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黑明 第332章 心若無所求，有風無風皆自由32
十月初一，稀疏的小雪。
雲層薄了很多，大概晚上就放晴了。
早上平陽府快馬來報，中午一千名校尉會乘馬而來，下雨影響了他們的速度。
今天是晉西南百姓值得銘記的日子，他們將見證煌煌天官的威嚴，見證身邊世代貴人降落塵埃。
蒲商昨晚連夜被抄家，縣城、韓陽鎮、風陵渡，三家大約兩千族人被趕到韓陽鎮聽審。
原野里到處是抽泣聲，在遠處滾滾大河的映襯下，天地間充滿風蕭蕭的悲涼味道。
大約辰時，縣城裏近一千功名士紳被帶到韓陽鎮，逃跑躲藏直接梟首，嚇得他們連出氣都怕發出聲音。
一直在有人趕來，到巳時，縣城和風陵渡百姓來看戲，原野里人頭攢動，一邊嗡嗡的低聲交流，一邊目不轉睛看着眼前的情況。
韓陽鎮原先面對大江的一個土地廟，院牆被拆掉，院裏堆着小山一樣的金銀，廟裏堆着賬本。
周圍一群天兵，再接着是世代欺在蒲州百姓頭頂吃香喝辣的貴人。
他們被天兵看管，個個如喪考妣，百姓看一眼都覺得舒坦。
連曾經引以為傲的首輔也在前面押着，羨慕轉變為恨意，百姓個個內心咒罵，貪這麼多銀子，還想欺騙聰明的天官，活該撐死你。
天官說了，只要是祖上的地，被蒲商和士紳低價搶奪買走，現在都可以找按察使報備，核實後一定會歸還，市價一半，沒有銀子五年內用糧食付清就行，朝廷不會催促。
百姓心中光亮的很，如今韓爌和蒲商被查抄，縣衙那些胥吏絕對跑不了，以後再沒有大族欺壓他們，有天官撐腰怕什麼，各家都在爭先恐口回憶祖上的田產，由保長代為轉按察使報備，興奮着等待結果。
風陵渡官驛的驛卒和家眷這時候是『紅人』，他們興奮敘述這位欽差在官驛的經歷，出手大方、噓寒問暖、不打不罵，從不像以前的大員一樣扣剝他們，不愧是皇帝身邊的人，絕對是好官。
午時剛到，轟隆馬蹄聲中，一千校尉來到韓陽鎮，立刻接替騎軍的位置，徹底把罪官看管起來。
百姓頓時安靜，看着這些威風凜凜的天兵，又下意識抬頭看看天色，雪停了，欽差有尚方劍，難道還能看午時三刻砍人？
這麼多大人物被砍死，咱也能吹牛一輩子。
廟裏面擺了一個大椅子，門口擺了兩個桌子，一位紅袍大員坐桌子後面，左側坐了一位佐貳官，罪官和士紳被押到門口，百姓踮腳張望等開始，卻見他們整理一下手邊的文檔後，同樣起身等着。
午時三刻，上千錦衣衛突然齊聲大吼，「欽差到，拜天官！」
百姓反應過來，連忙擁擠着下跪。
一位紅袍年輕人從韓府而來，腰間金色長劍十分顯眼，面色冷凝，步伐沉穩，氣魄非凡，威壓十足，一看就是…正經大官人。
風陵渡的驛卒和家眷頓時對身邊人炫耀，「這就是欽差陸公，大善人，從不欺壓百姓…」
陸天明現在有意造勢，還不知自己年紀輕輕有了一個陸公稱呼，到廟裏的大椅子落座，頓時高高在上，凌空抬抬手，淡淡開口，「讓百姓起來，開始吧。」
錦衣衛再次大吼，「禮畢起身，保持安靜，平陽府良紳、翰林院庶吉士李建泰檢舉，致仕大員韓爌、曹於汴，勾連蒲商楊、王、張三家，會同平陽府十七縣409家士紳犯案。
侵吞田產四百萬畝，走私解鹽、侵吞稅賦五十年，歷年貪墨達千萬兩，禍害十七縣百萬黎民。
欽差令山西按察使公審，西安府推官旁審，欽差持尚方劍監督，即審即判，還平陽府百萬黎民公道。」
轟~
百姓頓時跳起來觀看欽差，原來是有英雄舉報，四百個老爺、四百萬畝田、千萬兩白銀，狗東西貪墨這麼多，這是造反吶，難怪大家都吃不飽，也只有陸公這樣的欽差才能審。
遠遠的看着欽差雙手下壓，錦衣衛大喊安靜，百姓這才安靜等待。
唐齋山朝陸天明恭敬行禮，扭頭拿塊木頭啪一拍，「崇禎四年十月初一，山西按察使奉命審平陽府士紳集體貪腐案，有請義士、平陽府英雄、讀書人翹楚、翰林院李建泰大人。」
校尉把他的話複述了一遍，百姓再次踮腳，這才是咱本地的青天大老爺，以前不知道平陽府還有如此英雄人物啊。
李建泰風度翩翩，一臉正氣來到廟門口，躬身大吼，「下官李建泰，平陽府曲沃人，拜見欽差大人，下官檢舉平陽府四百功名之家，與蒲商、西黨大員扣剝鄉里，侵吞田產，隱匿稅賦，威逼百姓賣田，檢舉平陽富商亢氏勾連流賊銷贓。」
唐齋山輕咳一聲，「李大人有禮了，百姓想知道，為何你現在才檢舉，早做什麼去了。」
「回大人，下官賤內乃王氏族人，以前也不知啊，等下官高中，才知道他們做什麼，走投無路被逼着隱匿田產，下官良心難安，但平陽府到處是他們的人，下官孤掌難鳴，檢舉必丟命。
下官只好暗中收集證據，年初下官回鄉丁憂，見到更多慘事，實在忍無可忍，他們與胥吏勾結，榨乾百姓餘糧，逼着百姓以低價賣田，再轉手租給百姓，花三成的價格，讓可憐的百姓變成了佃戶。
他們還與都鹽轉運使司勾連，壓榨鹽戶、鹽丁，明明鹽引已經取鹽，他們低價賣出去，再次來提鹽，鹽戶累到吐血依舊無法完成定額，樁樁件件，罄竹難書。
下官收集全證據準備告御狀，陛下派來了公正的欽差，陸大人掌錦衣，乃世所公認的良臣，節制剿匪大軍，無懼地方大族威脅，下官這才檢舉，請大人主持公道，還平陽晴天，還百姓公正。」
校尉大聲把他的話敘述出去，百姓立刻有人高呼，「李老爺乃英雄豪傑，我們為李老爺作證。」
「對，大家為李老爺作證！」百姓頓時呼聲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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