍惚間回到了從前似的。
「好,我喝。」
他老臉鬆弛一笑,正要站起來。
忽然一陣頭暈,緊接着身子踉蹌。
「老爺!」高必先扔了碗,一把扶住。
「老了,不中用了。」江朝民自嘲一笑。
高必先摸了摸他額頭,驚叫:「老爺,你額頭這麼燙,遭了,定是受涼染了風寒。」
「江姑娘……老夫……老夫沒有口福,怕是喝不到你的湯了。」
江朝民臉色難看,方才坐着還不見事,這突然一起身便覺得天旋地轉,人啊不服老不行啊。
他眼皮子越來越重,昏昏欲睡。
「我……我去叫殿下。」
江書雪嚇壞了,連忙跑進屋裏。
「老爺,老爺你可不要嚇我啊。」
高必先肉眼可見的臉色慌張,可任由他怎麼呼喊,江朝民已經昏睡過去,身子在發燙,可他整個人卻在抖。
就像冰火兩重天一樣。
不一會兒,秦贏出來了。
看到江朝民這不對勁兒的樣子,他顧不得多說,解下身上的防寒披風,包裹在他身上。
「快去請郎中。」
秦贏吩咐一句,便把江朝民帶進了屋裏。
「江大人,凡事不一定要分個對錯。」
「何必這麼為難自己,並沒什麼好處。」
秦贏無奈一嘆,他也是服了,從沒見過這麼死心了倔脾氣的老頭兒。
真是一頭絕世老倔驢,找不出比他倔的。竟然還真的不要命了。
他不就是沒有按照朝廷的律法按部就班的做事而已,但結果卻是沒有錯啊,何必為了這一點小事爭個高低。
很多時候,過程並不重要。
「去燒點熱水,今晚有勞你伺候他了。」
秦贏對江書雪說道。
後者點點頭,趕緊下去準備。
他雖然討厭江朝民的古板,但心裏並沒有想要他命,沒想到這老頭兒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要是真熬一個晚上,餓不死也會凍死。
那他可真就成了大漢開國以來,第一個凍死的欽差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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